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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乱局祝寿

白天,一座古老县城尽收眼底。这里是长山县城,站在城墙头向西望去,长白山连绵起伏,乌云压顶。

城门口比往日萧条了许多,但平民百姓为了柴米油盐仍然进进出出。赶集上店的、讨荒要饭的都纷纷涌上大街,更多的则是难民和逃亡的伤兵。

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讨饭年轻人怀揣一根牛骨头,站在一家店铺的门前,伸手向店主要钱,店主想撵他走,他一边掏出牛骨头在自己的身上乱砸着,一边高声喊着:“掌柜的,好狠心,不给钱,俺砸身……”

店铺里的人们都纷纷躲避。店主眼看着生意没法做下去,赶紧拿出钱来打发他走。

讨饭的年轻人掂着手中的铜板,得意地笑了。他刚想转身,冷不防从后面冲出一个浑身破烂的孩子,抢走了他的钱,钻进人群里。

“三只手,还我钱!”

年轻人一边喊着一边追过去。被叫作三只手的大孩子回头得意地炫耀道:“牛骨头,有本事追我啊!”

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黑色风衣、戴墨镜的男人旁若无人地站在城门里,看着这两个孩子在人群中追来追去。表面看,他似乎对周围漠不关心,但他墨镜后面鹰一样的眼睛却不时地打量着人群。他叫高洪元,是县军事科的科长。

城门口,有几名身背长枪的商会维持会队员正在随意盘查行人。大队长张文彪站在他们的后面,这是个五短身材的男人,不时地瞄着人群。当他看到一位老人带着位年轻的姑娘走过来时,便亲自走过去,喝住他们。

被喊住的老人回答道:“俺是进城看闺女的。”

张文彪冷笑起来,故意说:“看闺女?你闺女这不是在后面跟着吗?还看啥闺女?”

老人赔笑道:“彪……子,不……张大队长,这是俺小闺女,俺要看的是大闺女。俺大闺女近日生了,她娘在城里伺候月子。俺不放心,就进城看看。我这小闺女非跟着不行。”

他这般绕口令的说法,让张文彪颇为不耐烦,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女孩儿,看不出破绽,才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老五见放了老人,不满地说:“张大队,就这么让人走了?”

张文彪故作正经地说:“是啊,不让他走了咋着,你还想扣人不成?”

老五嘟囔道:“看你刚才那架势,俺还寻思着咋也得讹他一把,弄俩酒钱!可没想到这么几句就把人放了。”

张文彪瞪起眼道:“你这是想让我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啊!告诉你,我彪子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说罢,扇了一把老五的后脑门,说道,“实话告诉你,我从光屁股在大街上玩就认得这人,按辈分还得叫他一声二大爷!”

老五讨个没脸,缩头躲到一边。

另一个队员马六指小声说道:“谁让你不看火候,你以为咱们队长是想钱了?”

老五不解地问他:“他不想钱想啥?”

马六指咧着嘴笑道:“这还不明白?你没瞧见刚才那老头儿身边的妮子多水灵!”

老五恍然大悟。

张文彪看到两人嘀咕他,大声道:“你们俩少在那里说我的坏话。今儿个初八,日子不错,何会长六十大寿。多长只眼,别让坏人混进来!”

“放心吧,队长!”马六指等人附和着。

高洪元看到城门这边没有情况,掐灭手中的烟蒂,转身而去。

他刚走不久,县城中心大街上,就有一位年轻女子驾辆军用吉普车狂奔而来。她的驾车技术显然不娴熟,所到之处,行人纷纷躲避。这是位看上去漂亮并带着几分狂野的女子:红色的披风,肥硕的马裤,脚蹬黑色长筒马靴,显得身材高挑,气度不凡。

等车子平稳的时候,女子露出开心的笑容。她惬意地一边开车,一边眺望街景。

吉普车已经开到城门边上,差点儿撞到张文彪身上。她猛踩刹车,吓得张文彪连连倒退。

女子开心地大笑起来。

张文彪本想发作,看清是何晓莉,这才没了脾气,忙跑到车旁讨好地帮她拉开车门,说:“大小姐,街上这么多人,你还敢亲自开车出来?”

见有人怀疑她的车技,何晓莉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不是也亲自站岗放哨?人多,我不是没撞着人吗!”

