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林安排人请工匠将绣花楼装饰一新,李屋生从县城里请了一个中年女琴师为女儿和侄女们教琴,还请了一个老尼姑给四姐妹讲佛经。李信林下了死规——四个孙女从此不得迈出李家大院一步。从此,分别为十八岁、十六岁、八岁、六岁的李家四个小姐便以绣花楼为中心,过着养尊处优的封闭生活。
不嫁人没关系,但整日像个囚徒般地窝在后花园里,李灵丹觉得烦闷憋屈。教书先生依旧教授那些她早已读腻的四书五经,她实在没兴趣;学女红,她没有多大耐心;只有琴声,能迎合她那充满张力与渴求的年轻心灵。虽然十六岁才触摸琴弦,但她仿佛前世与它相通,十个手指一放上琴弦,仿佛能自动地找准移动方向和拨动力度,述说出三小姐内心深处的丝丝情愫。
她酷爱弹奏的曲目是《幽兰》,拨动琴弦前,她感觉自己是笼中困兽,烦躁难安,伴随着手指在琴弦上的抚动,心情便逐渐平复,愁绪如薄雾被微风吹散。在悠扬的琴声下,她感觉自己化成了空谷中寂寞的野兰草,静谧素雅,自由自在。弹琴时的三小姐,犹如折翅的小鸟找到了充饥的小米,暂时忘却了飞翔的愿望。
三年了,绣花楼传出的琴声越来越清越。虽然一墙之隔,李家四个小姐的生活对于杂沓村人却是神秘的。在他们的口头创作中,有人说她们貌若天仙,整个县的富裕人家,没有少爷配得上她们;还有人说她们是丑八怪,羞于见人才困居绣花楼;更有甚者传有高士断言:李家作恶遭报应,小姐只要出嫁,必亡……可是不管他们怎么说,绣花楼永远绣帘低垂,李家的砖、炭窑一直冒着那让他们仇视却又无奈的青烟。
三年过去,李家二小姐变成了虔诚的佛教徒,除了参禅而外,她还画得一笔好丹青,写得一手好颜体。家人不许她出家,她就在家吃斋念经作画。四小姐,五小姐照旧天天同她们母亲争吵,要出去玩,三小姐,不是埋头母亲捎回来的言情小说,便是弹琴。她的琴艺精进,比那位中年琴师还要弹得好。她用琴声倾诉她对外界的渴望和那隐秘的少女心事……可是,没人听得懂她,院里的人,懂琴声的人,都各自忙各自的。院外的,不过是些农人村夫,无人理会她的琴音。
三小姐看着祖母和祖父的四个小老婆为了一个躺在绸被里只会成天干哼哼的老头争风吃醋,她感觉很滑稽;看见两个堂兄变得与大伯父一样,除了算计家产外,就是算计家里的丫鬟和杂沓村的女人,觉得很无聊。她越来越不喜欢杂沓村的生活,渴望外面的世界,可惜,自己几次央求父母将她带到县城,都被拒绝了。父母一说祖父严令未改,二说外面乱得很,不如呆在乡下安全。外面到底在发生什么事,她很想知道,他们却只说复杂得很,就是他们,也看不清、讲不清,她一个闺阁小姐,不必理会这些事。
有时,她真的很羡慕小桂,可以天天出门,与那些她在绣花楼上眺望到的各种美景亲近。如果家里允许,她真的愿和小桂互换位置,愿意春天踏着露水去打猪草;夏天去池塘里采藕;秋天踩着白霜去收集木叶……她喜欢听小桂给她讲大院外杂沓村人的生活,这是她除了读书弹琴外的最大享受,可这享受眼看就不保了。小桂前不久告诉她,她在杂沓村有了“好上的”,过些时候,就成亲了。李家的丫鬟只要不出大错,到了十六七岁,李家都会陪嫁一份还算丰盛的妆奁,嫁给佃户。
小桂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李灵丹内心的不舍和伤感越来越深。虽然小桂毛毛躁躁,说话做事没个轻重,但她开朗没心眼,凡事都向着她,与她相处多年,情同姐妹。小桂离开后,再也没谁给她讲述杂沓村人的故事了,她会更加寂寞的。
