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海浪而来的还是呼呼的大风,廖庭忠来到墩子旁边,亲自操纵着舵盘,冲着疯子喊道:“快把帆给收起来。”
疯子连同十几个船工手忙脚乱的收着船帆,疯子嘴里忍不住用他那一口巴蜀乡音骂着:“娘的,这是什么鬼天气。”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冲着旁边的人又吼道:“快,快!不想死的话都给我动作快点。”
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海浪打击得船在海面上晃来荡去,在船帆上的船工,有好几个都险些被海浪掀翻到了大海之中,皆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们都是常年在大海上靠海为生的人,但每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那种感觉都有着不同的惊心动魄。
“不好。”疯子一声大叫“轰”的一个惊雷就在他们头顶炸开,于此同时,一道闪电将乌云密布的天空给撕裂。
肖睿渊虽然强装出一副男子汉的气概,但这惊雷一响顿时就吓得他死死地抱着桅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那张着血盆大口的大海给吞没。没办法,这就叫心理阴影,谁叫他曾经被雷劈过?
天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几个惊雷和闪电过后就下起了大雨。那些流在额头上,那些将衣服打湿的,他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
船上的人虽然一个个都神情紧张,船上不断的传出争吵声,虽然他们每一个人的航海经验都极其的丰富,但就是谁也不肯服谁,都认为自己的是对的。对于廖庭忠而言,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展现出让众人对他心服口服的才能来。
肖睿渊朝廖庭忠看去,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打落在身上的雨水,仍旧挺直着身板,迈开着步子不断地旋转着舵盘,操控着方向,忽然他朝猴子喊道:“猴子,快去瞧一瞧,前方是什么?”
猴子翻身一跃就跳上了桅杆,那掀起的巨高无比的海浪在他瘦小的个子面前仿佛也变得渺小了起来。他好似完全听不到那轰轰的雷声,看不见那骇人惊魂的闪电。反而借着闪电的光朝大海深处望去。
“啪”一道闪电击在猴子旁边,险些就将他给劈了个里焦外嫩。猴子唾了一口口水,道:“我呸!娘的,这劈人还劈上瘾了?”说着,他瞅了一眼船板上紧抱着桅杆的肖睿渊,一脸鄙夷地道:“娘的,有本事你再劈他一下呀!瞧他那猴孙样。”
肖睿渊本想开口骂他,可是他一开口却道:“祖宗,你可别吓我。我可不想再被劈一次了。”说完他都恨不得给自己两大嘴巴。
猴子咧嘴笑了起来:“得嘞,就凭你这句祖宗,老子今天要不保你一命还真不行了。我说你娘的,怎么那么会攀关系呢?老子叫猴子,骂你一句猴孙还就成你祖宗了。”
肖睿渊虽然心里极其的不爽,但却朝他咧着嘴一脸狗腿地笑着,那谄媚的样子,他自己都在心中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把。
此时,一道闪电再次划破天际,猴子拿着瞭望镜朝黑漆漆地大海看去。当又一道闪电划过时,不知道是肖睿渊产生的错觉,还是真的,他看到猴子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他刚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这贱嘴一开就尖身尖气地道:“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别吓我嘞,这到底是怎么了?”
猴子从桅杆上动作敏捷地就跳了下来,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在颠簸的船上摇摇晃晃地朝廖庭忠走去。他神色凝重地来到廖庭忠旁边,廖庭忠看了他一眼,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讲。”
“咱们……咱们怕是遇上海盗了。”
一听这话,肖睿渊吓得腿一软,抱着桅杆的手也跟着软了起来,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在船板之上。他瘫在船板上睁大着双眼朝廖庭忠看去,他的身影在肖睿渊心中越发显得高大起来,那感觉让他自己都怀疑他是不是爱上他了。
可他娘的,他虽是一太监,但他可是很快就要做一个真正男人的啊!他将无限的热爱着女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男人?
廖庭忠虽然早已猜到可能会遇上海盗,但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再遭遇海盗的袭击,那必将是九死一生。他眉头紧蹙,冲着旁边的墩子喊道:“墩子,这里就交给你了。”
墩子一个箭步迈过来:“船长,你就放心吧!”
廖庭忠大步朝船头走去,一边走一边问猴子:“大概有多少艘船?”
“目前只看到一艘。”
廖庭忠来到船头,从猴子手中接过瞭望镜,借着闪电的光朝大海远处望去。
“这群不要命的海盗定是疯了,竟然在这样的鬼天气下出来打劫。”他又朝肖睿渊看了一眼:“真不知道该觉得是走运呢还是倒霉,原本以为会被那伙人的船追截,没想到没等到他们,倒是等来了海盗。”
卡特娜米站在船头,同样正拿着瞭望镜朝廖庭忠所在的货船看去,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缓缓地将瞭望镜收了起来,转过身对着船上的海盗道:“小的,今天咱们可是算是钓到了一条大鱼。我早就说过嘛!海浪大的时候,鱼也更多更大,更好捞不是嘛?”