张文彪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忙赔笑着说:“这开车的感觉跟站岗就是不一样,坐在车里,你只要油门一踩,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可我们就惨了,一站就是一天,还真他妈的冷!”

他张口就吐脏字,何晓莉听了,顿时没给他好脸,说:“别找我诉苦啊!你跟的是会长,我爹花钱雇你,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替他卖命。”

张文彪尴尬道:“话不能这么说,关键还是何会长人缘好。在这方圆几十里,哪个不佩服何会长的为人?他可是商界巨头、业界领袖。用一句话说,兄弟们跟着他就图一个开心,图一个大树底下好乘凉!”

何晓莉终被说得“扑哧”一声乐了,笑道:“嘴像涂了蜂蜜似的,阳奉阴违。”说罢,猛踩油门,车冲出去,尘土溅了张文彪一身。

何晓丽开车回何府。何府坐落于繁华闹市,天色尚早,门前却早已热闹起来。两旁摆满贺喜的花篮和礼盒。锣鼓队和舞狮人开辟了一块场地卖力地表演,前来贺喜的客人络绎不绝。

长山县商会会长何元昌为了这场祝寿,特意穿上了崭新的锦缎长礼袍,戴着黑色的礼帽。何夫人则穿着件翠绿的镶花旗袍,一刻不离地跟在丈夫身后。这何会长五短身材,嘴角两撇八角胡。夫人何翠凤却人高马大,两人站在一起,形成强烈的反差。他们不停地向客人微笑、拱手致意,显得满面春风。

门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多是些要饭的,队员不得不吆喝驱赶着他们。

三只手和牛骨头也加入到了哄抢者的行列,每当有人扔出糖果的时候,两人就率先冲上去,捡起糖果塞在嘴里,狼吞虎咽地吃着。

一个小伙计拎着点心盒刚走进视线,张文彪便从路旁窜出来,喊住他:“伙计,哪儿的,手里拎的什么?”

小伙计挺机灵,一见是张文彪,忙点头哈腰道:“张队长,宝心斋的,给何府送的点心!”

张文彪装腔作势道:“打开,我瞧瞧!”

小伙计有些不情愿:“这可是刚出炉的,还热着呢!掌柜的说……”

没等他说完,张文彪就瞪起眼发起横来,说:“刚出炉怎么了?我让你打开就打开!我倒想看看,这盒子里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伙计只好放下食盒,打开盖子。张文彪拿出一小盒闻了半天,这才重新放回去,朝小伙计挥了挥手。

就在小伙计刚要合上盒子的一瞬间,三只手瞅准机会摸出一盒,转身就跑。

小伙计吆喝起来,张文彪伸手想抓,牛骨头见状一头撞过去,他被撞个趔趄,脱手,等他重新站稳,朝三只手跑的方向望去的时候,人早已没了影。

他不由得恼火地低声骂了一句。

三只手钻进小巷,捧着点心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嘴角上沾满了面屑。牛骨头眼馋得在一旁咽着唾沫,不断地说:“给我留点啊!刚才有多危险,如果不是我撞了张文彪一下,他早开枪打你了!”

三只手偏偏不买他的账,说:“他敢开枪打我?借他三个胆吧!”

当他看到牛骨头可怜的样子时,还是大方地把点心盒子递过去:“给,剩下的算你的了!”

盒子里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点儿碎屑。牛骨头气恼地甩给他:“还你!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看哪个以后还救你!”

三只手见牛骨头真生气了,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两块小点心来,晃道:“看,这两块点心够你吃的吧!”

牛骨头这才转怒为喜,抢在手里吃起来。三只手望着何府的方向,对牛骨头说道:“听说小日本鬼子要来了,你说这个张大队长咋样,他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威风?”

牛骨头道:“该咋样还咋样呗!你见过哪个富人家的狗向着穷人龇牙咧嘴笑来?还不都是狗眼看人低,咬咱穷人。”

三只手听他说得有理,点头道:“我说也是!这长山城除了何元昌可就数他了,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八面威风。”

牛骨头听了,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他算不上。何元昌只不过是长山城的商会会长,张文彪也就三十几个人,二十几条枪,还不如他哥,他哥张文龙是县警察大队大队长,有三百号人哪!”

三只手吃了一惊:“那按你的意思,他哥比县长还大?”

