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身旁的侧福晋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微笑着对宛妤点了点头,说道:“换了地方很不习惯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本想早些去看看你,可福晋吩咐说你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又怕扰了你休息,就耽搁下来了。听说前几日又病了?回头我让房里的丫头送些补品过来,好好养养,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脸色可不能这样不好看。”
鳌拜听着侧福晋的话,转头狠狠瞪了福晋一眼。
宛妤从他的眼神和侧福晋的话中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福晋自她回到家中就一直宣称她水土不服有病在身,将她隔离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虽然这对于她偷偷外出有莫大的好处,但如今看来,却是一种无形的杀招。
若她安分守己,只怕也会因为家里无人理会闷出病来。若她不安分,就像现在这样,等鳌拜回来,自然少不了一顿责罚。
只是她不明白,福晋为何对她如此厌恶,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府内唯一的女孩的缘故吗?
侧福晋望着她盯着福晋,死死咬着下唇,想了片刻,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的母亲原是福晋的婢女,自从被老爷看上收作妾室后,福晋就对她恨之入骨,现在怕是把这份恨延续到你身上了。”
原来如此,宛妤默然,也不知道是该恨福晋还是该可怜她了。
一顿饭食之无味,既没有其乐融融的温暖,也没有笑意盈盈的快乐。
宛妤只希望早点吃完饭回房间,这里的一切都让她不自在。
带着敌意的福晋、看似慈善却处处挑拨的侧福晋,还有严肃可怖的阿玛,以及完全不熟悉的兄长们。
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一群饿狼环绕着,内心怕得瑟瑟发抖。
可惜上苍没有听到她的愿望,吃过晚饭,她被鳌拜单独留了下来,带去了书房。
“你应该知道我把你从江南接回来所谓何事。”鳌拜坐在主位喝了口茶,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宛妤。
宛妤浑身一抖,垂着头,只敢看着阿玛的鞋子,喏喏答道:“奶娘说是婚事。”
“没错,就是婚事。你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你是我鳌拜的女儿,自然只有皇家才配得上做你的婆家。”
鳌拜的话才落音,宛妤猛然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仿佛受到了惊吓。
皇家?原来阿玛的原意是要把她嫁入皇家?
“你的身份本来是不够格的选为皇后的,不过这么多年也没几个人知道你的存在,只要一口咬定你是福晋的亲生女儿,自然没人敢说什么。福晋那边不用操心,我自会向她交代,只是你自己要记住,你不是无母的庶女,你是我鳌拜唯一的嫡女。”
“阿玛,我不想嫁入皇家,我不想当什么皇后,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人家世也极好,阿玛你就成全我吧!”
宛妤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只觉得如果此时不反驳,不讲清楚,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鳌拜面前,匍匐在地,哀哀请求着。
她的话才刚落音,就听见哐当一声,一只茶盏在身前碎成几瓣,几滴热水飞溅到她的脸上。
“荒唐,之前你擅自出府的事我本不予追究,没想到你还如此执迷不悟。你最好给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我鳌拜的女儿,你必须是大清朝的皇后,你的儿子也必须是太子,听清楚了没有?
鳌拜没有放肆咆哮,但声音低沉阴郁,听在宛妤耳朵里,惊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难道她不过是阿玛手中的傀儡,除了满足他对权势的欲望,再没有别的用处?
宛妤直到现在才清楚的认识到,如果不是这个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女儿,也许她早就跟着她那个苦命的母亲一起共赴黄泉了。
江南的生活给了她太多的错觉,错让她以为阿玛是真心疼爱她,虽然没有养在身边,但一点也没有亏待。之前没有心上人,她自然觉得听从阿玛的意思天经地义,有了心上人,也以为好好和阿玛说,一定会得到许可。
却万万没想到,从一开始她的命运就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不过是一个砝码,要压在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上。
浑浑噩噩回到房间,一下就跌坐在床边,无力感和悲伤席卷而来,顿时泪流满面。
云霜吓了一跳,连忙蹲在宛妤身边焦急地问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老爷又责备你了?”
宛妤一下扑到云霜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真的真的和叶子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好不甘心啊!
