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拘审你?”
程家品威严地喝道。预审窒里四壁洁白,白色中透着一种迫人的恐怖。程家品的一边坐着毛阿圆,另一边坐着李新。他们都把凛然的目光停留在花皮的脸上。
花皮不敢抬头,身体在微微地颤抖,讷讷地说:
“知道……知道。程队长,我……我没有投毒哇?”程家品又问:
“请你不要自己表白。回答我的问题,你认识不认识叶丹丹?”
“不不……我不认识她……”花皮的刀条脸慌恐地扭皱着,额头热汗涔涔。
毛阿圆插语道:
“花皮,请你不要跟我们兜圈子啦!你就从美人舞厅谈起……”
花皮心尖上打了个哆嗦,绝望的眼珠儿沮丧地转了转,慢吞吞地说:
“我……我是在美人舞厅调戏过她,可我……我没有害她呀!”
“既然你没害她,为什么说不认识叶丹丹呢?”程家品又紧逼上一句。
花皮的脸白一阵青一阵,本来就生长许多花皮癣的瘦脸上,霎时变成花牛皮。他支吾着说:
“我……我是怕……怕你们不饶我!”
“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我们先以流氓罪惩处你!”负责录音的李新说。
花皮惊骇得抽了一口凉气,倚着椅子背儿,黑幽幽的眼睛怔怔地望着程家品,足足有好几分钟,才垂下头沉痛地说:
“我……说……”既然别人出卖了他,他也就不客气了。
程家品向毛阿圆点头会意一笑。
花皮伸了伸脖子,脸上遍布阴郁,蹙着眉头说:
“那是今年五一前后,我认识了一个湖南长沙的老客儿。这家伙块儿大,根本不象湖南人。这家伙是个烟贩子,贼有饯。我从他手里批发了20条良友60条荚蓉烟,都是低价儿,另外还赠我一条儿阿诗玛……嘿,真他娘的够哥们儿!”
“请你扯正题!”毛阿圆厉声道。
花皮说着竟晃头摇脑地嚅动着嘴,似乎还沉浸在阿诗玛烟雾的享受里。他听毛阿圆这一提醒,微微抬起头,渴求着说:
“程队长,能不能给我只烟抽……”
程家品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点燃一根烟,扔给花皮。花皮接过烟,猛吸起来,他不再惊恐疲惫,反倒兴奋了,又接着说:“我觉得天下没有这号人,原来这家伙有事求我。”花皮顿了顿,才说:“他是求我给他找个妞儿,陪他玩几天!别瞧他娘的那狗熊似地德性,标准儿还挺高!漂亮的,还得是大姑娘,没性病的,能歌善舞的……娘个毬,我上哪儿去找?我还没那艳福呢!”
“这之前,你拉过皮条吗?”程家品问。
“没……没……没有。正扫黄呢,我哪敢干这事儿!”花皮的青嘴唇颤抖了。
“请你接着说!”
花皮由于一时的慌恐,一口浓烟没及时喷出来,呛得他一阵咳嗽。过了一会儿,他红头涨脑地说:
“别看我这个人吊郎当的,挺讲义气的。受人滴水之恩,必将以泉涌相报!不管找来找不来,我的心得尽到喽!这么的,我就去了美人舞厅。那晚上,我看中了叶丹丹。她的确长得漂亮,又与别的姑娘不同,黑葡萄的大眼睛滴溜乱转,真她奶奶勾魂儿!见她就一个人来的,不跳舞,尽是看,就知是个新手儿!也真她娘的邪门儿啦,就在我准备凑上去搭咕的时候,叶丹丹忽然扭头看我,隔着两排桌子,她老瞅我,还不时地笑笑。笑得我心里直发毛。我心里犯嘀咕,她不认识我,舞厅里这么多小伙子,她为啥偏偏朝我笑?是友谊、爱恋,还是……我几乎醉啦,心里尽想好词儿!等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两只眼还多情地看着我!我也抬头看她……当我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碰的时候,她忽然红了脸。这更加证实了我心中的预感。她如果不是喜欢上了我,就是看出我是有钱的主儿,想拉我的客儿……说真格的,红颜难得满面羞,她这一红脸,我还打心眼儿里喜欢上了她。这年代的姑娘开放的没边儿,头发越留越短,都她娘的男性化了,有几个知道害羞?我又向她跟前凑了凑,这当口服务员走过来,我要两瓶饮料,推给她一瓶,说,大妹子喝呀!她忽然变了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起身欲走。我一下子火了,也不知是中了哪股邪魔,竞扑过去了,抱住她柔软的丰满的细腰,拖回原座位。叶丹丹‘呀’一声惊叫,骂我要流氓!这下可乱套啦!有多少个色棍儿想讨好她正愁找不着机会,我他娘的给人家创造机会啦!几个家伙恶狼似地扑上去,劈头盖脑就将我一顿毒打!打我最凶的就是欧阳生!他娘的,从这儿以后,他就跟叶丹丹恋上啦!我,我成了他们的介绍人啦!真扫兴!”花皮扔掉手里的烟头儿,沮丧地说下去,“我上叶丹丹当啦!她老盯我朝我笑,原来是看我的花脸稀奇……我……”
程家品心中一阵好笑。毛阿圆用手捂住嘴巴,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儿。程家品稳定住自己的情绪,问:
“欧阳生打了你?”
