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不知所措的叶皖瑟瑟着身体,看着浑身被红团气体包裹的星凌。
星凌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身上的红气渐渐淡去。
良久的沉默。
从混沌中彻底恢复意识的星凌,猛地觉得身体疲惫至极,倒在了坑中心,竟闭着眼睛昏睡过去。
一旁的叶皖,看到星凌竟睡去了,再看看神色与脉搏,都是极度的微弱,不禁撅起嘴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星凌难道不是普通人吗?他又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就在此刻,忽然听到两边传来脚步声。
没错,开始时以为是一边脚步声,但是四周寂静,另一边也有脚步声传来。
叶皖抬头向后看去,却见坑边外面空荡荡的天空,白云飘过,要仔细寻觅声音来源时,另一头发出了人的说话声。
“呃,这里怎么有个这样的坑啊?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少年。脸庞看来有十六七岁,惺忪的眼睛像是刚睡醒。
“喂,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啊?那家伙是在睡觉吗?”这孩子听起来并不怕生,直接爽朗地喊道。
叶皖蹙眉,毕竟刚才的经历皆匪夷所思,故对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孩子也有所提防。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叶皖的语气冷峻,不似个孩子。
少年猛地看到女孩警戒的眼神,登时也有几分防备。
“我是恰好路过这里……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哦。”叶皖淡淡地说。这少年的眼神看来清澈干净,大概就是路过吧。
“要不要我先救你们出来啊?这附近好像有桩断树,我把它搬过来。”
说着,这孩子往一边跑去了。
另一边,昭源城知府地下密室中。
袁魁看着星月镜中浮现的画面:自己的儿子拖动一桩断树,延伸到大坑下面,供画魂师小子和那姑娘爬出来。
袁魁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
零碎的脚步声响起,是魑魅走了过来。
孱弱的身体,泛白的脸庞,走起路来也是零零碎碎,像是下一秒就可能跌倒。
用乾坤炉帮助她补充元气有四天了,终于她可以自行行走了。只是每隔一会,就得休息一段时间。
“什么,你把袁越安排了进去了?”魑魅看到镜子中画面,极度诧异起来。
袁魁冷冰冰地答道:“当下绝不能强攻,否则再度被反噬,恐怕你我均活不去。”
“只是这反噬,怎么会如此厉害?”提到反噬二字,叶皖莫名地觉得冰冷刺骨。
袁魁长叹一声,转过身去,看着黑乎乎的墙壁。
想来,应该是那张星凌的爷爷张臻,其实也是一个法力极深的画魂师。只是企图隐姓埋名不被发现,那日在青阳镇广场,若不是袁魁先行将毒气逼入他体内,恐怕真打起来,自己未必轻易赢他。
而自己那日以拍肩膀为由,将自己辛苦炼制的精纯毒素,出乎意料地灌入他的体内。若是普通人正常血液应当不会有任何反应,但如果血统与平常人类不同,那么血液登时就会开始凝固。
那袁魁,在逃跑的时候,必然也是耗费大量灵力来维持血液的粘稠度。
在临死之前,又耗尽了自己所以的灵力,甚至以命为代价,对张星凌施展出了反噬保护术。
袁魁在向魑魅阐述着这些内容,握紧的拳头,打在了旁边的石桌上。
“说来,其实并不是被师父您的毒素所杀死,而是他自杀的。”
“可以这么说。”
“咳……”魑魅还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一股热气上涌,五脏六腑的血液像是乱了章法,胡乱流动起来。
袁魁转身抱起了魑魅,往乾坤炉旁的石桌上送去。
“这反噬……可实在是太厉害了。”躺在石桌上,竭尽所有力气的魑魅淡然说着。
画面扭转,福陵城外的田地上。
在这孩子去远处找寻断树的时候,叶皖又听到了脚步声。
这次更加确定,除了这孩子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可能不是人,在后面靠近自己。
叶皖心底算计着脚步,突然往后看去。
一个渺小的黑影,如同闪电般陡然消失,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掠痕。
这是……
“来了,来了,这树桩搬得太不容易了……”
又是这银发少年的一句话,蓦然间把叶皖的思绪全部转到了这里。
原来,银发少年硬是拖着这只巨大的树干过来了。树干大概是被雷辟中才断裂的,有了些年岁,中间有干涸的裂痕,但应该还算坚硬。
少年使尽全力,由拖变推,一头放在坑中心叶皖身边,一头放在地面上。
叶皖试着托起星凌出去,但是星凌的身体怎么也比自己重一些,况且自己只是一个柔弱的女生,几次三番下来还是无果。
这银发少年看不下去了,一溜烟地沿着树桩下来了,背起了星凌。
“这……”
猛地把虚弱的星凌交给一个陌生人,叶皖心中多少有些不放心。
不过倒也无妨,看样子他不似有坏人之相。
他们来到地面小河边,给星凌洗了洗脸和手掌,脏兮兮的上衣也被脱下来,在河里揉搓着,用捡来的木棍敲打着。
叶皖站在一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同龄的异性脱掉上衣的样子,登时脸色潮红。
不过,再看那银发孩子,一脸的专注与仔细,倒也令人十分着迷。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会在这里?”叶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啊?”