云霜平素虽大大咧咧,但这个时候倒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紧紧搂着宛妤,用手轻抚着她的背,学着奶娘的样子,给她一点点安慰。
哭了许久,总算是哭不动了,宛妤这才抽泣着推开云霜,站了起来。
“阿玛说让我进宫,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叶公子了。”
云霜对于宛妤来说是最信任的姐妹,自然什么事都会和她分享。
她每一次外出,和叶子玄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件事,包括那个甜蜜的吻,她都没有向云霜隐瞒。所以,这般无助和绝望的心情,也只有说给云霜听,才算彻底宣泄出来。
果然如她所料,云霜大惊失色,也不管进了皇宫是何等荣耀之事,一心一意为小姐的心伤着急。
她不管皇后那个位置有多么尊贵,她只想小姐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才会幸福。
“不如逃走吧?”云霜拉着宛妤的手,认真地提议道。
“逃走?能逃去哪里?”
“去找叶公子,让他带你走。”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宛妤听了云霜的话有一丝心动,但很快就沮丧起来。
她和叶子玄根本就没有关心过对方的家世,现在断了联系都不知道要去何处寻找。
莫非真的是有缘无份,今生也就如此错过了吗?
云霜抱着宛妤的肩膀使劲摇了摇,厉声道:“小姐,难道你想进宫吗?”
宛妤飞快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离开这里,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慢慢寻找叶公子。”
“这......我们会被阿玛找到的,他手下......”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那天杖毙的家奴,不禁吓得浑身颤抖。
如果她们逃出去被抓回来的话,只怕也是这样的下场。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对鳌拜的恐惧和对逃离这里的向往不停拉扯着宛妤的心,争来夺去,折磨得她心慌意乱,额头上泌出薄薄的一层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站起身,下了云霜一跳,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们走,我不想入宫,就算这辈子找不到叶公子,我也不想在那个皇宫里度过余生。”
云霜看着她,脸上浮出了笑意,连忙开始张罗着收拾一些必备的用品。
此时夜已深了,在这个宅邸深处颇为偏远的小院子里,两个少女就着微弱的烛光,悄无声息地忙碌着。
吱嘎一声,门开了。云霜探出头望着四周静悄悄的环境,除了守在门外廊下打着瞌睡的小丫头,并没有其他人。她小心翼翼将门开得大一些,踮脚出来,然后对着屋内勾了勾手。
宛妤跟在云霜身后,一样的小心谨慎。她们俩都背着鼓囊囊的包袱,除了少数换洗的衣衫,大多都是首饰银两。
这次离开她们就没打算再回来,钱财多备些总是没错的。
躲过了一队巡视的家丁,两人来到一直偷跑离开的后门。
可是不巧的是,后门有人把守着,两个家丁一边抖着手脚,一边说话谈天。
宛妤和云霜躲在一棵大树背后,慌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小姐,怎么办?前门肯定是不能走的,现在后门也......府里还有其他的偏门吗?”
宛妤摇了摇头,她之前偷跑出去都是从后门出入,而且后门一直也没人盯得这么牢,只怕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阿玛特意加重了安防。
想到这里,宛妤不禁有了退意。她不过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胆小是天性,更因为身边亲同姐妹的云霜,不敢去冒这个险。
她内心非常沮丧,仿佛跨越了那道门就能看到希望,跨不过就只有绝望。
云霜倒没有她这般多愁善感,一见这架势也明白了几分。她皱了皱眉,一咬牙对宛妤说道:“小姐,我等会去引开他们,你先出去,然后我们在醉仙楼旁的小巷子里会和。”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包裹塞进宛妤怀里。
宛妤大惊失色,连忙拉住了她。
“这怎么可以?万一你被抓住了怎么办?”
“不会的,小姐你忘了吗?我可是跑得很快的。现在天这么黑,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抓到我,等我摆脱了他们,我就立刻从后门离开,不用担心。”
“可是......”
云霜没等宛妤说完,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速度飞快。
她弄出了些动静成功引起了守门家奴的注意,两人一起朝那边查探过去。
宛妤忧心忡忡,纠结了一小会,最终下定决定,奋力向后门的方向跑去。
当她出了后门来到空旷无人的大街上,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