“娜姐威武!”船上的小喽喽们欢呼雀跃着,跟同样在大海之中的货船上的人比起来,他们显得更加的轻松快乐,仿佛早已看破生死,对于这恐怖的天气还有那随时都可能将他们连同船一起吞没的大海毫不畏惧。
“诺拉。”
人群之中一个皮肤黝黑,鹰钩鼻高鼻梁的男子走了过来,他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身材魁梧,腰间别着两把火枪,长皮靴小腿的位置还别着四把匕首。
“娜。”
在这艘船上,也就只有他才敢这么叫卡特娜米,他和卡特娜米自幼就是好朋友,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同一个小渔村里,后来卡特娜米的爸爸出海当了海盗,再后来小小的卡特娜米也开始在附近一带招兵买马,诺拉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跟着她的。
“传令下去,进攻!”卡特娜米的脸上写满了兴奋。
“是!”诺拉应声看着卡特娜米,这样一个女孩,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够将她征服呢?他自知自己是没有希望的。从他喜欢上卡特娜米那一天起他心里就十分的明白,可是他摆脱不了对她的爱,他唯有追随在她身边,默默的保护她。直到有一天,那个可以代替他的人出现,或许那个时候他就会彻底的死心,然后从卡特娜米身边离开。
猴子一脸焦急地冲着廖庭忠喊着:“船长,不好啦!他们的船朝我们开过来了。”
廖庭忠再次拿起瞭望镜观察,然后冲着猴子道:“把蒋卫国给我找来。”
“是!”猴子步伐矫健地就跑了出去。
“看到蒋卫国了吗?”
他在乱哄哄的人群之中寻找着蒋卫国,疯子见状,从桅杆上一跃而下:“弄啥子?”
“娘的,下雨偏逢屋漏雨,海盗打过来了。”
疯子一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啥子?海盗打来了?”
一道闪电闪过,惨白的光印在他苍白的脸上,使得他看起来宛如死人一般,毫无血色。猴子顾不得再搭理他。继续在船上寻找着李大勇。
疯子就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大吼大叫起来:“海盗杀过来啦!海盗杀过来啦!”
一时之间,船上的人都变得惊慌失措起来。而肖睿渊……更加没出息,吓得差点头尿了出来。海浪和大风还有暴雨继续袭击着大船,他双手紧紧的抱着桅杆的底部,身体已如船帆一样给吹得飘了起来。
船上的人乱作一团,唯有廖庭忠的身影依旧挺拔,他眼神坚定,临危不乱,看着他的模样我又渐渐地变得踏实了起来。
蒋卫国和猴子挤过人群正朝廖庭忠跑去,也不知道他跟蒋卫国说了什么,一会只见船上的人都蒋卫国和李大勇给召集了起来。刚才还东倒西歪,惊慌失措的人群一下子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已蒋卫国、李大勇、丁瑞为首全都站在船板上等待廖庭忠发号施令。
“大家都别慌,别乱。海上这么大的风浪,海盗想要袭击我们是非常难的。每队的队长出列。”
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七八个年轻男子。一个个昂首挺胸,器宇轩昂。肖睿渊也想做个热血男儿,看得他也恨不得站出去,身板一挺,手中大刀一挥跟来袭击他们的海盗大战三百回合。可是……现在他却一脸的怂样,都不认直视自己。咱们还是继续说他们吧!
“大家各自带好自己的人,我们就像这几日操练之中的那样,只要我们不慌乱,咱们就一定能够战胜着海啸。”
其中一人不太相信地嘀咕了一句:“船长,这样的天气又遇上海盗,我看够呛。”
廖庭忠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海盗?你们不要听到这两个字就被吓坏了,难道他们不是人?难道他们的就不是船?咱们遇上了海啸他们就没遇上海啸?就是他们航海经验比咱们丰富,但想要拿下我们也并非易事。”
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船上士气大振。
廖庭忠又将大副蒋卫国,二副李大勇和三副丁瑞单独叫到了一边。由于海浪和海风的声音太大,肖睿渊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见没一会,他们三人就各自离去。廖庭忠吩咐完毕,这才朝肖睿渊这儿瞅了一眼,冲着他笑了笑打趣地道:“小子,抱稳了,可别掉海里了!”
