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隐瞒呢?这本来就是比较坦率的交谈而已,我又不能证实什么。马特森偷走的舞鞋能够很好地作为一个诱人的伎俩,却不足以成为法庭上的证据。就算是他们把格雷布逮捕回来做证,对辩护律师来说,对付他这样的家伙,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你想保住你的医疗执照,就得花上一大笔钱了。”
“所以现在我最好给你点钱,是这么个意思吧?”他平和地问道。
“不是,还是用你的钱去买份人身保险吧。我还需要说一点,坦白地讲,你是否承认谋杀了你老婆?”
“是我杀的。”他承认了,语气就像回答我他是否有烟一样轻松直接。
“我就知道你会承认,”我说道,“其实你不必这么做。杀害你老婆的当事人看不惯她以花钱如流水为乐;马特森所知道的一切她也知道;她想单独敲诈康里德。所以,昨晚她在布雷敦大街被杀害了,你再也不用包庇她了。我在她的壁炉架上看到了你的照片,上边写着“给你我全部的爱——利兰”,我把照片藏了起来。你真的再也不用包庇她了,海伦·马特森已经死了。”
枪声响起的时候,我摇摇晃晃地从椅子里摔了出来,看来我以为他不会朝我开枪是有点自欺欺人了,我还是不相信他竟然开枪了。椅子倒了,我四肢着地,此时从隔壁放着检验台、漆黑一片的房间内传出更大的一声枪响。
德斯贝恩从门里走过来,右手拿着尚在冒烟的枪。“小子,你竟然开了一枪!”他站在那里咧嘴一笑。
我站起来看到桌子对面的奥斯特莱恩医生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左手握着右手轻轻晃动着。他手里的枪不见了,我朝地板看去,发现枪掉在了桌子脚旁边。
“真是的,我就没打他,”德斯贝恩说道,“只不过是打那把枪罢了。”
“棒极了!”我说道,“如果他要打的是我的脑袋呢?”
德斯贝恩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是你招惹他那么做的,我会给你证明的,”他大声说,“可是你瞒着我关于那只绿色舞鞋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我厌倦了做你的傀儡,”我说,“我想自己拿主意。”
“你说的有多少是真的?”
“那只舞鞋在马特森手里,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我的猜测应该都没错。”
奥斯特莱恩医生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德斯贝恩拿手枪对着他晃了晃。这个脸庞瘦削、面色憔悴的人摇了摇头,走到墙边,倚靠在上面。
“是我把她杀了,”他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一般,“跟海伦无关,是我干的。报警吧!”
德斯贝恩的脸都扭曲了,他弯下腰捡起那把骨质手柄的枪,装进自己兜里,把他那把警枪放回胳膊下面。坐在桌子旁边,把电话拉到自己那里。
“看我怎么把凶杀案组的警长踢出局吧。”他慢吞吞地拉长语调。
9 有胆量的男人
小个子警长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后脑勺扣着一顶帽子,身穿一件单薄的黑色外套,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右手还攥着什么东西,这东西肯定又大又重。小个子警长身后跟着两个便衣警察,其中一个正是威姆斯,满脸横肉,跟踪我去阿泰尔大街的家伙。被我们甩在阿尔圭洛大街的肖蒂走在最后面。
安德斯警长进门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不友好地对我笑了笑:“听说你在我们镇玩得不错啊。威姆斯,把他铐起来。”
一脸横肉的威姆斯绕着安德斯警长走过来,从左边的屁股兜里取出手铐,油腔滑调地对我说:“再次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看到你措手不及的窘样。”
德斯贝恩斜靠在检查室门外的墙上,叼着一根火柴,静静地观望。奥斯特莱恩医生又坐回了办公椅上,双手托着头,眼睛盯着光亮的黑色桌面,以及桌面上那块放着注射器针头的毛巾、小小的黑色万年历、台笔和几个英雄人物小摆件。奥斯特莱恩医生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真让人怀疑他是否还在呼吸。
德斯贝恩说:“警长,别冲动,这个家伙有个朋友在洛杉矶正在调查马特森谋杀案。而且,那个小记者有个当警察的姐夫,你都不知道这些吧。”
警长的下巴抽搐了一下,“威姆斯,等一下,”他转过头对德斯贝恩说,“你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海伦·马特森在镇上被杀害了?”