她拿大小姐的悲剧,试图说服小桂不要出嫁,但小桂不以为然:“我都是苦惯了的,不怕干活。我见过那男人,晓得他是真心待我的。在哪里生活不是一个苦啊!两个人一起熬总比一个人要强……三小姐,我喜欢他哩……”一讲起那个“他”,小桂便脸庞绯红,双眼放光。
“那你能不能在走之前,偷偷带我到尖峰山去玩玩?大姐走之前,这时节每年都该去踏春了。好几年没去林子看看了,我憋得快生病了。”三小姐请求道。
小桂吓得一哆嗦,惊慌地央求:“你别难为我了,三小姐,谁不知道如果没看好自己的小姐,让她私自到院外去,便是小杏的下场呀!我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那样做。”
“你莫怕!有事我担着就是了,我爹娘这点事还是会为我做主的。再说,肯定发现不了。我明天早上先装病,然后,穿一套你的衣服就……”
小桂架不住三小姐的三求四请,想到自己不久就要嫁出去,不知道以后同三小姐还能见上几次,埋头寻思了一阵,终是应承下来。
第二天吃过早餐,李灵丹偷偷叮嘱二小姐,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一个人呆在房间看书静养,午饭也不想吃了。二小姐关切地问要不要请郎中,三小姐说:“没必要,休息一下应当就好了,如果午饭时家人问起,请二姐帮我解释一下。”二小姐点头应承后,三小姐回到房里,换了一套小桂的家常衣服,偷偷溜出后花园门。小桂早已守在门外树林里,学几声鸟叫,三小姐便循声而去,两人一会合,便手牵手,朝田野奔去。
两人一气奔出好远,累得喘不过气才放缓脚步。李灵丹只觉院外空气也好,风景也好,什么都好。她迈着轻快喜悦的脚步,径直向她向往已久的尖峰山走去,小桂倒在她身后落下一大截。三小姐一问,小桂才说她害怕得小腿发抖。三小姐免不了又安慰她一番,说自己是爹娘唯一的女儿,爹娘一直都不赞同祖父的这个决定,就算万一被发现,爹妈一定会为自己做主,也绝对不会送小桂到妓院的。小桂这才稍为心安。
几年前,三小姐和姐妹们也经常乘着滑竿,到杂沓村周围象征性的春游、秋游过,还偶尔坐轿来往县城与李家大院,但这样自由、真实地接触杂沓村,却还是第一次。她既开心又刺激,心都要飞出嗓子眼了,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路问小桂: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树。平日都是三小姐笑小桂无知,现在,着实让小桂得意地卖弄了一番。
白里隐着血丝的桐子花、带着粉边的苹果花、洁白的李花、粉红或雪白的樱花、金黄的油菜花……把杂沓村打扮得像川剧里那位头插珠饰,身穿凤袍的贵妃。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花香,杂沓村的耕牛被这香气呛得直打响鼻,在农夫的尖声吆喝下“哞哞”地叫个不停。
远看尖峰山,山脚是映山红争红斗白比紫的战场——映山红的势力太强大了,小桂平时描述的那些野花被它们淹没了,全然不见踪影。山腰翠绿一片,是青杠木正在迸发新芽。远山是绿的汪洋,那是长青的松、柏、杉等的领地。正南方,尖峰山的尖顶,有些地方披着绿松,有些地方裸露着褐色的石头,整体犹如一把苍劲有力的青铜剑,高傲地刺向苍穹。
