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启接着言道:“美菡娘娘当年一缕善心收养文萱,我认为没错。人类已然绝迹多年,我们发现了他们的种子,我们为什么不留下这颗种子呢?这么多年来,他给我们带来许多的快乐,我感谢那些快乐的日子。我们怎么能轻易把他交到虎口里去呢?欺善凌弱,不是我平日教导你们的。”
“我们水族也有许许多多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儿女,您不去体恤他们,为什么要怜惜一个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的异类呢?”赤茇把多年来的不满一吐为快。
“我们都生活在这个自然环境中,在我眼里只有善恶,没有异类。他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赤茇正要说下去,橙云拦住了他。橙芸分析说:“既然预言说他将来会对地球上现有的生物构成威胁,那正说明他将来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会成为一个有异能,能征服地球上所有种族的人。这不正是我们多年来对他的希望吗?只要我们随时匡正他的品行和人格,他就会听从我们的召唤,为我们所用,我们水族就有了希望。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呀。”
“等到他有了异能,那是多么遥远和渺茫的事了。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谁都可以打倒他。他的命已经逃不过今天晚上了,你还是看清形势吧。”赤茇气愤地说。
桑启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早听得不耐烦了,他挥挥手:“胆小如鼠,怕什么,兵来将挡,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动他一根寒毛。至于那什么预言,我才不相信那鬼话呢。”
美菡娘娘感激地看了桑启一眼,对大家说:“他是我儿子,我在他就在,既然我养了他,我就必须对他负责到底。大家不要说什么了,有怕死的,趁现在还来得及,快快逃走吧,我不责怪大家。”
“我们誓死保卫大王和娘娘!与碧晶宫共存亡。”几位首领同声喊道。
赤茇立即跪倒在地:“大王,刚才我的一番话实是为我们整个水族的命运着想,我赤茇跟随大王多年,大小战经过数百次,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大王决定一战,我赤茇宁愿肝脑涂地。”
桑启微微一笑:“起来吧。我了解你们,今日一战,当是一场恶战,无论结果如何,我希望大家严守我们水族的秘密,更不能让文萱知道。有谁把这些事告诉了文萱,不管是谁,我不会轻饶。都记住了吗?”
“知道了!”众首领一齐答应。赤茇站起身,蓝蔬狠狠地瞪了赤茇一眼,赤茇黑着脸扭过头不理他。
赤茇在桑启这几个大首领里面居首。他一袭紫红袍,一枚赤剑,身形挺拔,庄严肃穆,不喜谈笑,但作战非常勇敢,功夫也是几个大首领里面最高的,许多年来,他是水族一面坚固的铜墙,让敌方闻风丧胆。
当然,桑启一向是最偏护赤茇的。对于赤茇偶尔的不逊言语,桑启经常只是哈哈一笑。他从来不怀疑赤茇的忠心。
正在这时,文萱和小蓉一前一后进来了,大家顿时安静下来。都注视着他们俩,小蓉竹筒倒豆子似得讲述了刚才的遭遇,最后哭着乞求父亲:“爹爹一定给我把如意刀找回来。”
听到爱女遇险,桑启脸色铁青,厉声说:“大家看到了吧,他们开始下手了。即使我们不想一战,那些想利用这个机会消灭我们的族类也不会放过我们。这次,千面石给他们找了一个天大的借口,我们难逃此劫,我们不得不战,战就会有伤亡,请大家振作起精神。我已打开了秘密水道,我们水族的妇幼会在我们的掩护下逃到万泉谷,我们要争取一个白天的时间……”
话未讲完,只听殿外一片混乱,兽族的族长兽猗率领三个儿子兽一独、兽从善、兽未眠首先杀进来。兽猗身材高大,面目狰狞,手执一把阴阳爪,爪柄有两丈多长,爪牙是九阴九阳,发着阴惨惨的绿光;兽一独和兽从善是一对双胞胎,长得头圆脸阔,似牛非牛,似猪非猪,各拿一把石铲;兽未眠与其父兄不同,他头扎紫巾,长相俊美,十五六的年纪,一脸的风流,他的武器便是他白袍上系的那条白绫。紧随其后的是鸟族的百慕枭和千山鸷。这两位背后都有一对能缩能伸的巨翅,缩起来小到如一把折扇,张开来有丈余,这兄弟俩生活在水草丰美的西湾,潜心修练,已百余年不曾出门。再后是土族的方坤老头和若尘老太。他两位都老得记不清岁数了,但却仍然心怀天下,整天为天是不是圆的,地是不是方的争论不休,走到哪争到哪,一路吵闹着进来了。他们两位没有武器,但是世间的武器也伤不着他们,他们是杀而不死的,他们只能自己活到生命的尽头。今天,面对这关乎各族的大事,他们也想看个热闹。再后面,是树族,有大族长铜木桢和二族长铁木樗、相师紫兰枫等。还有那乱乱如麻的一群群各小族类拿刀枪棍棒赶来,大有非蹋平碧晶宫不可之势。
“桑启,快把那孽种交出来,省得我们伤了和气。”兽猗一副兴灾乐祸的表情。
“我这有没有孽种我还没查清楚,大家太心急了吧。”桑启淡淡言道。
“我们是怕你把他藏起来。所以就速速赶来帮您把他除掉,省得他危害水族的利益。”兽猗晃晃脑袋,他和桑启少年相识,交好过几日,交恶却有二十年时间了,这二十年里,兽猗率领兽族,不厌其烦地骚扰水族,大小战不下千次。
“既然这样,兽兄你看我们水族里谁是千面石所指的那个人呢?”