“我昨天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脑子很痛,像是空的,关于过去什么都想不到。”
“啊?”
叶皖更加好奇,按这银发小子说的,他算是失忆了,且一点也想不到过去的事情。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啊?”
……
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皮肤粗糙、形似猴子的怪物,站在草丛间,看着他们三个的对话。
方才,叶皖听到的从另外一面传来的声音,正是这个声音。
怪物猛地‘叽叽喳喳’笑了起来,挠着耳朵,往身后草丛间钻了进去。
背后浓密的草丛里,有一条隐秘的黑色地道。
地道延伸下去,是另外一个世界。
“画魂师一族?你当真确认是他们?”
一座漆黑的地下洞府中,连照明的火焰都没有。一个半人半猴的怪物站在洞府尽头,两旁站立着的是其他身子比她矮一截的猴子。
“是,是,威穹大人。按照千年前女娲施展出的‘禁制’,凡是在人类面前施展法术的异物,一律会被‘禁制’反噬至死。其中唯独画魂师一族是个特例,因为女娲把‘禁制令牌’交给他们保管,也就是对他们进行了赦免,必要时候可以动用法术保密‘令牌’。”
“嗯,对。”黑暗尽头的‘威穹大人’点头答应。
“在刚才,那小子就是使用了法术,小的亲眼看到绝对没错,可是并没有被反噬。”
“哈哈哈……”威穹一听,豪迈笑意喷薄而出。
“我们半兽人一族,从千年前女娲施展‘禁制’后,再也不敢在地面之上有所作为,只是躲在这昭源城外的地下洞府中,最多上去透透气,还是畏首畏尾的。”
“没想到啊,时至今日,画魂师的小子竟然路过我们这。想必他应该是那甘罗的后代吧,绝对能找寻到关于‘令牌’的事情了吧。”
“我们该怎么办?威穹大人。”
这句话刚说完,忽地尽头这人袖口一拂,一阵狂风席卷在狭隘的洞府中。
石头夹杂着尘土,在洞府中来回滚动。这半兽人怪物依然努力睁着眼睛,保持原本的跪姿不变。
风停之后,地洞中竟然明亮了起来。
通往地面的唯一出口,在进来时已经随时关闭了。这地洞没有任何的阳光泄露地方,却无比明亮。
四周站立着的半兽人,看到了彼此的模样。
他们都知道,这是老大刚刚施展了法术,凭空照亮了这里。在以前,威穹大人有时候也会这么做。
“哈哈……半兽人一族,被女娲禁制压迫了这么多年,终于能翻身了。”
作为首领的它,身体变异极其严重。从身体的中轴线做区分,左边是人类的面孔与身体,右边是一只苍老的猴子。
而下面的小猴子们,也都是类似首领这样,半人半猴的身体。
这就是半兽人一族,是千年前在大地上独树一帜的妖异种族,力大无穷,擅长打斗。
但是,自从女娲施展出禁制之后,包括半兽人一族在内的无数妖异种族,全部受到了控制。
在接连死掉了几个族人后,他们深感可怕,躲避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洞府中。
在午夜阴气极重时,方感爬出外面看看世界,还得躲避着人类。
这压抑了已过千年,苍老许多的半兽人首领威穹,感觉自己终于迎来了春天。
“可是,威穹大人,我在刚看到画魂师小子的时候,似乎还看到另外一个老者,虽然没有施展法术,但是奔跑的速度,也绝对是体力超凡,不似凡人。”
“嗯?”威穹蹙眉。
“小的能想到的,估计就是现在隐居在昭源城,担任知府的夺魂师,袁天罡了吧?”
威穹原本雀跃的神情收敛了几分,负手而立,走到小猴身边。
“若是他也发现了,那更要小心行事。袁天罡可是万万惹不得的啊。”
威穹一声长叹,写满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