“是他!”
程家品头一震:欧阳生怎么没说这件事?是他忘记了吗?李新又问:
“你后来给那湖南佬拉上皮条没有?”
毛阿圆瞪了李新一眼。
花皮满而凄苦地点点头,说:
“后来,后来我把小白鞋介绍给了他,不过我啥好处也没得……至于以后的事,我就真的不知道啦!”
毛阿圆又赶紧把话头儿引回来:“花皮,你,你是不是投毒报复欧阳生和叶丹丹?”
花皮浑身狂抖不止,揉疼揉泪地解释,哀告道:
“我没有!我没有!那晚上的委屈,是我自讨没趣儿,我不怨他们!我只想做买卖赚钱!不想害谁!”
程家品沉吟一会儿,眉头紧蹙,一脸愁容。他忽然站起身,看着花皮,目光里噙着一种慑人的威严,说:
“花皮,你可以回去啦!不过,你回去之后,一定要与你娘好好回忆一下,有谁动过饮料,特别要核实一下你卖货与进货的数目!有情况及时报告我们!”
花皮频频点头:“一定,一定。”
花皮走后,毛阿圆问程家品:“你,怎么把他轻易放啦?他还犯有流氓罪哪!”
程家品说:
“花皮不是投毒者!你们想,如果他投毒,为什么还把含有毒液的四瓶饮料放在摊上呢?显然这是一个移花接木计!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用上花皮……”
李新和毛阿圆点点头。
花皮从公安局出来,回到商店里,就麻利地翻出账本,又清点剩余的“佳人饮料”。果然,卖出数与剩余数不符,相差整四瓶。花皮的头轰一声炸了,浑身的血搅着淤结在他心坎儿的怨毒、苦恨、冤仇,在他心中呼呼地掀起恶浪,最后,火气冲到头顶。此时,他想跟人打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他声嘶力竭地大吼:
“谁他娘陷害我,我操他姥姥!”
替花皮照看门面的老娘,听见他的吼叫,颤颤巍巍地奔过来,道:
“孩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难得咱家没出意外,你还驴吼个啥?回屋去,吃晚饭,该做啥做啥……”
花皮沉着脸噘着嘴,嘟囔道:
“娘,没你的事!你老不懂,有人陷害咱们,卖有毒的东西,谁还敢来买货,你看这两天,明显米的人少啦!这样下去,咱的商店非黄了不可!”
“咳,也不知是哪个缺八辈德的,遭害我们孤儿寡母的!”
花皮娘多皱的脸上泪水涟涟。
花皮问:
“娘,前几天有没有可疑的人偷着往摊上塞饮料?”
花皮娘眯着混浊的老眼,才呆呆地象个蜡人。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半带惊悸半含疑惑地睁大了,嗫嚅道:
“大前天的中午,有个小伙子来买烟,他……穿着风衣,鼓囊囊的。他拿的是一百元一张的钱,我找不开,就从里屋端来钱盒儿。他走的时候,身子好象不那么鼓了……是不是他……”
“啊,有这样的事?”花皮的心猛地提起来。
花皮娘茫然无措地点头。
施皮心中一凛,追问道:
“娘你认识那个人吗?”
花皮娘轻轻摇头,又说:
“我不认识,可也觉得面熟,可能就是这街筒子里的!”
