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转瞬即过,大杨镇靠近官道的村口,一辆简陋的马车停靠在那里,五名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汇聚一起,谈吐优雅,气度不凡。
“诸位,听闻这一年的考核越发艰难了,竟然要考三十八种经贴,而且必须达到乙上才有资格,子歇兄,你苦读诗书十三载,这一次一定可以考中先生称号,拥有创立私塾的资格!”
“墨离兄谬赞了,子歇愧不敢当呀,我们都是智窍未开之辈,穷经皓首也只是一个老学究罢了,哪里比得上柳树下那一位,才思敏捷,天纵之才,日后前途无量啊!”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此子,确实非凡!”
马车不远处的一颗大柳树下,秦毅背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三张粗栗草饼充当午餐,对面是蒙着黑色面巾的秦香香。
“香香姐,你快些离开吧,村口风大。”
“不碍事,你的好友公孙思博不是还没有到么,急什么?他今年才十八岁竟然要考先生,若是中了,岂不是我们大杨镇最年轻的先生?咦?那是......”
秦毅循声望去,也是愣了,只见一道狼狈的身影气急败坏的至村口跑来,正是自己的好友公孙思博。往日里,虽然同样贫困,可这位好友却最是注重衣冠整洁,可此刻却是蓬头垢面,草鞋都跑掉了一只。似乎远远瞥见了柳树下的秦毅,他高声发出了呼喊“秦毅,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你母亲出事了!刘家说她偷窃了一对翡翠珍珠簪子,当众打断了她的双腿,关进了柴房。”
“什么?该死的刘家!欺人太甚!”
闻言,秦毅的脑袋如遭雷击,一片空白,一股滔天怒火升腾胸膛之中,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毅弟,怎么办?怎么办?”秦香香早已花容失色,泪流满面,不断询问。
此刻,众人汇聚而来,神情各异,而秦毅已然眼眸血红,心中快速打定了一个主意。他伸手至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玉牌,郑重万分的对公孙思博行了一记大礼,将其交于其手中,诚恳叮嘱道“思博兄,这一枚玉牌请你拿好,帮我前往儒庙进行童生科考报名,母亲罹难,毅不可不顾!”
“秦兄弟放心,思博义不容辞!”坚定的接过古朴玉牌,公孙思博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事情紧急,秦毅也来不及说太多的话语,扶着梨花带雨的秦香香,快速朝着大杨镇刘家大宅跑去。
作为大杨镇第一大户,刘家府邸门口是一人多高的两只石雕雄狮,朱红大门,闪亮铜钉铜环,自有一番气派。此刻,秦毅站立于刘家府邸前,竭力遏制胸中的怒火,安慰身畔的秦香香两声,朝着其内走去。
一个古色生香,典雅大气的房间内,一个满头白发,眉心有一点红痣的老者傲然坐在软榻之上,身旁是一个三角眼很是奸诈的中年人,冷冷的望着怒火滔天的秦毅。
“刘老爷子,我母亲在你刘家做长工多年,一直洁身自好,从无偷盗行为,而且又没有与你们签订主仆契约,你刘家有什么资格打断了她的双腿?这是僭越!将大乾律法置于何地?以我亲人性命为要挟,逼迫我放弃了六次童生科考机会,难道这还不够?”愤怒无比,秦毅大声喝问。
白眉一皱,刘老爷子品了一口香茶,这才慢悠悠的道“秦毅,大乾律法有明令,凡佣人之流,偷窃主家财物证据确凿,主家可便宜行事,留一性命于县衙便可。你母亲偷盗府内一对翡翠珍珠簪子,人赃俱获,老夫打断他一双腿,有何不可?再说了,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刘家威胁于你?”
双拳紧捏,秦毅气血上涌,大声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刘家莫要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一手遮天!今日,若是不交出我母亲,信不信我秦毅到儒庙去告儒状?”
告儒状,这三个字一出口,刘老爷子登时一惊,微眯双眼,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角眼闪烁凶狠光芒,作为刘老爷子最忠实的一条狗,大总管刘能怒了,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狰狞大喝道“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还想去告儒状?你连大杨镇都走不出去!惹怒了老爷,你的母亲与姐姐也要死!还不速速下跪,祈求老爷的原谅?”
闻言,秦毅怒了,彻底怒了,声色俱厉暴喝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家奴,也敢威胁我秦毅?大乾律法规定,获得儒庙开启智窍的才子可上达天听,侮辱者要流放边疆三千里,你不要自误!”