牛骨头被噎住了,支吾道:“按理说,县长比警察大队长大,可是论官大也不能只看官衔,还要看势力。”

三只手不解地问:“啥叫势力?”

牛骨头被问住了:“势力……势力就是本事。”

三只手摇头笑道:“不对,我本事比你大着呢,为啥还啥事都得听你的?”

牛骨头冷笑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你啥时候听过我的?”

牛骨头还要说什么,突然见何府门前聚集了许多人,赶忙说:“看,何家又来人了,咱得趁着多弄点吃的。”顾不得再说话,拔腿就朝何府跑去。三只手急忙去追。

这一天,当何府上下正忙着给何会长祝寿的时候,城门外一辆黄包车拉着一个男人疾步而来。天气虽然并不寒冷,但这个男人还是把车篷布严严实实地拉下来,不时地透过窗帘的缝隙朝外张望。道上除了少量的行人以外,大多数都是逃难的百姓。男人不露声色,但严肃的脸上还是露出不经意的一丝冷笑。

车到城门口,马六指首先发现了这辆车,断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黄包车停下来,车上男人略显缓慢地撩开门帘。人们这才看清,这是一个面孔严肃的平头男人,样子有些龌龊,但从他笔挺的腰板和炯炯的目光仍然可以看出他不同平常。

男人没有说话,傲慢地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马六指不识字,忙招呼同伴过来看。老五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念出声:“大东亚商贸公司山根社长……日本人!”

两人立刻换了一副笑脸。马六指恭恭敬敬地把名片递还给山根,小心翼翼地问道:“山根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

山根沉着地微笑着,用标准的中文说道:“我是来长山城看朋友的。”

老五:“看朋友……看谁?”

山根:“何元昌——何会长,认识他吗?”

两个人一脸的吃惊表情,连忙点头:“何会长,认识!当然认识!”

山根微笑起来:“那就好,请告诉我怎么走。”

马六指忙不迭地讨好指路:“进了城门,沿着大街直走,然后……”

老五见对方来者不善,心生一计,急忙有意挡在马六指身前,指点道:“向西走到头,然后再向南拐,见着向东的街就到了,门前一棵宋槐树。”

山根依旧微笑着:“谢谢!”上车扬长而去。

马六指望着远去的背影,疑惑地问:“你有没有看错,啥叫社长?”

老五不屑地说:“社长就是老板,这也用我教你?”

马六指惊叹:“他中国话也说得忒好了!”突然想起来,对老五道,“老五,这日本人来找何会长可不是什么小事,要不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报告张大队?”

老五说:“还是我去吧!”甩手走了。

老五要去何府报告日本人到来的消息,不如说他想凑个热闹。这天早上,何府进出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拎了礼盒、匾额和寿轴之类前来贺喜。每当一个宾客上门的时候,记账先生提笔在红色的财簿上龙飞凤舞地写上名字,喜柜先生则大声唱着:

“顺裕兴隆瑞永昌……鑫瑞祥珠宝店马老板送双龙银尊一鼎!”

“元亨万利复丰祥……日上斋古玩店李老板送玉貔貅一对!”

唱到名字的客人则拱手道:“何会长六十岁生日,千福啊!”或者:“何兄万寿!”

何元昌满脸兴奋,一律回礼:“千福千福……同寿同寿!”

前门这么热闹,在何家后院,何家少爷何永久却正无聊地站在堂前的石阶上抽烟,他看到前门的嘈杂时,不满地蹙起眉。

何永久身穿国军的中校军服,人显得干练精神,只是他皮肤粗糙黝黑,看上去跟个大烟鬼似的。

何永久说:“这也太张扬了,不就一个六十大寿吗!值得这么兴师动众?非常时期,这要是让人参到省政府韩主席那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

夫人苏秀芳坐在厢房里对镜梳妆,听到丈夫的话,努嘴道:“连老爷子都不管,你操什么心?非常时期,这跟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时局不稳都是你们这些当兵的招的、惹的,老百姓只知道活一天享受一天。”

何永久不满地说:“怕是太平不保了。都大难临头了,还光顾眼前!”

苏秀芳则有不同的看法,她说:“人活一世,为的就是富贵荣华,如果哪天人人都不吃不喝不享受了,也就活到头了。你以为人家就冲着你家饭来的?人家看中的可是你爹商会会长的身份,你还给个棒槌就当了真!”

