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用笛子演奏着优美的音乐,鬼王身边的人对他则是脚踢手打。
在外人看来鬼王根本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恶意,只是演奏着美好的音乐,而风间月则像个神经病人般失去了控制。
笛子声结束,风间月无力地趴在地上,他现在连挥动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多幸存的人躲在墙角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刚才叱咤风云的魂王,现在为何如此狼狈。风间月抬起头看着那些躲在墙角的人,瞳孔中显现出血红色,不是刚才那样单纯的红色。他的嘴唇动着,似乎在说“救我”或者“求你”,他连这样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那些人躲在墙角没有动,也许是吓傻了。
鬼王根本没有下达命令,他的手下就对准那些人飞了十多把小刀过去,瞬间摧毁了那些人的心脏。
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救风间月了,这个戏曲大师、高高在上的魂王、自信能把一切掌握在手中的男人,此刻只是一条趴在积水中的大鱼。
强光冲破黑暗,一条金色的龙御天飞行,金龙在皇宫上空咆哮,一青年坐在龙身上,他双手一挥,金龙冲向轿子,轿子被撞得稀巴烂,带着轿子里的鬼王,完全消失了,变成了一堆烂木头。祁樊心念一动,金龙窜进他的身体里,整个人金光闪闪。清远从天而降,长剑带着扭曲的剑弧,暴击鬼王的手下。他虽然是一个和尚,但没有一点慈悲为怀的意思,在远处的他已经目睹了复活的鬼王和他的手下的残暴,清远不介意比他更残暴。
如此间不容发的瞬间,那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伸手抓住了清远的剑。清远松开剑柄,凶猛的拳头正中那人的面部,那人被打得凌空飞起,砸在屋顶上。
祁樊抱起风间月,看着周围的环境,他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可现在的情况不能给他半点欣赏的时间。短暂的打斗持续了不到五秒钟,祁樊们已经跑远了,逃离现场。自始至终祁樊和清远都没有考虑要跟轿子里的鬼王打招呼,或者和他过几招,他们根本没有信心杀死这个恶鬼般的人。
清远一步三回头,紧捏着手中的剑,随时准备跟这个鬼拼命。所幸鬼王没有追上来,他们已经跑得很远了,还能看见那双红色的双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他怎么样?还活着么?”清远这才有时间问祁樊。
“还有呼吸。”祁樊说。
他只能这么回答,他没有把握说风间月是活着还是死了,有呼吸有心跳就还活着,但看样子他又是像死了。他躺在祁樊的怀里,整个人抽搐蜷缩成一团,微弱地颤抖,眼睛里一片空白。从祁樊认识他以来,他一直都是那种神秘冷艳逼人的男人,可现在的他像是个被惊吓的羸弱的小姑娘。
祁樊甚至怀疑自己只是捡了风间月的身体回来,他的灵魂已经被鬼王拿走了。
夜深人静,清远和祁樊背着的风间月冲进他以前居住的寺庙里,这个简陋的地方居然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
祁樊和清远一人给风间月输送了一点儿真气就沉沉地睡去了,只能祈求老天再给风间月一次机会。
奕欣的神智已经模糊,直到小苏给他输送了大量真气他才醒过来,年生给他吃了很多丹药,确保他能够撑过最艰难的一段。
丹药和真气把他仅存的力量集聚起来,他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血流成河的皇城,心中万分的愧疚。
他仿佛看到了风间月仰望天空,无声地狂笑,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他的皇兄。
“奕静,我们都回不去了……么?”奕欣发出介乎呻吟和梦呓之间的低声。
天蒙蒙地亮了,阳光透过薄云。空气被暴雨反复地清洗过,变得特别清澈。他们安排风间月在走廊尽头最偏僻的厢房里睡下,风间月毫不抗拒,也无力抗拒,他曾是魂王,不屈服于任何人,桀骜地要刺杀鬼王,可此刻他的力量和桀骜都被人夺走了。祁樊给他盖上被子的时候,听着那单调的、风吹般的呼吸声,只觉得这个人已经死了。风间月木然地望着屋顶,眼睛很久才轻轻地眨一下,目光全无焦点。
“这么说来鬼王有控制别人的能力?他能用笛子制造某种音乐控制对方?”清远说。
“这不是一般的笛子。”祁樊思索着说。
“祁樊,你听到那笛子发出的声音时候,产生了什么感觉?”
