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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天野这两天看来确实很忙碌,他来医院的次数很少,然而尽管如此,他仍旧每天一个电话的往唐棠这儿打。

其实唐棠觉得这样更好,因为如果天野站在她面前,俩人就这么突兀地面对面,她一脸病容,头没梳脸没洗,妆也没化……那太令她难堪了。

而打电话就不同了,唐棠把手机搁在脸颊旁,用手心捧着,身子躺在软软的病床上,听着天野温和的声音,那感觉,就好像躺在他的身边,听他对着自己的耳朵,说一些让唐棠面红耳赤的私密的话。

哪怕这些所谓“私密”的话,只是天野问她医院的饭菜好不好吃,身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这天他又打来电话,例行问候了几句,天野就问她:“阿杰在你那儿吗?”

一句话,让眉飞色舞的唐棠,顿时耷拉下了眼睛。

路杰在那天和她发生争执之后,接下来好几天没有再出现在医院里,倒是Jason百年不遇的拎着鸡汤过来,他说鸡汤是路杰炖的,可是他那个傻儿子不知道闹什么别扭,就是不肯来医院,弄得Jason只好自己来。

“那小子是钢筋混凝土的脑瓜,天知道又在闹什么毛病。你不要理他。”Jason这么说。

唐棠心里万分的惭愧,她连连感谢,却又不好意思和Jason说出真相来。

此刻天野也跟着问起来,唐棠就更窘了,她支支吾吾道:“是我劝他回去休息……他在医院守着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天野哦了一声,突然又道:“小棠,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

“那天晚上在游轮的聚会里面,你见过谁的头上插着羽毛吗?”

“羽毛?”唐棠一怔,“什么羽毛?”

“就是女士的发型里经常有的那种装扮,而且是彩色的羽毛。”

唐棠噗嗤笑起来:“有啊!那天晚上叶甜的头发上,就插了根彩色的羽毛,我和沈璇还笑她想当LadyGaga呢!”

“叶甜?”

“何诚语的女朋友啦!”

天野这才想起来,他又问:“你确定吗?头上插羽毛的就她一个?”

唐棠仔细想了想:“我记得当晚在场的女性来宾,没有谁的头上插羽毛,只有她是这种装扮。”

天野在电话那边,不知缘故的沉默了两秒。

唐棠好奇地问:“怎么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什么。”天野马上说,“抱歉,今天太忙,过两天我再去看你,好好养身体。”

挂了电话,天野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根彩色的羽毛,反复出现在他眼前……

天野想了半天,突然问:“Zoe,路杰呢?怎么没看到他?”

Zoe好笑地看着他:“今天是周日,你当然看不到他。”

天野疲惫地揉揉眉心:“我都快忙傻了。”

Zoe同情地说:“今天就不要加班了,快回去吧!”

“嗯,我这就回去,”天野拿起外套,又看看手表,自语道,“这个点,阿杰应该在家里吧。”

“不是回家吗?”Zoe奇怪地问,“干嘛又去路杰家里?你们俩可真是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天野一把抓了车钥匙:“可不是!我爱死那小子了!”

他也不管Zoe在身后的大笑,飞奔出了办公室。

驱车赶到了路杰家,按了门铃,给天野打开门的是Jason。

他很诧异:“找阿杰?”

“是的。Jason,他在家吗?”

“当然。”Jason把门打开,又问,“今天不是周日吗?”

“是周日。”

“阿杰闯祸了?”

“不,没有。”天野笑起来,“阿杰他很好,是我有急事要找他问问。”

路杰已经听见了声音,他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是天野,很是吃惊。

“你怎么今天过来了?”他慌忙从楼上下来。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天野笑道,“以为你在医院,但是小棠说你最近没过去。”

路杰被他说得脸色一黯,眼神垂落,Jason在旁边哼了一声。

天野看出来了,路杰可能和唐棠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不是他今天关心的重点。

“喂,客人来了,好歹给口水喝吧。”他开玩笑道。

路杰这才醒悟,赶紧拿了冰可乐递给天野。

“找我有事?”他又问。

“对,非常严重的事情。”天野面容严肃道。

Jason知道他们要谈重要的事情,于是转身去了厨房。

“抓到凶手了?”路杰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天野摇头:“和唐棠那件事没关系。另外有更糟糕的。”

路杰愕然:“能比杀人害命更糟糕吗?”

“当然,攸关ake的未来。”

接下来,天野就将谅解备忘录被盗的事情,详细告诉了路杰。

即便不太了解商业的运作,但是路杰从天野那严肃的口气里就能判断出,此事,非同小可!

“到目前为止,我和Mr.Lope取得一致的结论,游轮上不光有职业杀手,还有杀手的内应。就是这个内应偷走了文件。”

路杰认真听着,至此,他忽然抬起头来:“这件事,和我有关?”

天野扬了扬眉毛:“为什么这么问?”