何永久有些尴尬:“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是觉得日本人都快打过来了,还这么兴师动众地祝寿,有失检点。”

苏秀芳:“韩主席也顾不上这个。老爷子有老爷子的活法,这人到了六十,就一天老过一天了,军情再急,也不如他的六十大寿急。”

何永久说:“可是我急着要归队啊!电话都催过好几遍了。”

苏秀芳不满地白他一眼:“这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就是一个作战参谋,他们离你了能死啊!你总得给你爹过完寿才能走吧!”

何永久叹口气:“可我好歹还是个军人,军人有军人的纪律。”

苏秀芳更加不耐烦起来,说:“去你的狗屁纪律吧!没听你妹妹怎么说你?你是瞎参谋乱干事。”

何永久恼怒地冲进屋里,说:“你一大早的起来就在这里说臭话,小心我……”

他扬了扬手,却停在空中。苏秀芳回头冷笑一声,道:“何永久,你长本事了,敢在这里打我?我就说你怎么了?我不但在这里说,当着你爹你娘的面我也敢说。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什么时候你当了团长的时候再打我吧!你打我左脸,我递右脸上去。”

小两口大早晨起来斗嘴,却被一个人听到,这便是张文彪,不过此刻他顾不上这个。原来他好抽两口,当大家都在前院忙前忙后的时候,张文彪却耐不住了,跑到后院,从怀里掏出一张锡纸来,放上些白粉吸了一口,脸上这才露出惬意的表情。

老五嗅着风中飘过来的烟味找过来:“张队长,你让我好找啊!”

张文彪吓了一跳,瞪眼道:“老五,你不在城门站岗,跑这儿来干什么?”

老五急忙说:“我这不是有事吗!”然后附在他耳朵上,低声地说了两句。张文彪吃了一惊:“日本人……在哪儿?”

老五自以为聪明,吃吃地笑着说:“我给他指了一条远道,这会儿还在城里转哪,我抄近道前来报告您了!”

“小样儿!”张文彪不屑地撇撇嘴,然后疑惑地问,“你看清楚了?”

老五说:“那还有假,我亲自验的名片,叫什么……山根……”

张文彪脱口而出:“山根一郎!”

老五也有些吃惊,问他的上司:“是叫山根一郎,你怎么知道的?”

张文彪脸色骤变地说:“他是驻周村的大日本东亚商贸行社长,我跟会长去过他那儿。他来找何会长干什么?”

老五说:“我哪儿知道啊?他刚走,我就先来告诉你了。”

对于日本人突然到访,张文彪狐疑起来,说道:“最近日本人闹得很凶。夜猫子进宅,不会有啥好事。”

老五猜测说:“会不会是跟打仗有关?日本人马上就要打过黄河了。这日本人来找何会长,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事?”

张文彪低声地嘟囔说:“应该不会,可能只是给何会长祝寿吧?”

老五松了口气:“但愿如此!”

张文彪却心急火燎起来,说:“不行,这事得先让何会长知道。”然后匆匆走了。撇下老五一个人,不满地嘟囔着:“马屁精!”

张文彪赶到前院的时候,何元昌正掏出怀表看表,似乎十分着急,看见他过来,忙问道:“彪子,人到齐了没有?”

张文彪含糊地回答:“差不多了。”

何元昌并不满意:“差不多是什么意思?邹平城里的冯掌柜到了没有?”

张文彪摇摇头。何元昌赶忙摆手:“再派人去催!”

张文彪点头答应着,却不移动脚步,而是附在他的耳朵边上,小声道:“刚才老五来说,东城门口来了个日本人。”

何元昌吃了一惊:“日本人……”

张文彪说:“老五说他叫山根一郎,是来给会长祝寿的。”

听到是山根一郎,何元昌放下心来,说道:“他是我的朋友,怎么你没领他进来?”