“娘,你盯着点儿,看见就告诉我!”
花皮自有花皮的主意,他先不把情况报告公安局。他听人说过,隐私也是一种财富,他若找到那个家伙,揍他一顿,说不定以此要挟,还能捞一笔钱来……
果然,第二天晚上,花皮正在屋里翻看杂志,他娘颠着小脚儿气喘嘘嘘地跑进屋,急切地叫道:
“我看见那人啦!”
花皮心窝儿一颤,一个鲤鱼打挺儿从床上弹起来,一阵恶血撞头:“在哪儿?”
花皮娘扭头出了屋,用手指了指在路灯下的一个小伙子,吞吞吐吐地说:
“这人很象那天穿风衣的那个,可我这老花眼也许冤枉人家……”
花皮瞪圆了眼,再也听不进娘的唠叨。他回屋里,从床头的被垛下摸出一把弹簧刀,三步两步朝那可疑人追去。
娘急了,吓青了脸,老远喊花皮:
“你个愣头青,快回来!快回来!”
花皮头也没回一下,很快就溶进暗夜里。他紧紧跟上了那个人。那人高个头儿,眉眼面目看不清。那人手里提一个网兜儿,兜里装着两只薰鸡。清凉的夜风吹来一股烧鸡的香味,花皮深深吸了吸鼻子,喉咙里直咽口水。花皮试想着,等将来赚多了钱,也他娘的一天一只烧鸡二两酒。那人拐进一个小窄胡同,急匆匆地走,好象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
过了一会儿,花皮发现那人悄悄推开一家的院门。他抬头看看破旧的尖瓦房,心中不由一动。这不是欧阳生的旧宅吗?这家伙刚毒死欧阳生的新娘子,这回又用烧鸡害欧阳生来了。他这么想着,门已紧紧关死了。
花皮呆愣片刻,望着破旧的长满杂草的古墙头儿出神。
忽然,里边传出一阵“格格”的女人的笑声。花皮心中更加蹊跷。
夜深了。夜色象一朵幽暗的花,柔和地合拢过来。花皮再也忍耐不住,吃力地爬上墙头儿,身轻如燕地跳了下去。
花皮以前跟街上打架高手河东大毛混得不错,还真学过几手绝活儿,没想到今天用上了。他蹑着手脚,悄悄摸到窗沿儿。这还是小方框的老式窗户,有的框里是玻璃,有的是糊了纸。花皮慢慢捅开窗纸的一个小洞儿,顿时看见了屋里的一切。同时也不由惊骇得战栗了。
原来花皮跟踪的小伙子就是欧阳生。
欧阳生坐在床头,把双手伸到桌子上,撕扯着烧鸡。他身边坐着一个娇小艳丽的姑娘。姑娘生得很俏,长腿细腰,乳房高挺。白净的脸上不见一丝皱纹。她穿着一条雪白的巴拿马短裤,上身穿一件蝙蝠衫。发型诡谲,她说笑声很高,浪气得很。她晃动着雪白的胳膊,不时把一块块鸡肉,塞进欧阳生的嘴里。她涂满猩红唇膏的小嘴巴,不时释放着娇嗲嗲的声音:
“吃呀,宝贝儿!再不吃哟,你可就再也吃不上咱老家的‘南风香’啦!”
欧阳生扭过头,色眯眯地望了姑娘一眼说:“你可真会疼我,美人儿!哥们儿的心也是肉长的,往后哥哥也不会亏待你哟……”
“你小子嘴巴抹了蜜,肚里装着玻璃球儿,滑得没边儿!”
姑娘亲昵地说。
欧阳生一脸正色道:
“那得看跟谁,我跟叶丹丹只是逢场做戏,我哪看得起她那乡巴佬!她哪有你勾哥的魂儿呢!嘻嘻嘻……”
花皮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场情杀。欧阳生毒死叶丹丹,然后嫁祸于他,这龟儿子,心够毒的。看爷爷怎么治你……
过了一会儿,欧阳生用左手挟了一口炒菜,然后稠了一杯酒。花皮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生,心里想着对策,心中捏着把汗。他看见欧阳生是左撇子,他从小听娘说,左撇子人心狠手毒,善于背地里玩黑枪。他恐怕不是这小子的对手,别年轻轻的还没沾过女人边儿,就他娘栽这小子手里,还是报告公安局惩治这小子算了。花皮竟自我软下来,他正准备往回溜的时候,屋里欧阳生又开了口:
“瑛瑛,你舅的船啥时间到海港?”