“这个吗,当然桑启大王最清楚不过了。我听说人类的掌心都有一个大大的‘人’字,我希望水族无论男女老少都应该伸出手来让我们检验,这样,才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否则,你看,来了这么多主持正义的兄弟姐妹,不查个水落石出,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凭什么让我们伸手给你们看,今天,我们水族都到齐了,有没有这个人,这是我们内部的事,倘若真有这么一个危害众生的人,我们桑启大王是不会姑息的,我们一定会为众生除害。大家请回吧。”说话的是赤茇。
“这已经不是水族自身的事了,不亲眼目睹除掉这个人,我们是不会走的。还请水族各位一一伸出手来,让大家看个清楚,也还各位无辜者一个清白。”
“难道让我桑启也伸手给你看吗?”
“大王您当然不是。”
“那么,是美菡娘娘了?”
“她更不是。但,除你们俩,其它的就难保了。我们必须一一过目。”兽猗嘿嘿一笑,眼睛不由得瞄了一眼安然端坐的美菡娘娘。但见美菡娘娘头戴花冠,服米黄色绫罗,目如秋水,一如二十年前那么漂亮。
“休得无理,擅闯我碧晶宫者死!”黄茉见了兽猗分外眼红,她平生疾恶如仇,听了兽猗这番挑衅的话语,实在咽不下胸中恶气。只见黄光一闪,黄茉的黄剑带着一股杀气飞向兽猗。
桑启的七个首领各执一把剑,每把剑能发出各部的颜色,这七把剑若摆成七彩芙蓉阵,七彩光芒汇合,会影响对手的视力,让对手只有退避,功力弱者可致双目失明。
黄茉的黄剑一出,兽猗举爪相迎,桑启其余六弟子知黄茉不是对手,深恐其有闪失,因此不待桑启下令,六剑齐出,七彩芙蓉阵上下翻飞,流光溢彩,光如闪电,剑如游蛇,让观者眼花缭乱,各族功力浅的都捂眼拔腿便跑,深恐变成盲者。桑启手中的那把黑色三棱剑在这缤纷的剑光引诱下却跃跃欲试,发出欢乐的咔咔声。
兽猗的阴阳爪不甘示弱,阴阳爪所发之光是阴光,并不畏七彩剑发出的纯阳之光,兽猗能通过阴光的遮避看清几个对手的方位,但他若想冲出包围也难,他左冲右突,始终在一个华光滚动的怪圈里,像进了一个密闭的光筒,这光筒深深浅浅,虚虚实实,远远近近,难以琢磨,虽伤不到兽猗,但兽猗不免心浮气躁。兽一独和兽从善见父亲势单,闭着眼拼力往怪圈里冲杀,始终不得靠前。
兽未眠自来了碧晶宫后,抬眼一望正看到桑启一侧红妆的小蓉和文萱。他注目凝视,立即意识到这红妆女子就是月下所见的那个少女。虽然当时是在月光之下,朦胧中见了一个小蓉的轮廓,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定了月下美女就是小蓉。只见小蓉天生的肤似凝脂,双目如星,虽然面色含怒,但更增加了她的俏丽。兽未眠心下欢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蓉却并未注意到他。小蓉心下只注意着兽猗,注视着她做梦都想杀死的兽猗,她摸了摸腰间,摸出一枚贝壳,情急之下,以为是自己的如意刀,顺手朝兽猗扔了出去,贝壳碎在兽猗们中间。
兽未眠忍不住笑了,他忽然有了想送回她的小刀的冲动,他想看她一笑一怒,但再一看这杀气腾腾的碧晶宫,完全不是玩闹的场合。他又止住了。兽族和水族纷争多年,他断无帮助水族打兽族的道理。
小蓉的小刀没有了,她手心发痒,咬牙切齿,冲各位大首领喊:“各位师傅,谁帮我杀了兽猗,我就再也不顶撞谁了。快杀兽猗啊。”
她抽出文萱身上那枚白剑想去冲锋陷阵,但是,父亲用眼神制止了她。
兽未眠见七个水族首领围住父亲不放,兽一独和兽从善汗流浃背,劳而无功。兽未眠冲看得津津有味的各族冷笑一声,喊道:“大家为了正义聚在了碧晶宫,不为除孽贡献自己的力量,更待何时?”