张文彪说:“老五怕出事,给他指了条远道,围着长山城转了一圈,这会儿也差不多快到了。”

何元昌不满地说:“这个老五也是多事,跟日本人耍这种小手段,要是让人家看出来,岂不说我何元昌不仁不义!好,我知道就行了,你再去催催其他人,尤其是邹平城那边。”

张文彪这才讪讪地走了。

彪子前脚走,何夫人便凑上前来,原来两人的话她听个正着,她问何元昌:“刚才跟彪子说什么了?”何元昌故意遮掩地说:“没说什么,就说……冯掌柜还没到。”何夫人白他一眼说:“邹平城冯记杂货店的那个冯邦才?就他,连个土财主也算不上,你怎么请他来啊?还跟盼亲爹似的!”

何元昌觉得夫人的话太刻薄,反驳了她一句:“你这话多难听!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谁还收我这样的干儿子?”

何夫人不依不饶地说:“那你请他干什么?”

何元昌不由得感叹:“女人家总是头发长见识短,只顾眼前那点儿蝇头小利。别看冯邦才产业不大,但这冯家家底子厚,在邹平城算得上数一数二了。他有三个儿子:老大早年闯了东北,生死不明;老二老实巴交,勤奋有余,聪慧不足;但冯邦才注定命不该绝,这小儿子一表人才,人也机敏过人,若是冯邦才好好打磨的话,过不了几年就是一块好钢好玉。”

何夫人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你是说冯家有这么一个儿子?这可太好了!”

何元昌见她突然叫好,莫名其妙,问她:“好什么?”

何夫人掩嘴笑道:“你是猪脑子啊!咱们家晓莉老大不小的了,我正愁着她没个主儿呢!这孩子整天疯疯癫癫的,自己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何不趁这个冯邦才来的机会,把两个年轻人撮合一下。要是我们何家跟冯家结了亲,你何家家产继承的问题、晓莉婚姻的问题,可都迎刃而解了。”

何元昌疑惑不解:“这是什么话?我何元昌有儿子,什么时候没人继承家产了?你是不是觉得永久不是你亲生的,想把财产都霸占了去,给你那个宝贝女儿?”

听他这么说,何夫人白他一眼:“你咋这么认为?自从我嫁进何家,我还就没这么想过。我是觉得永久虽说是你儿子,可他在军队上。这当兵有当兵的规矩,他也顾不上家里的事。再说,看情形你这个儿子根本就不想继承这一摊子。如今再摊上这么个乱世,说不定哪天他就开拔去南方了,你这家业交给谁打理?”

夫人说的是实情,何元昌口气软了,说道:“我怎么就没往这上面想呢?听夫人一席话,茅塞顿开!”

何夫人听了他的话,知道他是在恭维自己,忍不住嗔骂了一句:“你少在我面前装傻瓜,其实你比猴都精。跟你生活了多年,知夫莫如妇。你说是请冯老板,要我说,你看中的不是冯家的人,而是看中了人家的杂货店。这邹平长山一圈都是山,谁都知道这两年邹长地区的蚕丝行情看涨,这无论是拿到青岛、杭州,还是卖到东洋,都是赚钱的买卖,你就想利用冯邦才,以自己跟日本人的关系,通过周村把货运到日本去。”

听夫人一针见血,何元昌笑了:“知我者夫人也!不过,现在可是敏感时期,日本人三个字千万提不得,心知肚明就罢了。”

何夫人不以为意,冷笑道:“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你以为我整天就知道吃喝打扮?怎么说我当年也是周村街上大户人家出身,知书达理。就连你想着再娶个三房,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夫人三句话就揭他的短,何元昌叫屈道:“夫人这可是冤枉我。谁都知道我何元昌从不纳小。”

何夫人并不想在大喜的日子揭丈夫的短,见好就收,白他一眼说:“你也不是不想,只是没能力罢了,你以为你逛的青楼妓院还少?只是没有理由娶回家里罢了。”

何元昌被揭了伤痕,脸红一阵白一阵。

两人还在说话,前门进来了两个人。一个身背短枪,是县警察大队大队长张文龙;一个是高洪元。

两人身后跟着一个警察,双手提着礼品盒。

何元昌急忙迎上去,拱手道:“哎呀,文龙老弟,这百忙之中还劳驾您亲自来!”

张文龙笑道:“这是哪里话,何会长六十大寿,晚辈再忙,也得亲自前来贺喜啊!”

