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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痴儿无明 良莠武林

每当半觉为求艺访道而远行,到站下车,寻找出站口的那一刻,心中都会涌起无助与孤独,那时节,心中便连连默念“真武大愿”以振作身心,便可渡过第一个难关。而为寻得自己所要找寻的拳师,四处向人问询,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便是第二个难关——这一回,尤为困难。

半觉来到刘京所说的地方,站在霓虹闪烁的大门口,踌躇不决。他知道何为夜总会,却是从未踏足。里面看起来闪亮华丽,像是一举一动都要花许多钱的地方,而每一个在这儿进出的人,穿着新潮考究,都像是高高在上的有钱人。里边儿一定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规矩,一个不好,随时被人嘲笑。半觉不断地思考,以平息自己心中的不安——只有趾高气昂的家伙,才会招人讨厌,我并不明白一切,不懂就问,想必不会招人厌倦;若要花很多钱,我便说是进去看看,不使用和饮食任何东西……不行!我的心乱了,我远行求学,遵纪守法,哪里去不得?

想到这里,半觉把心一横,大步走进。

“先生,请存衣物。”门内穿着整齐的侍应伸手为半觉解下外套。

“啊,不用。”半觉本能道,拂开侍应的手。

侍应见半觉如此,并未出现半觉所想的嘲笑,依旧彬彬有礼地躬身,并告之场中很热,将衣服寄存于柜台,出来时可凭手牌领取。

“免费存么?”半觉从未受过这般周到的招待,惊奇不已。

“免费的,先生。”侍应回答得十分认真,仪容得体,半觉为自己的多疑而感到惭愧,也许社会早就进步了许多,变得人性化,只是自己并不知道。

直到坐在吧台前,酒保送上五十块一杯的啤酒,半觉方叹人心不古。

所有人都在饮酒或跟着沉重而震撼的音乐节奏,发狂般跳着不知名的舞。他从未见过这样欢乐、兴奋的人群,不知从何下手,沉思片刻,决定从身边酒保下手。

“您好,我想问问,前些日子门口是不是有个姑娘打架,一人揍了好些壮汉?”半觉问道。那酒保上下打量半觉,只是摇头摆手,转身走开。

不多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坐在半觉身旁,胸大,领子低,皮肤粉嫩,半觉不禁偷偷多瞅几眼,没想姑娘突然转过头来,跟半觉打了个照面,半觉羞涩难当,赶紧低下头。

“帅哥,请我喝杯酒呗?”姑娘眨动着美目贴、美瞳与假睫毛建造而成的大眼,闪得半觉不敢直视。

“噢……好。”半觉应道,那姑娘要了一杯龙舌兰加冰。

钱不能白花,半觉又问起前些日子酒吧门口的打架事件。

“大叔,您是公安吧?”那姑娘很是警惕,小心问道。

“不是。”半觉苦笑。

“切,公安才不会说自己是公安呢!”

“咳……那么你到底知道么?”半觉再刨根问底时,那姑娘仅剩的一点可爱也灰飞烟灭,拉长了脸,将那杯龙舌兰酒一饮而尽,道了声谢,借尿遁溜了。

问得俩人,半觉开了胆子,但凡见到有人坐在身边,便细细询问,有的推说不知,有的打量半觉良久后扭头便走,更有骂半觉神经病者。

“呵呵,遇着个山炮!”一个时髦的削瘦男孩儿看了半觉一眼,扭着姑娘般的小翘臀走开了。

“兄弟,啥是山炮?”半觉问吧台里的酒保。

“好朋友的意思。”酒保看着半觉,憋着笑。

“哎?看来还是好人多!”半觉也跟着傻乐。

守株待兔终归收获甚小,半觉打算在这儿四处走走,于是开始在拥挤的狂欢人群中穿梭,这一系列的怪异举动却早被夜场安保盯上。

“咦?这是?”半觉上了楼梯,见身边有门,莫不是老板或管理办公室之类?那倒是值得一问!敲了两下,见无人应答,发现门只是虚掩,随手推开,内里是个宽阔的房间,装修豪华大气,十余个大汉或举杯子,或搂着姑娘,愣愣地盯着半觉这不速之客。

“呃……我走错了,各位山炮别见怪!”半觉话音没落,房间沙发上便站起一个大汉,快步向半觉走来。

“莫不是要请我喝酒?”正愣神间,那大汉一把抓住半觉衣领便往屋里拖,半觉不防,被拖得往前跑了两步,可他毕竟不是傻子,这动作,这力气,哪里是请人?猛然坐胯,使劲一沉,生生剎住。那汉子用力再拖,像是拉扯一个深埋地里的木桩相似,再也动不得半觉分毫,众大汉轰然起身,移步上前,将半觉围住。