“不然你不会大周日的特意跑我家来,和我谈这件事。”

天野笑了笑:“不是和你有关,而是和你的朋友有关。”

“你是指周洋洋?”路杰皱眉道,“那小子虽然爱结交狐朋狗友,但是这么大的事,他做不出来!”

“我是指何诚语。”天野说,“在后来的监控里,我们发现,杀手打碎监控镜头之前,何诚语的女友叶甜曾经有三次走到了船尾,而且就是谈判进行的那个时间段。”

路杰震惊地看着他:“你能确定?”

“能。监控镜头不能覆盖全景,但是拍到了她帽子上的装饰——那天晚上她的头上插了一根彩色的羽毛,这一点我已经向唐棠以及沈璇确认过了。”

天野把这番话说出来,他原以为路杰会像以前那样,矢口否认,说叶甜不会做出这种事——毕竟他是个过分信任朋友的人。

然而这一次,路杰没有说话了。

“我以为你会为叶甜辩护。”天野开玩笑道。

“我只为朋友辩护,不为朋友的女朋友辩护。”路杰闷闷道,“我还没有圣人到那个程度。但是天野,有无可能她只是随意乱走呢?”

“如果连续三次走到了办公区域,我不觉得那会是‘随意’。”天野说,“锁没有被破坏,这说明是使用钥匙进入的。”

“叶甜弄得到游轮上的钥匙吗?!”

天野谨慎地交握双手,往沙发上一靠:“钥匙有两把,总裁一把,船长一把。而船长的那一把在当晚遗失了。”

路杰沉默起来。事情的走向让他不好轻易开口了,虽然他和叶甜关系一般,但他和何诚语却是生死的兄弟,他也明白何诚语是多么爱叶甜。

这种情况下,没有足够的证据,他就把嫌疑指向叶甜,只会惹得何诚语发火,甚至搞不好会和他绝交。

路杰的脑子凌乱起来,他抬头看着天野:“那么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呢?”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拜托你这件事。”天野说,“阿杰,最近一段时间,你稍微打听一下叶甜的情况,就从何诚语那边打听,她如果真的做了这种事,一定能拿到大笔的酬金——”

“嗯,她的生活水准会突然间大幅提高。”

“对的。一定会有迹象显露出来。”天野想了想,“不要做得太明显,不过你可以在何诚语那边旁敲侧击一下,看看叶甜最近在和什么人接触,他有没有看见过奇怪的人来找叶甜,或者奇怪的电话……这些,我们都不方便探听,只有你和何诚语最熟。”

路杰点点头。

“另外。你自己也留个心眼。我不是叫你从此防着何诚语,可是阿杰,如果他稀里糊涂被叶甜给利用,做出对你动刀子的事情,我觉得你也不必太意外。”

这话,说得路杰心里难受得要命,他用力揉揉脸颊,长叹一声:“我真不想去怀疑何诚语!”

“这是谁都不愿意做的事情。”天野安慰他,“老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想保全你们的友谊,你就只能提高警惕了。”

路杰苦笑看着他:“于是这么一来我能信任的人,就只剩你和小棠了,是么?”

天野被他这话说得心里一动,他也笑道:“信任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得啊,一旦遭到破坏,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那么多好女孩子,何诚语为什么偏偏喜欢叶甜呢!”

天野哈哈一笑:“你这个问题就太刁钻了,阿杰,爱情是盲目的呀!”

他站起身来,刚要告辞,又忽然想起:“最近你怎么没去看小棠?”

路杰被他这一下问住,只能张口结舌。

天野看他这窘迫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

“怎么?她是要你以身相许,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其实那也没什么嘛,小棠这么漂亮的女孩,阿杰,难道你不愿意?”

天野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妥。

他是个性格缜密、极为有分寸的人,像这种出格的玩笑,以前从来没开过。

刚才也不知怎么,张口话就自己跑出来了,天野暗自懊恼,他到底在想什么呀!

路杰马上涨红了脸:“别瞎说!”

天野赶紧岔开话题:“阿杰,病人们在医院里都会感到寂寞,医生也鼓励朋友多去探望的。”

Jason从厨房走出来,他听天野这么说,就对路杰道:“明天,送鸡汤去医院。”

“我明天要训练!”路杰马上说,“我没时间!”

“那就训练完了再去!”

天野见他们父子拌嘴,不知为何很开心,他顺嘴说:“Jason,恭喜你,找到女朋友。”

他这一句话出来,路杰脸色顿时变了!他慌忙冲着天野摆手,又是摇头又是使眼色!

天野权当没看见,故意说:“下次过来,希望能看见你的女朋友。”

Jason一脸愕然:“我哪来的女朋友?”

“咦?阿杰说的呀!上次那个借鸡蛋的詹妮,不是你女朋友吗?”

Jason勃然大怒:“谁说詹妮是我女朋友!那是秃头乔纳森的老婆!阿杰!你又在外头胡说八道!”

天野忍笑,也不管他们父子,告辞之后径直出了门。

一直走到外头,他还听得见路杰的惨叫:“我没有!爸爸!我没那么说!是天野听错了!啊啊不要揪我的耳朵!是我错了!”

