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妤任由叶子玄拉着自己的双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下一次你还教我吗?”
叶子玄有一丝犹豫,垂头皱了下眉。
“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忙,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
“七日后,还是这里,我继续教你。”叶子玄打断了宛妤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宛妤仰着头,有些惊讶又有些甜蜜。
她不顾矜持地扑了过去,扑进了叶子玄的怀里,脸颊贴在他柔软的锦缎上,感受着来自胸口的温度。
好喜欢你,好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宛妤在心里默念着,却怎么也不敢将话说出口。她怕这不过是她的黄粱一梦,她一开口就会如泡沫一般碎成粉末。
叶子玄搂着她,眉头紧锁地望着远方沉默。
该怎么告诉祖母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该怎么让宛妤成为和他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他想和她在一起,必然要想个稳妥万全的办法,这样才能好好保护她不被自己的家族伤害。
还有他的真实身份,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并不想说出来吓到她。
也许,他真的应该好好想想,想一想她和他的未来。
远处,福全和芳仪骑着马慢悠悠地向他们靠近。
“他们......”芳仪神色复杂地看着相拥的两人。
福全叹了口气:“孽缘。”
有了约定的宛妤和叶子玄并没有想到,他们俩都失约了。
七日后,宛妤在马场等了许久,最终只是等来了容若。
容若对她抱了抱拳,解释道:“少爷有事耽搁,今日恐怕是来不了了。他特意嘱咐属下来教宛妤小姐骑马,说若是小姐偷懒,七日后便不再来马场了。”
原本失望难过的宛妤一听还有七日之约,坏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认认真真向容若讨教起来。
容若毕恭毕敬,瞧着她脸上的笑意,心里却忍不住叹息。
叶子玄并不是有事耽搁不能前来,而是被祖母禁足,原因不过是提了一句“认识了一个女孩”,便被严厉的祖母呵斥,在祖宗祠堂跪了整整一夜。
不光是福全和芳仪,就连容若也明白两人能够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小。但那晚瞧着主子跪在祖宗面前挺拔而又倔强的背影,他又忍不住生出一点点希望,希望主子能够心想事成,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他教得格外仔细,再加上宛妤聪明,已经能在马上小跑起来了。
教学结束后,容若送宛妤回到城里,两人在城门前分开。
宛妤一边想着自己已经差不多学会骑马了,坐在马背上也不似上一次那么害怕了,七日后要让叶子玄刮目相看,一边悄悄地从后门溜回自己的住所。
可刚一进自己的院子就觉得不对劲了。所有丫头仆役都跪在院内,面朝正屋的方向,已经摇摇欲坠,不知道跪了多少时辰。
宛妤冲进门,摇了摇离她最近的一个丫头。
“怎么了?怎么跪在这里?快起来。”
那个小丫头脸色惨白地看了她一眼,双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这一下把宛妤吓得不轻,也顾不上其他人了,连忙向屋内冲去。
她心里隐隐有些预感,她女扮男装外出的事瞒不住了,只是福晋那么久都不管她,为何今日会突然发难?
还没等她想明白,人已经到了门前,忽然就听见云霜惊恐地尖叫声。
云霜!
宛妤心脏一颤,也没看清里面有些什么人,低头冲进去就跪在了地上。
“都是我的错,请福晋不要惩罚云霜。”
她喊完,全身匍匐在地上,没有福晋的话,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偏头看云霜一眼都不敢。
可是等了许久,她也没等来福晋的只字片语,无奈之下只好颤抖着抬起头,等看清堂前坐着的人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个身材高大健壮,满脸络腮胡子,目光严厉狠决的中年男人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宛妤,就像一只凶狠的老虎盯着自己的猎物。
这个人她在画像里看过,奶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指着画像告诉她,这是她的阿玛,是大清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政大臣。
“阿......阿玛!”宛妤惊恐地开口,身体忍不住抖得更加厉害。
鳌拜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头至下打量了一番,对她身上不伦不类的男装气得咬牙切齿。他半响没有说话,忽然起身走到宛妤面前,伸手将她拎了起来。
方才已被责罚过的云霜以为他要继续惩罚自家小姐,连忙爬上前阻拦,被鳌拜大掌一挥扇到了一边,半个脸颊立刻肿了起来,嘴角还渗出了血丝。云霜疼痛难忍,加上方才跪了许久,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云霜!”