高洪元也跨前一步,自我介绍道:“鄙人高洪元,是替卢县长来送货贺礼的。”

何元昌竟一下子没有认出此人来,正要问个仔细,张文龙替他答道:“看来何会长是把心思都用在发财上了,连县政府堂堂的军事科科长都不认识了。”又对高洪元道:“洪元兄,看来你这公关还做得远远不够,连长山城赫赫有名的商会会长都不认识你,将来你还怎么领导一县的抗战?”

何元昌急忙接过话来说:“都是老朽有眼无珠,堂堂的县军事科科长,说出名字来就吓死个人,只是我人老眼花没看清,失敬失敬!”

高洪元笑道:“不敢当。是卢县长派我来给何会长祝寿的。原先的科长有重任调走了,我也是初来乍到,在卢县长手下混碗饭吃,平时不太喜欢在公众场合露面,所以何会长不认识也是正常的。听说何会长和卢县长是至交,往后还望多多在卢县长面前美言。”

何元昌急忙应着:“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高洪元后退一步说:“何会长,今天卢县长还吩咐在下有件急事要办,所以我就不进去了。”

何元昌有点儿失望,但嘴上还是应酬道:“那哪行啊,都到院子里了还不进去?”

张文龙也接过话说:“实在是有公务缠身,不然,说什么也得喝一杯寿酒再走。”说着,从警察手里取过礼品呈上来,嘴里还谦虚道:“也没备什么厚礼。何会长,多包涵了。”

何元昌急忙伸手去接,嘴里微笑道:“哪里哪里,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啊!”

这是一顶棉帐,喜柜先生唱道:

“久恒大美庆安康……县警察大队张大队长送‘宜为春好’对轴一副!新春正合生成广……长山县政府卢县长送棉帐一顶!”

张文龙退后一步,双手抱拳,说:“何会长,既然这礼已送到了,我们就先行告退一步了。”说罢,匆匆而去。

何夫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好奇地凑过来道:“我从前怎么没见过张文龙身后这个人,说话怪怪的,一点儿表情也没有,还满脸杀气。”

何元昌有些郁闷,对夫人说:“你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进,身边的人还认不过来,怎么会认得他?这个高科长刚刚替换原来的军事科长,平时不太露面。听说这个人有些来头,和日本人、军统、青帮都有联系。”

何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厉害?这种人咱们可惹不起。”不过,她心里仍然不服气,嘟囔道:“县长有事不来也就罢了,派这么个人过来干吗,就为了这个不值钱的东西?”

何元昌听了,训斥道:“又来了,你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卢县长是什么人?一县的父母官!人家有公务,给你送个棉帐算是大面子了。”

他狐疑地朝远去的背影望了一眼。何夫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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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不被人知晓得楚家二小姐,她的出生就是为了成为姐姐的备用心脏。他是不近女色多年得阎先生,一场阴差阳错,他发现了她的不同。他纠缠着不肯松手,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让她陷入艰难的险境。他的初恋女友亲手给她喂下打胎药,腹中胎儿化为血水,楚不欢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相信他!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是她的噩梦,是诅咒……。--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情爆!离婚后