杂沓村民在田地里快乐地劳动,鸡在飞,鸭在游,狗在跑,青年男女唱着山歌打情骂俏。外面的世界这么美,杂沓村民的生活是这么开心幸福。三小姐不禁怨恨起祖父来,怨他不该严格地把姐妹与杂沓村民区隔开,更不该把她们“囚禁”在绣花楼上。既然祖父得意洋洋地夸耀,以前的杂沓村没有老爷也没有小姐……那为什么现在要有,为什么要由她李灵丹来“享受”这外表光鲜,却没有自由和幸福的生活呢?父母说外面时局如何乱,仗打得如何惨,人死得如何多,可是,在杂沓村,什么变化都没有,这里,依旧是祖父说了算,哪怕他躺在床上,气息奄奄。三小姐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可以选择,她宁肯不当李家三小姐,只做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农妇。
小桂带着三小姐朝正南方奔跑,一个多时辰后,三小姐与小桂穿过山腰的青杠林,到达了神秘的尖峰山腹地。树林里古木参天,密集树冠的罅隙,漏下星星点点的光亮,树林里阴暗潮湿,那些古树古藤的身影像妖怪般吓人,砍柴人踏出的山径又湿又滑。“三小姐,你小心脚下。”小桂小心搀着她,不时叮嘱。
地上,蕨菜正在厚实的松针下倔犟地探着毛绒绒的小脑袋;“冷脚鸡”绿叶婆娑,像是骄傲的孔雀般成群结队搔首弄姿;一簇簇的红籽开出繁密的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花;还有那风姿卓绝的野生兰草,时不时在小径边伸出一骨碌黄色花朵,让三小姐一次又一次惊呼……循着兰草花的清香,李灵丹挣脱小桂的手,欢快地追寻那些孤寒寂寥的隐士,手上集了一大束馨香,才发现不见了小桂。
她找不到来时的路,更分不清东南西北,昏暗的密林好像鬼故事中的恐怖地带,松涛声如鬼怪的呐喊,林子中,似乎潜藏着很多可怕生物,随时会冲出来一口将她吞没……她感觉不远处有响动,吓得扶着一棵松树蹲在“冷脚鸡”丛中一动不动,过一会儿,才发现不过是一只松鼠,在松枝上自顾自跳来跳去。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一声怪叫……三上姐想起大家都说这林子子里还有时常有狼出没,吓得她颤声高叫:“小桂、小桂……”,小桂不知去向,山谷里只有自己那凄惶的回声久久回荡。
不管如何,往山脚下走是没错的,三小姐提溜着长裙,捡条小路,跌跌撞撞朝山下狂奔。一路不敢朝后看,仿佛后面有猛兽追赶。她一路连滚带爬,顾不上泥水溅湿了绣花鞋,荆棘扯破了衣裙。她总疑心身后有怪物在追她,路也不再看了,只管朝下山的地方捡着空档乱钻乱闯。一阵犬吠传来,三小姐疑心有什么野兽追来,这才引得犬吠心一惊,便摔倒了,从斜坡上一骨碌朝下滚。三小姐惨叫连天,闭着双眼,摔得昏天黑地,好在一棵松树半坡拦住她。停下半晌,她才醒过神来,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岩壁上,不整齐地排列着一长排黑洞洞的洞口,开口一平方米大小,看得出来是古旧的石头砌成的,洞口绕着古藤,被荒草野花半隐着,说不出的阴森神秘。她第一反应这是传说中青狼居住的洞穴,想到这里,透骨的冷从三小姐脚后跟一直升到脑心,又蔓延到十指端。她哆嗦着朝前跑了几步,转过一个弯,眼前却神话般出现一大片樱花。樱花深处,隐隐飘着淡淡炊烟,狗吠声很清晰。
“这里一定有人家,狗虽可怕,但好过密林中的妖孽。”好在三小姐没摔伤,她扶着松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落叶草屑,草草整整衣裙,壮着胆子走入樱园。
山下樱花早已凋零,这里樱花却开得正艳。一大片,粉粉白白的,似一段彩色的云,停栖在此处。一阵清风来袭,樱花树便下起纷纷扬扬的樱花雨,树下那些嫩绿柔蔓的细草,每片草尖都顶着落花瓣,像一群群的青春少女戴着秀丽小花帽。三小姐不忍践踏,一步三跳地拣着路朝炊烟处走去,一边走,一路高声叫:“有人吗?有没得人?”