小人如鬼,你强他弱,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刘能登时被震慑住了,弱弱的竟然不敢再言语。
已然与刘家彻底撕破脸皮,秦毅也不再隐忍,直视刘老爷子,声音铿锵有力“刘老爷子,希望你莫要将秦毅逼迫的走投无路,硬要与你刘家拼个鱼死网破!儒庙庇护开辟智窍的才子,即便你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杀死我,也不敢轻易出手,你说呢?”
房间内静悄悄的,却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进行着,一场生死博弈已然展开,主动权却是在刘家手中。
沉默了片刻,刘老爷子猛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开辟智窍的才子,胆色过人!刘能,传我命令,立刻放人!”
“遵命,老爷。”四肢匍匐在地,刘能恭敬回应道。
秦毅离开了,盏茶之后,一处偏僻暗门开启,一道身影恭敬的跪倒在地,央求道“刘老爷,您交代的任务完成了,这是秦毅的儒庙令牌,求您兑现承诺,将翠浓小姐嫁与小生吧。”
“噗!”
刘老爷子屈指一弹,登时一枚蓝汪汪的钢珠洞穿了这身影的喉咙,鲜血迸射,顷刻间令其横尸当场。若是秦毅此刻还在此地,一定会震惊的无以复加,因为这道身影,赫然正是他的好友公孙思博!
摩挲着拇指上一枚翡翠扳指,俯瞰着死尸,刘老爷子森然自语道“蠢货,就凭你,也想娶我刘家明珠,不自量力!告儒状?秦毅小畜生,你没了儒庙玉牌,连儒庙附近百米都无法到达,如何告?若非杀死开启智窍的才子会被文庙感应到,你以为能活着走出我的房间?不过也快了,等县丞大人的人来了,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这个祸害!”
简陋的柴房内,一个瘦弱的妇人昏死在地,虽然双腿之上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可依旧不断有血迹渗透而出,身躯不时抽搐几下,看起来好不凄惨。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了,秦毅快步冲入了其中,瞬间看到了昏死的妇人,登时泪如雨下,双拳紧捏,根根青筋暴跳。虽然饱读诗书,定力非凡,可毕竟是阳刚少年,秦毅有生以来第一次心中升腾出一股杀意,强行压制一切,他跪倒在地,毫不犹豫的脱下了单薄的青衫,抱起了妇人.......
“刘家,我秦毅与你们不死不休!”
心中发出愤怒的咆哮,秦毅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气势,压迫的大管家汗如雨下,有种面临蛮荒巨妖一般的感觉,若是有儒门强者在此,一定会震撼的无以复加,因为秦毅身上的这种气势虽然还弱小无比,却是最纯正的浩然正气!
“母亲.......”
刘家府邸门口,焦急万分的秦香香眼见秦毅抱着昏死的母亲走出,一颗心总算是微微放下,不过,眼见母亲这般凄惨的模样,又忍不住凄惨流泪,心中肝肠寸断一般。
脸色阴沉如水,秦毅沉声道“香香姐,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我要尽快抱着母亲返家,家里还有一些晒干的草药可用于止血,你现在立刻前往孙老先生家中,说明情况借一些银两,然后立刻带着银子去找东街的马福郎中,请他立刻前来救治!”
“好,毅儿,姐姐这就去!”
知晓此刻不是哭泣的时候,秦香香强行止住了痛哭,快步朝着孙老先生家宅方向跑去。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返回家里的秦毅为母亲上了一些止血药粉,随后秦香香带着马福郎中来了,孙老先生带着五两银子与半袋子粗面也很快赶至,他原本便身体孱弱,急冲冲赶来后,更是咳嗽不断。
望着自己的恩师,秦毅心中的委屈与伤心一下子翻涌了出来,再也遏制不住,噗通一声跪倒,泪流满面道“弟子秦毅,拜谢恩师厚爱,他日,若是毅崛起,定然不忘恩师多年照顾,千倍万倍回报!”
疼惜的搀扶起秦毅,孙老先生笑道“痴儿,恩师如父,你这般说岂不是见外?我孙志茂虽然智窍未开,一介私塾先生,可也算是儒之门生,有幸教导你这么一个天纵之才,是我人生最大的幸事!老朽相信,蛰伏六载不曾鸣,一鸣必然天下惊!”
秦毅自然知晓孙老先生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重重的点头,十五日后的大寒之日,县儒庙童生科考,他,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