“后天就到啦!我舅来电报说,装一天船,第二天就去新加坡。我姥姥可想我啦!”姑娘眉飞色舞地说着,把软柔柔的身子依偎在欧阳生的胸前。
欧阳生将一块鸡肉塞迸姑娘嘴里,问道。
“到时候你舅不让我上船咋办?你姥姥不认识我呢?”
姑娘脸一沉,故意拿话刺他:
“不让你上呀,你就回来呗!回来跑你的买卖,反正我是去定喽……”
欧阳生急了“啪”地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双油手硬硬地抓住姑娘的胳膊,哀求道:
“我的姑奶奶,哥的小命儿全攥在你手里啦!你千万可别含糊,公安局的开始审花皮啦!他娘的程侦探不会放过我……快走吧,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瑛瑛,我再也受不了啦!”
花皮听了心尖儿一抖,他们要外逃?
姑娘娇淫地瞟了欧阳生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你手里到底有没有‘黑十字风球’?”
欧阳生眨眼,道;“有,有哇!我还能骗你吗?没有它,我们偷渡到新加坡喝猫尿哇?”花皮听了眼一亮。
“我不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让我看看……”姑娘撒娇地摇着欧阳生的胳膊。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万一走露风声咋办?”欧阳生执意不肯。
姑娘又噘起红嘟嘟的嘴巴,道:
“你不让我看,就是不信任我!我把身子都给了你,还要带你出国。你连东西都不让我看,我没法儿在我舅面前为你说情……”
欧阳生愣了一下,马上陪笑道:
“嗳嗳嗳……我的姑奶奶,你别生气好不好?你在屋里别动,我拿给你看……”
姑娘兀自一笑。
花皮本想走,一听说“黑十字风球”,他心里象骤然落下一片亮光,浑身的血液一直往头上涌,小眼睛也象患了红眼病,亮亮地冒红丝儿。他见欧阳生走到外屋,打开门伸出脑袋张望,就蹲下身儿躲在一个煤堆后面。欧阳生没发现可疑动静,就关上门,悄悄来到西间屋。花皮又轻手轻脚地跳起来。
欧阳生没有点灯,只摸着黑儿,走到西屋墙角的一口大缸跟前,又不放心地朝东间屋瞟一眼。然后,他弓起身子,使劲儿挪开大缸,随后就扁着进缸与墙之间的黑缝里。他搬开墙上的几块活砖,将手伸进黑洞里。他浑身一阵颤动,他的手已触摸到一只大皮箱。他把皮箱拽出来,放在地上,打开锁。黑暗里,有一束刺目的金光照着他,他顿觉满世界都被无名荧光照亮了,象有了生命一样。他双手捧起那个圆滚滚的“黑十字风球”,心砰然大喜,象注满了蜜,甜丝丝、香浸浸。他把灼热的脸蛋儿贴在沁凉的球面儿上,不停地亲吻着。正是它,诱惑得他吃不好睡不着,劳心伤神、冒险流血。他为得到它占有它,被魔鬼附了体,身上最后一点人情也被铜臭挤出了皮囊。他成了杀人狂,他的一颗狠毒、阴冷和迷乱的心,面对无辜的亡灵,在呻吟,悸动和挣扎……
他原是市打捞队的一个工人。打捞队很兴盛,奖金也很高,只是由于队长是他父亲的对头。他父亲也曾在打捞队当头目,“文化大革命”中与现在的领导是两派。这场巨大的政治灾难,似乎看不出它表面的创伤了,但人们心头的阴影不是短时期能消失的。这块血碑上记载着多少人的怨。领导总给他气受,尽管他父亲死了,看出领导仍对他耿耿于怀。他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这年头儿,走哪儿都能活人。于是,他干起了买卖,其实,他辞职还有一个阴谋,那就是“黑十字风球”的诱惑。他早就从他父亲嘴里知道万盛全手里有价值连城的“黑十字风球”。