一青年一声不响地从樱树后闪出来,把三小姐吓了一跳。他打着赤脚,穿着一条黑色粗布宽脚裤,上身是一件敞着怀的黑布对襟衫,脸上倒是干干净净,头上同杂沓村所有未婚男人一样,包着白布包帕。
终于见到了人,三小姐心稍稍安定下来。“我,我想问下山的路。”她嗫嚅道。
“你是哪个?咋上山就咋下山呗!”青年冷冷地说。
“汪、汪、汪……”狗确定了陌生人的方位,从炊烟处狂奔而至,三小姐惊叫着直朝青年身后躲。
“黑仔,黑仔,莫叫,莫乱叫。”青年呵斥着狗,狗听话地站在他身后。三小姐则几步跳开,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莫怕,莫怕,有我在,它不会咬人的”。虽是安慰,却依旧面无表情。
“我,我是李家的丫鬟,上山打柴,忘了下山的路了……”见青年用狐疑的眼光望着自己,三小姐心虚地朝自己身上瞅:只见身上那件小桂的黑色土布衣服早已被荆棘扯破,露出月白色滚着桃红边的真丝夹袄夹裤,上面沾满了泥土草屑,手上还捏着那一束始终没舍得撒手的兰草花,已经碎得不忍卒看。这一身打扮,哪像丫鬟,岂有丫鬟会中意尖峰山司空见惯的野兰草!
“其实,我是李家三小姐,叫李灵丹,我第一次上山,找不到下山的路!”她索性坦诚相告。
“跟我来吧!看你一身泥,先喝口水歇会儿。我是你们家看林的,叫杨五,大家都叫我小五哥。呆会我送你下山。”青年虽然邀请她进屋,口气还是冷冷的。
狗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欢天喜地在前面引路,三小姐跟着杨五一路走到飘着炊烟的地方。炊烟是从一间简易茅草房顶飘出来的,茅屋内正中间是一个火坑,噼里啪啦燃着熊熊大火,很温暖。三小姐衣服被冷汗和泥水浸透了,贴在身上,眼下只觉得冷得打哆嗦,不等招呼就坐在火前的一个矮树桩上,伸出双手取暖。
小五哥一声不响坐在对面,三小姐偷眼望去,方才只见他身材伟岸,在火光映衬下,他一张脸原来也不难看,像绘在墙上的关公。他敞开的胸膛也被烤得通红,像铁块着了火一般,偷看了几眼,她不由得羞得满面通红。好在小五哥只顾埋头拿手中火钳拨火,不曾留意她。平时除了李家大院的男人,三小姐很少接触异性,随着年岁增长,再兼看了母亲捎回来的那些言情小说、电影画报,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也懂了一大半。隐约听人说起曾有媒人上门来给自己提过亲,都被家人给挡回去了。三小姐不敢说自己没生过嫁人的心思,只是一想起大姐的悲惨下场和祖父的规定,便对男女情事死了一大半的心。现在这样与陌生男人独处,又心慌又难堪,赶紧把衣服烤烤干,就下山回家去吧,只是不知道小桂那妮子,到哪里去了。
“都春天了,不是很冷,用不着这么大的火。”三小姐以为小五哥是为她在拨火,便开口这样劝道。
“不升大点,这满山的青杠木还不是被你家拿去烧成炭,换成了钱。”杨五哥瓮声瓮气地说。
三小姐本是示好的,没想到他却这个态度。她诧异地望着他,见他铁青着脸,拿着火钳没好气地敲打着柴上燃过部位化作的红火炭,敲得火星子乱迸。
“看来杂沓村人真的不喜欢李家人。”三小姐心想。
“卖青杠木是大伯他们的事,我不懂也不关心,其实我倒是巴不得自己不是啥子李家小姐,一天困在院子里,活得没有一点滋味。”李灵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青年讲这些心里话,难道指望他送自己下山,才说这番话讨好他?好像又不是。
这下轮到小五哥诧异地望着她了,他略带愤懑地讥讽她:“你不晓得我们的苦,你自己不愁吃喝,哪知道我们一年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
“我宁愿辛劳,也不要被像个活死人似地被关在园子里。我祖母也是杂沓村土生土长的农民,我真的不明白祖父为什么要我们全家过跟杂沓村人不一样的生活。打小,祖父就劝我们,说要有文化,举止优雅,才是上等人。不过,我不理解,一直住在这穷乡僻壤与世隔绝的地方,倒是要优雅给谁看。”三小姐一口气倒出这些淤积在她心底的怨言,也不管小五哥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那倒也是,你们几姐妹,关在那个园子里的确没啥意思!”小五哥的声音温和了许多。