“火,一场大火,所有的东西都在燃烧,好像被封闭在一个单独的空间里,无路可退,也没人可以求助,就像是……在地狱里。”祁樊最后只能用“地狱”这个词形容当时的感觉。
他仍未说出那段幻觉中最可怕的一部分,就是他拖着胡嫣行走在一条他曾经走过的、燃烧的走廊里,面具童子,那不是什么幻觉,那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你们能被那种声音控制,而其他人不会?你能从那种声音里挣脱出来,但风间月做不到,”清远沉吟,“其中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可你也听到那种声音了对不对?在我们冲向鬼王的轿子时我们听见了笛子演奏的音乐,你感觉怎么样?”祁樊问。
“像是我师傅在念长生咒,没有感觉。”清远耸肩。
祁樊陷入沉思,“没办法解释的东西太多了,我们还没法解释他为什么杀不死。”清远说,“他表现得越来越像个鬼魂,而号称全天下最了解他的那个人已经被吓得神经失常了。”
“不能等下去了,我这几晚做的梦非常怪异,似乎在指示着我去做一件事,杀一个人。风间月必须告诉我们一些什么,他现在提供的每条信息都对我们有所帮助,”祁樊说,“即使会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我们也得试试,很显然鬼王在一步步地接近成功,迄今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两人围坐在风间月的床边,风间月已经醒了,默默地望着窗外山腰的风景。
沉默已经持续了五分钟之久,清远看着祁樊,祁樊看着风间月,风间月还是在看风景。
风间月身上带着一种令人不忍心打破的平静,他的眉目淡淡,轮廓也淡淡,那么平凡,但又那么平静祥和,阳光在他脸上呈现出少年才有的光影。
清远踢了祁樊一脚,祁樊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奕欣,你前几日到寒山之巅……”
风间月看向祁樊,眼神里流露出的满是落寞:“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们,但拜托你们不要急于这一时,让我慢慢地想明白,这样会说得更清楚一些。”
他的声音很清晰,气息也很通畅,可那个弱弱地调子让人心里不由得一寒。他不再是风间月了,他变回了奕静,奕静是不足以成为他们合作伙伴的。鬼王摧毁了他的信心,等于杀死了半个他。
“我现在的样子让你们很吃惊吧?其实这就是我原本的样子。你们每次看见我,我都多多少少化了妆,只不过有些化妆技术高超到看不出来而已。”奕静想了很久才开始说话,“我和皇兄的眉眼相似,但是没有皇兄长得好看,只有化妆后我才像他。小的时候父皇就特别宠爱他,我一直想我要是能跟皇兄一样就好了,皇兄是那么完美的人。”
“我和皇兄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在燕南城的,我们每天在一起吃饭、睡觉、玩耍和练剑。他那么专注,那么用力,好像就算有堵墙堵在他面前,他也会把那堵墙劈开。你们觉得我比他强,那么你们错了,皇兄很强大,是在他的心。他是那种一旦决定了就会勇往直前的人,他想让百姓过上富裕的日子。”
“皇兄说一定要努力,因为我们从生下来就不平凡。小苏很漂亮,经常和皇兄在一起聊天,我真想像皇兄那样,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这样我站在他身边,才能算作他的皇弟。可我也嫉妒他,为什么他有那么好的伙伴,为什么他有最好的老师,为什么我们同是兄弟,他那么好,我却这么弱,被父皇说女孩子气。但我从来没想过要胜过皇兄,我就想能够分一点皇兄的光辉,比他稍微差那么一点儿就好了。”
“后来父皇听信年生的话,他要把我们中的一个人带去教育,另一个留在皇宫里,久而久之我就成了皇兄的替补。我是他的影子,我一辈子都是他的影子,面目模糊不清。所以有时候我是恨他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年生对我的防备日益增加,也许就是为了他学生所谓的皇位,父皇说把我贬为百姓,而他们这对凶狠的师生却要杀了我。庆幸的是皇兄还是给了我一丝生机。”
“我躲在一座不知名的大山里,每天过着平淡的日子。就在那时我遇见了鬼王,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童子。也许是因为孤独,所以对突如而来的陪伴让我对他好感倍增。我从小就喜欢戏曲表演,对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很好奇,但他并不懂我的表演,他只是太懂人心了。他永远是跟我第一个见面,并给我很多好吃的。我没有了亲人,但鬼王是我一个人的老师,他是属于我的。鬼王说他看好我的能力,他说总有一天你能登上人生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