宛妤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连一点阻止的能力都没有,整个人处于神魂不定的状态,被鳌拜轻而易举地拉了起来。
她双腿发软,可是被阿玛拎着又跌不下去,整个像是挂在鳌拜身上一样。
鳌拜指着屋外跪了一地的丫头仆役,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这些人,在我不在的时候就是这样照料小姐的吗?今日小姐虽然平安回来,但你等如此怠慢的恶行绝不能姑息。来人,把他们都拖下去,每人五十大板,生死不计。”
鳌拜的话音刚落,院外涌进来不少士兵,拖着丫头仆役就往院外走。
院子里顿时呼喊声一片,听得宛妤胆战心惊。
当下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些无辜的下人来承担自己的错误。
她连忙抱住了鳌拜的手臂,大声喊道:“阿玛,宛妤知错了,宛妤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他们吧!”
鳌拜任由她不断地哭求,依旧保持着方才威严的姿势不变,直视着院中的闹剧。
不多时,院中的下人都被带到了院外宛妤看不见的地方,可他们被打板子的尖叫声却清晰地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哭得已经不能自抑了,却阻止不了这些人代她受过。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恍然觉悟自己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虽然是家,却和江南的家截然不同。这里有非常严明的规矩,就算是主子也必须要严格地遵守。
是她太不懂事了,以为没人管就肆意妄为。她也真真切切看懂了福晋对她的敌意,从无视到放任,最后演变成这样的惨剧。
听着院外那些下人渐渐减弱的叫喊声,她的心彻底凉了。
阿玛这是在警告她,若是不听话,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比自己受苦受难还要恐惧。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没过多久,一个士兵头目跑进院子,对鳌拜行了一礼,禀报道:“已经行刑完毕,重伤五人,其余的当场毙命。”
宛妤松开了鳌拜的手臂,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哭得已经发不出声音。
如果她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只顾着自己高兴。
鳌拜对着属下点了点头,示意他收拾好场面,将院外恢复如初。
府内的管家哆哆嗦嗦跑进来,面对鳌拜的威严垂着头不敢开口。
“再选一些机灵的过来伺候小姐,宫里头我带回来的两个嬷嬷好生款待,从明日起开始教导小姐宫中的礼仪。若是再让我发现小姐踏出府门半步,刚才那些人就是你的下场。”
鳌拜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宛妤的小院子,全程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但想要对她表达的意思清清楚楚地通过这么惨烈的方式传达过来。
管家有些同情地看了匍匐在地上,情绪还不太稳定的宛妤,叹息着摇了摇头。
怎么小姐的奶娘没有将府内的情况交代清楚吗?这里已不是江南那个温馨和睦的小家了,这里更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只是宛妤现在才觉悟已经有些晚了。别说她的心已经付给了叶子玄,就是那些在她面前毙命的下人就令她愧疚难当,一连数日昏睡不醒,浑身高热久久不退。睡梦中,尽是满身是血的人拖着残躯向她爬来,一个个都在向她索命。
待她总算清醒过来,第二个七日之约已经过去,她心里明白,她和叶子玄注定命中无缘了。
病愈后的第三天,宛妤被管家请去正堂用餐,算是一家人正式团聚。
饭桌上,不但有鳌拜和他的夫人们,几个儿子也领着媳妇孩子欢聚一堂,显得无比热闹。
鳌拜心情不错,脸上的表情不再是上次瞧见的狰狞,见宛妤进来,笑呵呵地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的旁边来。
宛妤被他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颤,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但又不敢忤逆,只好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云霜跟在她身后,也是吓得瑟瑟发抖,脸上惊恐的表情与当下的气氛格格不入。
通过那日的恐怖,主仆二人对京城的感观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如同误入狼窝的小羊,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句话哪一个举动就丢了性命。
福晋冷眼瞥了宛妤一眼,不耐烦招呼,自顾自地逗弄着最小的一个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