……
几句话解除了小五哥对三小姐的敌意。他给三小姐倒来一碗热开水。三小姐端着碗,小五哥拿着火钳,两人隔着火坑,有一搭没一搭地拉起了家常。一个成天关在园子里,一个整日封闭在山林间,两个寂寞的人,终于找着了伴,正因为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话题还更多,你一问,我一答,聊得热火朝天。
黑仔在外面又汪汪地叫起来。伴着黑仔的叫声,是小桂惊慌地叫喊:“小五哥,你在吗?我有急事找你。”
不等小五哥应声,小桂便一头撞了进来。一眼看见三小姐,长出了一口气。“我的娘!三小姐,你把我差不多吓死了。咋眨个眼你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寻思着要是找不着你了,我也就在山林里打棵树直接吊死算了。我来找小五哥帮我一起去找你的,没想你在这里。真是谢天谢地呀!”她几步疾走过来,紧紧拉着三小姐的手,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三小姐安慰道:“莫着急了,我不好好的吗?看把你急得。累了吧,全身都汗湿了。来,你也坐下烤会火,烤干了我们就下山。”
小五哥站起身:“你们烤会火吧!我去给你端点樱桃酒来喝,小桂,你不是最喜欢喝我酿的樱桃酒了吗?”说完,也不等她们回答,便走出茅屋。
“三小姐,你不知道,小五哥可能干了。你们家喝的樱桃酒全是他酿的,外面的樱桃树也是他栽的。你知道不?樱桃树可难栽活了,可他一摆弄就行。他帮你们家看林子,顺便酿了樱桃酒卖给你们,还能赚钱,挺有头脑的。”小桂喋喋不休地介绍。
三小姐和小桂,一人捧一个葫芦,就着葫芦嘴,将那芳香扑鼻、香甜可口的樱桃酒喝了个饱。
“怎么回事,比我在家喝的还要好喝。”三小姐放下葫芦,微笑着问。
“你们现在喝的是五年前的樱桃酒,是最陈的。樱桃酒越陈越好喝,平时我都舍不得给别人喝呢!”看她们喝得这样开心,小五哥心满意足地憨笑着说。
“好呀!原来你把最好的樱桃酒留给自己喝了。我说呢!家里怎么没这里的好喝。你真是能干,等我回去告诉大伯去。”三小姐开玩笑道。
“千万不能呀,大爷会生气的。”小桂听不明白三小姐是在开玩笑,赶紧劝阻。
“小桂,三小姐是故意吓我的呢!”
“快说说,这酒咋酿的?”三小姐微笑着问。她对眼前这个又能干又直率的男人越发好感了。
“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成熟的樱桃在山泉水中洗净,去掉核,风干表面的水分,再泡入上好的米酒中,然后,装成一坛坛,密封了,放在阴凉处,过三个月,将里面的樱桃用两层绸布滤掉,将纯净的酒重新封好,埋在地底深处,要喝时再挖出来。关键是米酒和樱桃都要拣最好的,这就行了。那米酒,也是我家酿的,我父母是杂沓村最擅长酿米酒的。”小五哥摸着头上的白布帕,憨笑着解答。
小桂说家里快开午饭了,催三小姐下山。虽然给二小姐打过招呼,三小姐也担心长辈会派人送饭到自己房里,如果露陷了,自己倒没啥,牵连上小桂就不好了。因此,只得恋恋不舍与小五哥作别。
小五哥将她们送出樱花林,还折了一大抱粉红的樱桃花送给她们。临别时,他再三叮嘱她们如果再上山,一定记得去喝他的樱桃酒,他保准把最好的都留给她们。
“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这个有意思的年轻人了。”三小姐回头看着他矫健的背影,不禁有点伤感。
路过那排洞口时,三小姐哆嗦着指给小桂看,问里面有没有狼。小桂大笑道:“狼,有什么狼,这是古山。”
“什么是古山?”三小姐好奇地问。
“古山就是古人的坟,埋死人的地方。”
“那怎么还留着个洞口不封上,难道是方便鬼魂出入吗?”
“这……”这小桂也回答不上来,听三小姐这样一讲,她也觉得瘆得慌,赶紧拉着三小姐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