奥斯特莱恩医生猛然抬起他那疲惫且憔悴的脸,然后又低了下去,修长的手指把脸捂得严严实实。
德斯贝恩说:“警长,我指的是哈里·马特森,他在洛杉矶被莫斯·洛伦兹杀死了,就发生在今天晚上。噢,不对,按现在的时间来说,应该是昨天晚上。”
警长一边听,一边咬着下唇,一副要把它吞下去的样子。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和这个私人侦探一起逮住了莫斯·洛伦兹,他当时躲在一个叫格雷布的男人家里,格雷布就是在奥斯特莱恩一案中动了手脚的化验员。莫斯躲在那里,好像是有人要把奥斯特莱恩的案子搞大,这样市长就能上一个新的台阶,然后在鲜花簇拥之下,对外吹嘘一番。如果格雷布和马特森夫妇不够小心的话,事情就会发展成这样。从目前情况来看,貌似离了婚的马特森夫妇又联合起来,要敲诈康里德,可是康里德最终把他们两个都杀死了。”
警长转过头,对他手下的人大声说:“都出去,到大厅里等着。”
我不认识的那个便衣警察打开门走了出去,威姆斯稍微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肖蒂的手刚拉开门的时候,德斯贝恩说:“我想让肖蒂说两句,他是个正派的警察,不像最近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两个刑警,不过是收受贿赂的败类。”
肖蒂松开手里的门,倚着墙,忍不住用手捂住嘴笑了,警长的脸红了,提高嗓门问:“是谁派你调查布雷敦大街谋杀案的?”
“是我自己主动参与的,警长。报警电话打进来一分钟左右的时候,我正好到了警察办公室,就和里德一起过去了,里德又叫上了肖蒂,其实我跟肖蒂都下班了。”
德斯贝恩咧嘴一笑,冷峻而慵懒,既不是开心,也不是得意,不过是随意一笑而已。
警长猛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枪,这是一支普通的一英尺长的“猪腿”左轮手枪,在他手里被运用得灵活自如。他厉声问道:“洛伦兹在哪里?”
“我把他藏起来了,不过你随时都可以把他传唤过来。我稍微给了他点教训,不过颇有收获,他开口说了很多。对不对,侦探?”
我说:“他也就说了一些做过与没做过之类的,不过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
“我就喜欢那样的谈话方式,”德斯贝恩说,“警长,你不应该在那种杀人犯身上浪费时间。在你身边晃悠的那些警察根本不知道怎么查案,只知道在公寓里穿来穿去,敲诈那些独居的女人。警长,现在让我恢复原职吧,再分派给我八个人,我一定会把一切查个水落石出。”
警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大枪,又看了看奥斯特莱恩医生低垂的头,轻声说:“这么说,是他把他老婆给杀了。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但我怎么都不相信是他干的。”
“最好现在也别信,”我说,“是海伦·马特森杀了他老婆,奥斯特莱恩医生知道真相,他为她掩盖罪行,而你又为他掩盖罪行。直到现在,奥斯特莱恩医生还是执意不改。警长,在这样一个城镇里,如果一个姑娘犯了命案,能利用她的朋友和警察去掩盖罪行,那么肯定就有人开始勒索最初包庇她的那个人。”
警长咬了咬嘴唇,眼里露出不快,可这并没影响他思考,他在深沉地思考,轻声说:“难怪这件案子没有涉及她的线索。那么,洛伦兹……”
我接着说:“你再好好想想,洛伦兹并没有杀掉海伦·马特森。不错,他承认是他干的,可是德斯贝恩把他打成那副惨样,就算是说到麦金莱总统的死他都会承认是他干的。”
原本斜倚在墙上的德斯贝恩立直了身子,两只手懒洋洋地插在衣服口袋里,两条腿叉开站在那里,一缕黑色的头发在帽子边沿显露出来。
“什么?”德斯贝恩尽量控制自己,用温柔的语气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