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靖元年(1522),世宗即位,权压内阁。东南沿海边境,日本封建割据造成大批武士流亡,日本海商和中国境内反海禁的私贩集团结合成武装力量,侵扰浙江、福建一带,史称“倭寇”,是谓“南倭”。
嘉靖1547年,东海杭州湾西畔,钱塘江上。
钱塘江潮退去已经有些时候了,江堤上有雪亮的候鸟,江上有一个穿着草鞋的男孩子。
他经常孤伫在江潮堤上听着世界纯净的鼾声,那些雪亮的候鸟徘徊游荡在郁蓝色的沧海云间,臣服般依偎在他的脚面,他感到自己是游离于这白天黑水的王,君临般恣意的享用携眷归来的南风,只不过他所拥有的,是毫无人烟的孤寂世界。
天空有些阴翳,像极了憋闷的肺脏,污浊的云层在江面上翻涌,远方潮红的火霞随时都能滴出血来。江面上漂浮着熟悉的潮水气息,隐约酝酿着一丝丝湿木的腐朽气味,“尧儿,扛着你的桨,准备把鱼网收了,晚了就回不去了,这天气邪乎的紧!”一位国面阔背的汉子扯着嗓子在劲风中吆喝。
“哦,就好了!”墨尧熟练地收着渔网,苍白的面颊绽放着得意的笑靥,一双眸子显映的尽是船上活蹦乱跳的鱼。
“那是……”国字脸的汉子这时一边摇橹一边向不远处的江面望去。
远处江面上漂浮起一节节的板木,还有巨大的龙骨船舷,隐约可见一些书卷与丝绸,墨尧从来没见过书和丝绸,倒是一段横木上的红色布裹勾起了他的兴致。
“是沉船!还是倭船!这可少见!”
“这下有捞得了,发达了发达了!”
再没有人在乎天上的变脸,人们发了疯的跳入水中,向着那些丝绸包裹泅去。
墨尧的心思还放在那块红布包裹上,他把收好的渔网再次打开,满满的散了开去,正好套住了那团布裹,十五岁的孩子将身子绑在船上,拼了命的收网,细密的雨水泼洒下来,江面上刮起了肆虐的狂风。墨尧有些脱力的感觉,不知不觉,牙龈已经因用力过度而咬出血来。
天际边陲传来一阵又一阵巨大地低吟,江面上风卷着浪与潮红色的天对唱嘶鸣。墨尧的小渔船在狂风骤雨中分崩离析,他吃力地在水面上挣扎,咸湿的海水汹涌的灌入口鼻,他几次险些昏厥,但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那张渔网,仿佛是生怕丢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似的。
待到将那布裹拉到近前,他才发现那不是一团红绸,而是一个被包裹在红布里的孩子,和墨尧一样的孩子。虽然已经溺水了,仍然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他吃力地望向江边,穿透过无边的风雨,那里孤零零的有一个小渔村,那是他住的地方。
小渔村里。风浪渐小。
“姑姑,姑姑……”墨尧有些吃力的背着那个布裹,在小路上奔跑。渔村的东面有一幢破草庙,而西面则是一个尼姑庵,这倒与渔村的草屋砖房格格不入。墨尧奔向的,是村子的西侧,尼姑庵不算大,青瓦黄墙,依偎着些许杂草,正门梁上有一块手书的牌匾,那字迹很是清新古拙,颜料也不是传统的墨汁,上书:璇离庵。
“姑姑,姑姑,救救她……姑,救她……墨尧一把推开了门。连人带包裹瘫软在地上,呼哧哧的喘着粗气。
庵内小的有些闭塞,两个蒲团,一方草榻,正对着有一倚斜窗,歪歪斜斜的**来几枝拂柳。一个青衣女尼正在搅动着几枝柳叶,闻声向门口看了过来,脸上带着鹅黄色的面纱,不知道什么摸样,不过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她应该是在笑,那笑容恬静又美好。
“姑姑……”
“我都知道了,快把她放到榻上,你先出去,把门关好,我不准许不要进来,其他人也一样。”
“姑姑,你怎么又知道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啊?”墨尧坐在地上,拧着衣服上的水。
“我说过的,不要多言,不要多问,再有一次你就别来璇离庵了。”
“哦,知道。”墨尧听话的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想说些什么“姑姑……
“什么?我不是叫你出去么?”女尼有些微的恼怒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