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毛毛竹
东山国和西水国两国历来不和,连年交战,三年一小战,五年一大战,输赢交替,谁也别想打败谁,受害的最终还是黎民百姓。
这一年,东山国得一大将,名唤孙书,用兵如神,往往能以少胜多出奇制胜,不到三月,已经攻下西水国八城了。西水国惊慌不已,皇帝问计群臣。
文丞相建议:“我西水国现在还找不到一个比孙书还能带兵打仗的将军,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张榜求才,以致军心不稳。不如求和,进贡美女黄金,暗里求才练兵。”各位大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求和。这年八月,西水国派丞相和东山国签订条约,两国息战十年,西水国每年要向东山国进贡黄金粮草,东山国的商人可以到西水国经商行贾,这十年期间西水国不得增兵,东山国会派大臣到西水国视察情况。这无疑是向东山国俯首称臣了,但为了将来大计,西水国还是一一接受了。
西水国的京城西都有一家绣坊,里面有七八个女工,杜家两姐妹打理。西都坊间相传,杜家姐妹,心灵手巧,貌美倾国。这两姐妹虽然是同父异母,感情却很深,发誓要嫁就嫁到一处。其实,这两姐妹并没有美到倾城倾国的程度,让她们出名的却是十分珍贵的杜绣。杜绣相传千年,有着独特的针法,而且还不外传,正因如此,全天下会杜绣的只有两人:杜若、杜鹃。
这杜绣的珍贵就珍贵在它一年只出少量的几批,还进了皇宫,普通人想见杜绣一眼,都是很难的。
“姐姐,皇上召见。”
“两国刚签合约,莫不是东山国想要咱家的绣?”
“我看,还不仅如此。”
皇帝召见,莫敢不从。于是杜若、杜鹃两姐妹就在公公的引领下,进了皇宫。
“听闻杜绣是天下第一秀,今日一见二位姑娘,果然是人美手巧呀。”
“皇上过奖,我姐妹二人不过是托祖宗的福。”
西水国皇帝夏立观察了杜家姐妹,长叹一声:“想必两国签订合约的事情,两位姑娘也知道了吧!”两姐妹默默点头,“东山国皇帝想要杜绣。”
杜鹃比杜若更大胆,问道:“皇上有话就请直说,若东山国皇帝只是想要杜绣如此简单,皇上大可一道圣旨下到杜家,又何必把我姐妹‘请’到皇宫。”
“我听说你们杜绣有着独特的针法,能传递信息吗?”
这时候杜若说话了:“能,但是需是我杜绣传人才能看懂。”
“我想在东山国皇帝身边安排一个细作,想通过杜绣传递皇命。”
“西水每年向东山进贡杜绣,借此传递皇命,那么东山国的那个细作,怎么向皇上您传递信息呢?”
“这个就不劳杜鹃姑娘操心了。”夏立面露怒色。
“如果皇上想把我们姐妹当中的一个或是两个都送给东山,就没有理由向东山进贡杜绣了,而那个细作又必须看得懂杜绣,想必皇上是想让我们姐妹教那位姑娘杜绣吧?”
“杜鹃姑娘果然聪明,我还要你们每年帮我绣点儿东西进贡东山呢。”
这个时候,杜若说话了:“请皇上恕罪,民女不能从命。家父千万叮嘱,人可外嫁,绣不可外传,父命大于皇天,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既然有法子让消息从东山出,自然也应有法子让消息从东山进,我姐妹二人实在是没有资格参与军国大事。”
“大胆!”夏立终于失去了耐心“你们要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皇上恕罪,小妹她还小,不懂事,若是说话得罪了您,还望皇上看在小妹年纪尚小的份上,不予她计较。不过,皇上若是以我姐妹二人性命相要,怕是会丢了杜绣,也丢了杜家人。”
夏立见这杜家姐妹确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得好语相加:“你们难道不为西水国想一想吗?不为西水国的百姓想一想吗?”见二人仍然不肯,猛地站起:“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是你们两个人的娘,你们家的仆人,还有你们杜绣坊的那些女工应该会怕死吧?”
“你卑鄙!”杜鹃大骂。
杜若连忙拉住杜鹃,“皇上息怒,我姐妹二人虽然不怕死,但不得不考虑这些无辜之人的生死,但此事重大,请皇上给我们姐妹些时间仔细考虑考虑。”
“好,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好好考虑吧。”
当夜回家,果然听邻居说家里的仆人和绣坊的女工都被抓起来了,两位夫人则被不知道是什么人带走了。
一夜,两姐妹对坐无话。
第二天晚上。
“姐姐,怎么办?”
杜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杜绣不是不可外传。”见杜鹃惊异的眼神,她继续说下去。“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本想等你大一点儿再告诉你的。当年父亲落难,快要饿死的时候被李叔救了,就是我们以前的管家李叔,当时李叔也很落魄,没有生计,父亲感恩,就把杜绣的技法教给了李叔,两人一起绣出了锦绣山河万里图,这才慢慢走出困境。后来,父亲就让李叔做了管家,暗里许他做绣,有时候还会跟李叔一起合绣,以父亲的名义卖出,获利按工分。李叔感激父亲对他的信任,没有把杜绣外传,包括他的儿子,而是跟着父亲一起,把杜绣带到了地下。父亲临终前交代我,杜绣只传杜家,太危险了,可以选择一两个有天赋可信的人外传。”
杜鹃听了,连忙说:“既然杜绣可外传,姐姐为何还?”话还没说完,杜若摇着头说道:“鹃儿,如果杜绣成了传递军情的工具,这绣,就不纯了。”
“父亲说过,杜绣之所以是天下第一绣,绝不是因为杜绣的技法独特,不外传,而是因为杜绣只是绣。杜绣赞美真情、弘扬仁善、批贬邪恶,杜绣是纯的艺术。如果让这杜绣成为了传递军情的工具,它就不再是艺术了,它沦为了命令的奴隶。”
“可是姐姐,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呀!”
“罢了,也只能对不起杜绣了。如今,人们追捧的也不再是杜绣的艺术、杜绣的美、杜绣的表达,而是杜绣的针法。”
“姐姐。”杜鹃叫醒了杜若的自言自语。
“我们明天早上就面见皇上,答应他,父亲在天之灵,会理解我们的。”
十年之后,杜绣的技法已是人人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