“混账!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我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稀罕他乔纳森的老婆!”

天野站在门外,他忍着笑,听着门里的吵吵嚷嚷,忽然有一种深深的羡慕,以至于他不由生出几分罕见的嫉妒来。

这是父子俩的日常,是父亲和孩子的吵闹声,因为阿杰有深爱着他的父亲Jason。

……而他,没有。

接下来的好几天,天野一直在忙碌,然而不管是Zoe还是路杰,都不清楚他到底在忙碌什么,他频繁外出,不断打电话,又时不时独自去见Mr.Lope……路杰很担心,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天野正在卷入某些非常危险的事情。

“要当心啊!”他终于忍不住对天野说,“马上就是纳斯卡车赛了,我可不想更换导航员。”

纳斯卡车赛也就是全国运动车赛的简称,它分为十二个部分,其中有在新奥尔良举行的比赛,赛区则包括城市道路以及很大一部分郊外道路,这也是路杰在进入ake之后参加的首场正式比赛。

天野笑起来:“放心好了,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让你顺利去比赛,而在这之前,有一些必要的工作,只能由我来完成。”

路杰离去之后,天野看着他的背影,他不由喃喃道:“那些只能由我来完成的部分,阿杰,希望你永远都不要亲眼目睹。”

两天之后的下午。

迪士尼乐园。

当天野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笑容可掬的人偶售票员,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对方把约谈地点定在这种地方,真是天野没想到的。但是这也可以理解,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们俩都不希望有任何相关的人知道这场约谈。

……或者称之为生死一搏的谈判。

在这之前,天野曾经力劝John,把这件事交给他,由他来与James Smith打交道,而不是让John亲自出面。

“他不配让您亲自去见他。”天野冷冷道,“Mr.Lope,请放心,我一定不能让他讨了便宜去。”

John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真觉得你一个人能行吗?”

天野笑了笑,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成熟坚毅:“就算不是为了您,Mr.Lope,就算是为了我亲手挖进来、费尽心血培养的路杰,我也不能让这个人的阴谋得逞!”

天野买票进入园内,今天天气晴好,园内人头攒动,装扮成迪士尼人物的巨大人偶满面堆笑,在人群里分发着彩色气球,到处都是孩子们欢畅的叫声。

走到顾客休息区的咖啡馆外,天野在一株巨大的三角槭下面找到了James Smith。他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树下阴影里,手里捧着一杯咖啡,脸上挂着不明含义的微笑。那微笑就像陷阱边上插着的红旗那样明显——危险,请勿靠近。

天野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天野先生。”James朝着他微微颔首,“你来得很准时。想喝点什么?我向你推荐这儿的摩卡,奶香特别浓郁,很适合假日的放松。”

天野笑了笑:“谢谢。”

James歪着脑袋看着他,忽然说:“你在防备我?”

天野淡淡道:“关于您,James Smith,我听到了太多东西,有鉴于此,我认为不管怎么郑重的防备,都是有必要的。”

James啧啧了一声:“我就担心你会太紧张,所以特意把会面场所定在这儿,难道连这么愉快的地方,都无法让您放松下来?”

天野扫视了一圈周围欢乐的人群:“在我看来,只要有您在的地方,就连垃圾桶都很可疑。”

James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个年轻人,非常有趣。”他坐直身体,饶有兴趣地看着天野,“难道你不认为我们的工作,就和这迪士尼里的工作人员是一码事吗?制造幻觉,让人们误以为他们可以超脱烦琐的日常。”

“我不认为赛车是一种幻觉。”天野不卑不亢地回答。

“所有的竞技表演都是一种幻觉。”James耸耸肩,“幻觉都是不能被戳破的,否则只会让人看见一地狼藉。”

天野看着他,忽然一笑:“也许您说的是黑市地下赛车,那的确是不能被戳破的,关于这一点,您肯定深谙其道。”

James没有动怒,他依然笑笑看着天野:“好吧,咱们就别在外围兜圈子、浪费思维上的汽油了。天野经理,你主动打电话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请您把谅解备忘录还给ake,并且往后不要再来伤害路杰,从此,我们两只车队公平公开的进行竞争。”

天野以为James会立即矢口否认,毕竟他是这么一只闻名遐迩的老狐狸。

然而James却没有,他只是端起咖啡杯,小心翼翼呷了一口,然后,从杯沿上方抬起一双黑得像溪水里的石子那样的黑眼睛,看着天野。

“你怎么就认定我能满足你这两个要求呢?”

天野拿起随身携带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份资料放在James面前。

“在游轮上盗取备忘录的是一个叫叶甜的女孩,她是路杰好朋友的女友。最近一段时间她的生活水准突然上升,手里阔绰得不得了,大量购入奢侈品。我在仔细查了她的账户之后发现,有人给她汇了大笔的款项。”天野将资料往James面前推了推,“汇款的人叫杰基?布朗,此人是您的行政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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