在他做买卖的日子里,欧阳生脑子里常常有“黑十字风球”在晃,心里有毒汁在扩散蔓延,一种攫取的欲望鼓动着他每一根神经。他首先在万盛全的小保姆叶丹丹身上打主意。在美人舞厅,他结识叶丹丹后,百般向她表白,一定要娶她为妻。叶丹丹图虚荣,做梦都渴望当上城市公民,彻底摆脱农村姑娘走过的可怕的路。欧阳生的爱神之箭一下子射中了她的心,况且他还是一个漂亮的美男子,以至在她后来发现自己坠入阴谋陷阱的时候,她也并没惊慌。她觉得对不住白大姐一家,但她毕竟是大姐而不是丈夫,她不能在这个家里呆一辈子。白蝴蝶不能使她满足一切欲望。那天夜里,叶丹丹悄悄跟踪在仓库里摆弄“黑十字风球”的万盛全,蓦然发现“黑十字风球”的存放秘密,告诉了欧阳生。她并告诉欧阳生罗大年来了,并与白蝴蝶夜里偷情。叶丹丹打电话给他,他又打电话给万盛全,然后制造桃色风波,然后除掉万盛全,嫁祸于罗大年,既得了“风球”,又报了父仇,万盛全与小儿子去东海滩打猎,叶丹丹提前报告了欧阳生。欧阳生穿上晒在院里的罗大年的衣服,也戴上与罗大年同样的小白帽。杀了万盛全,真的嫁祸于罗大年。在强强报案后,白蝴蝶、罗大年和叶丹丹都去东海滩时,欧阳生偷偷潜入仓库,偷走了“黑十字风球”,并用水冲坏现场。
可是,罗大年被捕后,白蝴蝶心中疑惑,致使程家品重审叶丹丹,欧阳生慌了手脚,为了灭口,他毒死了叶丹丹。他做案手段极高明。他从花皮食品摊儿上买来六瓶“佳人可乐”饮料,都注入毒液。然后他戴上手套不留指纹,送回摊儿四瓶,留下两瓶,一瓶注入极少毒液,留给自己。这一切都做好之后,他又找到原来的情人鞠瑛瑛。他知道鞠瑛瑛的姥姥在新加坡,而且她舅舅是船长,时常来南海市海港运货。他要尽快卖掉“黑十字风球”,然后与鞠瑛瑛一起上船偷渡出国。他自信有了巨款,未来的生活必将是美妙诱人的。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灭顶之灾已悄悄跟踪了他……
欧阳生抚摸了一阵儿,便把“黑十字风球”紧紧地揽在怀里,象拥着一个呼风呼雨的宝葫芦。他挪着碎步儿来到东间屋。鞠瑛瑛看见“黑十字风球”,“嗷”地一声惊叫,张开白腻腻的双臂扑过来,抱起黑十字风球。用猩红的小嘴儿不住地狂吻。她真想不到它会换来无穷无尽的财富。
欧阳生望着鞠瑛瑛的形态,得意忘形地笑着。少顷,他奔过去抱回“黑十字风球”,压低嗓门儿说:
“我的姑奶奶,看一眼就行啦,早晚它还不是你的吗?嘻嘻嘻……”
鞠瑛瑛没撒手,欧阳生就劈手夺过来,搂住“黑十字风球”,勾着腰跑回西屋,放进皮箱里,然后把皮箱塞进洞里,又挪好大缸。他拍拍手上的尘土,笑一笑,才美滋滋地走回东屋。他一露头儿,鞠瑛瑛就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她用湿乎乎的小嘴儿啃他的下巴,咬他的鼻子……
欧阳生就势一倒,两人滚倒在床上。
不一会儿,院门被敲响。欧阳生一悸灵,挣脱掉鞠瑛瑛蛇一样的胳膊,一骨碌爬起来,立起耳朵。敲门声更响了。
他下床穿鞋,来到门口怯生生地问:
“是……谁?”
“我,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门外传来沙哑沉闷的声音。这声音很轻,可对欧阳生来说,却象从疹人的地狱里飘来。欧阳生心尖上打了个哆嗦。
躲在煤堆后面的花皮更是惊颤慌惑。欧阳生颤抖着双手打开门,冷冷地问:
“你,找我干什么?天这么晚啦!”
“请你去蓝蛤岛上走一趟!”来人个头挺高,象棵杉木杆子戳在那儿。欧阳生固执地说:
“我要是不去呢?”
“那就别怪我们手黑!”来人的黑眼窝儿里闪着青幽幽的凶光。欧阳生眼眸灵活地转一下,沉默片刻,咬牙说:
“好吧,我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