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刻,通常是你觉得他开始懂你的那一刻。懂,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不是确认过眼神,而是交换过彼此的过去,让对方看到那个真实的自己。如果你看过现实中这么多因为坦白过去而遭遇滑铁卢的爱情,你就知道,坦诚地面对自己和另一个人,并不是易事。
成年后,也谈过不少恋爱。也遇到过心意相通、志趣相投的人,而真正能让我放心地把自己全部过往交付的人,却只有一个。那段感情,也理所当然地成为我最刻骨铭心的一次。
印象中是源于一次电话聊天,我们从晚上九点聊到凌晨两点,聊的都是自己的过往经历,如童年往事、恋爱历史。他跟我讲他生长的那座小山村,跟我说他小时候走山路时听到狼叫的恐惧,他也毫不避讳地谈起他的初恋,他们是怎样写信传信,他又怎样在分手那天把那些信一把火烧掉,他形容当时的心情:“那火光,像是把我的整个青春都烧完了。”
虽然他的叙述极为平静,但我依然能够透过他的语言感受到他的悲伤。那一刻,我不能说我是不嫉妒的——得爱得多深,才会在多年后提及仍然心痛?但我更想把他拥入怀里,轻声安慰。
在他对我袒露了自己的过去之后,我也开始跟他讲我的小学、中学、大学发生的事情。我告诉他,我是怎样从一些经历、一段故事里改变成现在这样的性格,童年遭遇的挫折、家庭的变故,是如何影响了我的感情观、价值观。
起初还是有防备的。他要我说,不设防地说,不要有心理压力地说出来。他一点点地,耐心地打通我的心理通道,一点点地把我的防备消除。
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坦诚自己的孤独、软弱、不安。那些是连我自己也不敢面对的事情啊,这么多年,我筑起坚硬的铠甲,就是不想被人看穿内里的脆弱与疲惫。可是在他面前,我却那么轻而易举地卸下了重重的盔甲。
廖一梅曾说:“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遇到了解。”
透过表象,看到一个独立而丰富的灵魂并不容易。当你知道了我为什么非常骄傲又非常自卑,你再来说了解我;当你明白了我每一个措辞、每一句话、每一种行为背后的情绪、心理,你才能说你懂我。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条单行道,有些一路走来都很平顺、很完美;而有些像我的人生一样,有裂缝、崎岖和黑暗。
把这条路在回忆里重走一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没有人会愿意去想那些破事儿。它被搁置,被存放,最终在心里架起高高的屏障,成为一个无法逾越的心理障碍。当我终于打破屏障,鼓起勇气跟你讲起这些,我依然担心,你会有什么想法,又将怎么想我。
《奇葩说》有一期的辩题是《该不该向恋人坦白恋爱史》。在我看来,长远来讲,岂止恋爱史,病史、家族史都应该坦白。当我把这个真实却不完美的自己和盘托出,是基于对你对我们感情的信任。可信任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只有当我们经历得足够多,了解得足够深,才会慢慢建立起这份信任。我相信你不会把我的伤口当笑话看,你相信我会理解你的每一个选择背后的心理斗争。
能看到你受了一些挫折,并感同身受的人很少,一个人愿意去倾听,去分析,去理解,并且愿意去给你做疏导,这是只有爱才会花的心思。
而当他知道了你那些灰暗、失败,甚至有一些不堪的故事,依然愿意拥抱你的过去和现在,这是一件很值得宽慰的事情。因此,我们才会觉得爱情并不令人失望。
我们对一段爱情的要求,不仅仅是精神、物质和生理上的满足,基于安全感和信任上的心理满足,才是我们对一个恋人、一段感情最理想的需求。
就像那期《奇葩说》节目最后,蔡康永所言:“我认为理想的恋爱的状态是,我身上如果背负着重担,我希望你是那个我可以分担这个重担的人。如果我的过去是这个重担,我希望我可以放心地把它托付给你,跟我一起背负下去。你背不动也好,你背了以后嫌弃、埋怨也好。可是,我可以怀抱着这个愿望,就是我希望你可以跟我分担这个我一个人背得好累的愿望,让我的脆弱、我的空虚、我的疲倦都可以在这里得到休息。”
我们也许没有这样的机缘,能在相遇时就是一张白纸,然后携手在这张纸上画上只属于我们的风景。但或许我们能有这样的幸运,遇到你时,我已经是一本写满了故事的书,当你翻开这本书,你会知道我看似光鲜坚硬的外壳下面,有着怎样的内容。
如果有一个人,当他问起你的过去,不是因为好奇,不是因为猜忌,而是因为不想对你过往经历的茫然未知,无意触碰到你的雷区伤害到你。
当你自然而然地把这些一一说出来,一一梳理和面对,你的的确确,能听得到内心轻松、踏实和喜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