卡特娜米站在船中心,猛地从腰间抽出佩剑,这柄剑跟随了她二十年,是她的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卡特娜米自打有记忆的那天起,她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关于她的母亲,有两个不同版本的传说。有人说,卡特娜米的母亲是位汉人,她出生大户人家,自幼喜欢舞刀弄枪,不喜诗词歌赋被族里人唾弃,娘亲生病去世后更加不得待见,后离家出走然后不知什么原因来到了卡特娜米的爸爸布鲁斯所在的小岛上,布鲁斯遇到她时,她已经晕了过去,并发着高烧,是布鲁斯救了她。从此,卡特娜米的母亲就嫁给了布鲁斯,但在生卡特娜米的时候难产死了。
还有一个版本是这样的,说卡特娜米的父亲在没有当海盗以前是个商人,有一次他送货到南宋,然后就遇到了卡特娜米的母亲,两人一见钟情。但由于两人身份的差异,这段恋情并没有得到祝福。最后卡特娜米的父亲只好带着卡特娜米的母亲一起私奔。两人在逃亡的过程之中生下了卡特娜米。卡特娜米的母亲跟着她的父亲布鲁斯一起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最终卡特娜米的母亲受不了。有一天趁布鲁斯不在留下字条和女儿独自离去。当卡特娜米的父亲再找到她时,她已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卡特娜米的父亲伤心欲绝,带着她离开了南宋。他原本想回到自己的国家然后做点小本生意养活女儿。可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女儿生病发起高烧,而他所乘坐的船又被海盗给劫了去,他连同女儿也被海盗给抓到上了岛。为了活命,为了救女儿,从而他就干起了海盗的营生。最后成为了这一带有名的大海盗。
“看他们船的样子,想必上面的东西一定不少。我要是劫了它回去,我父亲就再也不会瞧不起我,反对我当船长了。”卡特娜米一脸的势在必得。
“诺拉。”
“在。”
“对准他们的船,但炮不能打到他们的船,只能在他们周围打,最好是在海浪刚朝他们船袭卷而去的时候。”
“不打船?”诺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卡特娜米浅浅一笑道:“诺拉,你觉得我们大炮的威力怎样?”
诺拉顿时就挺直了胸膛:“强!当然强!”
“那跟此刻的海浪比起来呢?”
诺拉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当然还是咱们的大炮强。”
“可我却觉得海浪更强,咱们都是靠大海为生的人,不懂得利用大海给予的恩赐,是不可能成为海上霸主的。”
“娜……”
“你看此刻的海浪很强是不是?”
诺拉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的大炮打在海浪后面,海浪刚朝他们船袭卷而去,再加上咱们这一炮,你说如此一来是我们炮的威力大还是海浪的威力大?”
“可……可这也不便于我们进攻啊?”
“那你就错了。我们如此一来,他们的船必定会摇晃得很厉害,那么他们的注意力势必就会落到我们船上,就在这个时候,借着天气能见度的优势,我们其他的船只就从他们的侧面包抄而去,到时候他们还怎么逃?”
诺拉满心佩服地看着卡特娜米,没想到她一个女流之辈竟然有如此深谋远略和精密的部署,不愧是大海盗布鲁斯的女儿。
诺拉转身就去安排部署。没多一会功夫,他就又回到卡特娜米身边:“娜,一切都安排就绪。”
卡特娜米目视着货船,扬起手中的剑,一声大喝:“放炮!”
距离卡特娜米不远处另一个海盗手中旗帜一挥,同时喊着:“放炮!”
“轰!轰!”
海浪顿时变得更加凶猛起来,宛如洪水猛兽一般朝货船直扑而去。
廖庭忠见状,眉头一皱,握住剑柄的手青筋直冒,即刻对着蒋卫国就喊着:“告诉大家,不许进攻。”
蒋卫国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船长,你说什么?”
“不准进攻。”
“不准进攻?”蒋卫国一脸错愕地看着他:“船长,再不进攻,咱们的船……”
“墩子,调转船头,从右边走。”
墩子脸色煞白:“船长,调转船头……那……”
“这是命令。”
“是!”墩子应道,即刻开始调转船头。大海张着他们的血盆大口似图要一口吞掉他们的大船及船上的所有人。
船身还未完全调转过来,整个船身都被海浪打击得东摇西晃。船上的人一个个皆被晃得东倒西歪,好多人都摔倒在甲板之上。
“船长,不行啊!这样太危险了!”墩子一脸焦急地冲着廖庭忠喊着,他浑身上下全是湿的,此刻也分辨不出他额头上流下来的是汗水还是雨水。
只能从他几乎扭曲的面孔上看得出,此刻他情绪极度的紧张。他两条腿八字型摆开,做出蹲马步的架势,以免自己的厚实的身子因为船身剧烈地摇晃而是去平衡,不能更好的操纵船的走向。
“必须穿过去。”廖庭忠态度坚决,语气坚定,他冲着疯子喊道:“改变船帆。”
疯子发现船头开始改变方向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但此刻听到廖庭忠的命令,他便不再有丝毫的怀疑。不管怎样,他甚至想都没来得及细想就按照廖庭忠说的做了。
他在桅杆之上,早就将海面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对廖庭忠更加佩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