百慕枭和千山鸷不假思索,抖开羽翅联袂飞到七彩剑上空。那翅膀上的羽毛乃是精选世间几万种鸟身上的羽毛,经过反复试验才精选出来的。并且,每一片羽毛末端,都粘了肉眼几乎看不到的一种小刀片,能削铁如泥,这翅膀抖开来,奇幻异常,灿烂处如百鸟齐飞,转瞬又似寒风中苍鹰振羽,而翅风甚恶,有非凡的杀伤力,几乎碰着便亡。百慕枭和千山鸷在西湾苦修百年,正想畅快一搏,焉能错过今天这个好机会。
七彩剑既要抵御兽猗,又要防备头上的巨翅袭击,渐渐有些零乱,堪堪不支。
桑启见势,对美菡娘娘说:“快领孩子们走,按我们的计划行事。后会有期。”
桑启轻拍他的黑色三棱剑三下,剑被击活,剑身吱愣愣发出淡淡的黑气,黑气瞬间弥漫了碧晶宫,美菡娘娘等消失在黑气的笼罩中。
桑启于是一跃而入七彩剑正中,剑气冲破宫顶,直逼云霄。百慕袅和千山鸷被黑浪冲向天外,盘旋数周,眼睛蒙尘,一时不能降落。百慕枭心头一惊:桑启的三棱剑果然名不虚传。
七彩剑像吃了定心丸,立即精神焕发。一时间,时而七彩星光耀目,时而黑雾蒸腾,时而阴光闪烁,喊杀声混淆在一起,只惊得四围山野中鸡飞狗窜,鬼哭狼嚎。
“千隼狂欢!”百慕枭言毕,和千山鸷不再联袂。他们的羽翅散解纷飞,初如天女散花,许多美丽轻巧的羽毛从他们身上飞出来,在空中蒸腾,在风的吹拂下轻扬,在阳光的照射下眩舞,整个碧晶宫笼罩在美丽的花羽中。那羽毛柔细,透明,轻灵。许多族类都是见所未见,一时间不禁忘了桑启和兽猗的激战,纷纷举目观看。哪知,瞬间那些羽毛便幻化作无数的小隼。这小隼目如电,翅似刀,飞势凌利,剑石般落入战阵中,瞬间化解了三棱剑剑气对巨翅的威力。刹时,每个空间,每个角落,都有一只小隼在刺杀猎物,每个隼爪都是一枚锋利的刀子,灵活而凶猛。
兽未眠冲宫里宫外旁观的各族喊:“大家还等什么?快杀呀!把碧晶宫踏平,别让孽种跑了!”
许多小族于是蜂拥而上。
树族的铜木桢和铁木樗并肩站在不远处。他们头戴巍峨的木冠,长衣轻拂,儒雅飘逸,随着战事的发展,表情越来越冷峻。他们俩乃是树族的两位族长。铜木桢手持一枚桃木剑,铁木樗怀抱一把紫藤琴,他们观战良久,铁木樗不禁面带忧色,为水族捏一把冷汗。他转身征求卦师紫兰枫的意见:“今日之战,非同往日,我们怎么办?”
大卦师紫兰枫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水族向来与我们睦邻友好,虽说千面石预言他们豢养了孽种,也只是预言而已,将来怎样谁也不知道,眼下做孽最深的是兽猗,再加上百慕枭和千山鸷的出现,更是为虎添翼,若是桑启被打败,唇亡齿寒,下一个被消灭的就是我们了。”
“我们帮兽猗吗?”
“会坏了我们和水族千年的修好。”
“我们袖手旁观吗?”
“我们袖手旁观也会获罪,兽猗若赢了,会联合众族攻击我们不战之罪。”
“我们帮桑启吗?”
“依我们的力量,杯水车薪。”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属于我们的北林中,号召我们的百姓做好应战兽猗的准备,以求自保。”
树族悄悄撤离了。
……
此时,那千隼铺天盖地,五颜六色的小隼在空中鸣叫飞掠,密麻麻朝水族各首领和桑启及水族留下来的士兵袭击,哭嚎声震耳。
方坤和若尘转来绕去,方坤大喊:“谁同意天空是圆的我就帮谁。”
若尘则大喊:“谁同意地是方的我就帮谁。”
兽未眠急忙说:“你们俩的观点我都同意,你们快去帮我父王。”
“都同意?不可能。一个圆的天空,如何盖在一个方的大地上?没有脑子,小小年纪便会撒谎,与你爹一个模样。”方坤一脸的不屑。
“不过,现在多对少显然不公平,大家闪开来,我们小两口想和兽猗老东西较量较量。请各位朋友给我们一个机会。”若尘摩拳擦掌。
桑启和七彩阵听到若尘的讲话,迅速退了下来,那“千隼狂欢”也被暂时收敛,千山鸷和百慕枭缠绵飞上天空,想看看这方坤和若尘要干什么,他们已好久没见过这两个老东西了。
各族对方坤和若尘有一种特殊的“畏”,说不明白。若仔细分析起来,不是功夫上的畏,而是情感深处的一种恐惧。
方坤和若尘是有长生术的。问世间,哪个功夫比得上长生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