    情爆!离婚后

    朋友是用来坑的兄弟是用来虐的老婆嘛,当然是用来养的!(这是某网游某大神的心声)曾经,一个短期的婚姻,换来她一心的脆弱。不想,一个久违的游戏,却引来一个大神老公曾经以为爱情是虚幻的,网恋是不可靠的。只是当网恋的对象是腹黑大神的时候,那么爱情就是甜蜜的,网恋就是神圣的。而且还能发现如果离婚是注定的那么再婚是命定的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情爆!是绝对的。片段精华1、求婚片段游戏中:“嫣非要么不嫁,要嫁只能嫁我。”霸气侧漏,让所有人瞬间沉默。现实中:“言奕奕,该嫁了。”六个字,却让他温润如玉的脸上多了一次光彩,炯炯的目光笃定她无法抗拒自己。2、情敌片段游戏中:“夫人,这是传说中我的情敌吗,你的眼光怎么低了。”无视面前那尊闪闪发亮显示人民币至少五千的装备,无聊的吐槽。无耻的看了他,什么眼光低,整个游戏中能跟你比吗?一件衣服上的石头加起来都价值好几万,有钱也不是这种烧法。现实中:“我是冯羽睿。”他很温润的对着刘健:“我家奕奕劳你这几天的照顾了,好在现在我回来了。”完美的举动,谦和的笑容,让刘健心中泛起一种淡淡的悲哀。言奕奕一旁翻白眼,这条腹黑龙又这么温润,大概又在算计人了,想想,自己好像也是被他的温润给骗过去的。3、求子片段游戏中:“夫人,你看人家,比我们成亲早的都已经儿女成熟(群)了,你什么时候也给为夫生一个啊?”大神说的好自在,根本就没想过另一个电脑面前正喝水的人,差点被呛住。“……”“夫人,我知道你工作忙,放心,以后有了孩子,全部都会由为夫照料,你不用担心。”大神继续说。“我……”“夫人,你为何不答应呢。难道想对为夫始乱终弃,还是另有所爱。”他嘴角含笑,故意打的这么委屈。“咳咳,夫君,你不知道,游戏养个孩子需要五千人民币吗?”“夫人,钱的问题不用担心,为夫别的没有,现在能砸死人的,唯一的武器也就是钱了。”……现实中:“老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岳父岳母都在催了。”他看起来好无辜。“催什么?”看他无辜的样子,她就有种不祥预兆。“催着文我们要第四代啊,老婆。我们赶紧努力吧。”他眨着无辜的眼睛。“呃。”她无语,这当初不要孩子似乎也是他提的,如今怎么就反常态要孩子了。他心中算计,再不要孩子,你又要去学赛车了,那可不成,哪里能让你忽视我呢,生个孩子让你没心思学别的。
  • 午夜之谣

    午夜之谣

    一切因一幅失踪已久的名画《洛神赋图》而起,几位身世离奇的年轻人,一步步走进深藏在300首古诗中的谜团,生死之间尝尽爱、恨、血、泪,取舍之外是尘世的沧桑与挣扎,而背后更是人神之恋的苦涩、甜蜜与无奈。本书随着一个个死者逐步展开,悬疑、魔幻、惊悚,爱情、亲情、友情,不是作者在写,而是每个灵魂在战栗中前行。
  • 谦卑的人有福

    谦卑的人有福

    人生在世,为人处世是一生的必修课。做人是一种学问,处世是一门艺术。做何种人,如何做人?本书精选了季羡林、王蒙、蒋子龙、铁凝等名家的经典作品,带您重新认识谦虚、善良、减实、克制、礼貌等道德品质,让您学会打造良知这张行走世间的通行证。
  • 麻辣女特助

    麻辣女特助

    当泼辣美女遇上腹黑渣男,当美女误打误撞成了渣男的专属女特助,是渣男“潜规则”美女?还是美女辣倒渣男?渣男面试美女:渣男:“你是否曾经被上司潜规则?”美女:“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渣男:“怎么说?”美女:“因为他们在没有‘潜’到我之前就阵亡了。”渣男偶遇美女:渣男:“小姐,你砸了我的车,准备怎么赔偿?”美女:“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渣男:“那就钱债肉偿。”“你说的哈,那我就肉偿了!”某美女当场卷起袖子,一拳打中某男鼻梁,再拉开自己的衬衫,露出香肩和粉红色的内衣,扯开喉咙大喊:“非礼啊——”都说冤家路窄,美女接到一封录取通知书,在风和日丽的星期一正式上班,却莫名连升N级成了总裁特助。只是,得知往后的工作是供渣男总裁差遣时,某女内牛满面了。本文办公室恋情,讲述人渣男主和美丽女主的爱情攻防战。男主在办公室是衣冠禽兽,私底下是纯禽兽。女主精通八国语言,一张利嘴麻辣呛人,人生终极目标是找张长期“房票”以应付目前中国房价水涨船高的国情。她的目标能否实现?男主是否能顺利进化成人?亲们一起来见证吧,有花撒花,没花撒票,拒绝霸王.本文正剧,有点YY,但不小白,天使举双手双脚保证。想偶尔看到天使冒泡的亲可以进群10492823,敲门砖天使任意一篇作品的人名或书名,注意:此群很安静,不喜勿进.强烈推荐本文姐妹坑:《黑道少奶奶》,女主闺蜜宇文捷的爱情悲喜剧(已完结)。《狂情少将不良妻》(连载中)喜欢古言的读者亲们还可以戳这里《狂少十三夜》,强男强女,史上最“雷”穿越,上部已完结,下部难产中,此坑水深火热,跳坑者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