“你狗日的骂谁?”一个满是文身的大汉向半觉质问,半觉正摸不着头脑,忽然想起适才那酒保脸白唇薄、脸鼻少肉、又眼神闪烁,一副损贼相,料定是“山炮”二字出了问题,便诚恳解释,听得一众大汉啼笑皆非,直骂半觉山炮,半觉也不恼,连连致歉。解了误会,半觉正要离去,有一文身汉子,像是领头的,斟了杯酒,来请半觉喝。

“哥们儿,听你口音,不像北方人?”那汉子问,半觉一饮而尽,道明自己籍贯。

“来这做生意?”汉子又问,半觉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看这些人,却像是这间场子的熟客,便问起前些日子的“美人儿打架事件”。

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包间儿里静得可怕?

“你跟那女人是什么关系?”座中一位大汉面色阴郁,沉声问道。

半觉见有了头绪,心中大喜,便说自己在南方得知有这么一位巾帼英雄,不远千里来此寻访,只希望交个朋友,多长见识。

“我×!”座中有人低声咒骂。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领头的汉子脸色越发难看。

“不,我说的是实话,练武人外出访友换艺,是常有的……”

“练武人!呸!”那领头的汉子似乎恨极了这个身份,拍了个酒瓶,轰然起身,其余众人或空手,或捡起烟灰缸、酒瓶等一切能打人的物事,起身逼近,恍若群狼环伺,择肥而噬。

“大家斯文人,别动手,有话好说!”半觉赶忙劝阻,可哪里有用,领头那汉子持半截酒瓶,锋利的玻璃碴子直扎半觉腹部!

半觉炸了毛,脚下闪展步,让开半个身位避过,一手格住那汉子持酒瓶的手,另一手使个通背穿掌,照着那汉子双目插下,那汉子一声惨叫,没待众人反应过来,半觉又起个撩阴腿一脚钉在另一人裆下,抢过那人手中烟灰缸,也不讲究准头,随手甩出,扔向其余众人。玻璃烟灰缸沉重,若被砸中,不死也残,众人赶忙抱头躲避,半觉哪肯放过这等机会?脚下追风赶月,又照准一人后颈,呼地挥出个通背拍掌,多年铁砂掌功夫岂同寻常,打得那人两眼发黑,当场晕死过去。这房中毕竟狭窄,半觉逼近众人,遂使出短打功夫,更是精妙,捶肘多变,拳脚到处,神鬼难测,不到一支烟的工夫,众大汉或口鼻冒血,或不省人事,或跪地呕吐,惨不忍睹。

半觉拧起那领头汉子,扔在沙发上,一脚踏住。

“爹!亲爹!别打了!我就是个屁!放了我吧!”半觉一双铁砂掌左右开弓,一通乱抽。

“我一个外乡人,没招你没惹你,干吗欺负我!”半觉气不打一处来,大声怒吼,歇得两息,又是一顿猛抽,虽没使通背拳劲,也打得那人脸面肿得像泡芙似的。

“我……我哪敢欺负您啊!”那汉子心中委屈得不行,竟抽泣起来。

“还敢顶嘴!老子穷得叮当响,就这一件外套,都被你等扯烂啦,你说咋办!”半觉脱下外衣,众汉子被这练武人的神威吓破了胆,有乖觉者,赶忙忍痛爬起,将自己的名牌外套叠好,给半觉恭敬奉上,半觉换了衣服,抓过瓶啤酒,咬开瓶盖,灌了两口,方才消了火气。

“那女人是谁?在哪儿?联系方式?说!”半觉随手一挥,将衣袖抖得似鞭梢一般,啪啪作响,常人哪里见过这个,只是两脚发软,涕泪横流,眼中这貌不惊人的土佬好似怪兽,生人勿近。

被半觉踏在沙发上的汉子,向半觉说起缘由,原来他们便是被那美人儿高手揍得一败涂地的主儿,被女人收拾,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几日多叫了几人,在此等候,指望着再次撞见那姑娘,也好报仇出气,他们只知道那女人是这间场子的常客,却不知她的来历。

“别报复了,咱们的世界里,你们谁也惹不起。”半觉摇摇头,迅速离去。

一众倒霉蛋各自垂头丧气,领头的汉子抓了把冻酒的冰块,敷在脸上,默然无语。

身旁忽然有人递来一块儿带着女人香气的手帕,大汉转头一看,却是位美得冒泡的少妇。

“对不住,今晚的消费都算我的,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少妇问道。那大汉正不耐烦,张口要骂,抬头一看,少妇身旁站着仨内保,各自手持防爆盾与甩棍,立马泄了脾气,将所有因果和盘托出。

少妇微笑着听完,唤来侍应,让他将这包间招呼好,便自去找了个安静地方,拨通了电话。

既知那武艺高强的大美人儿是这里的常客,半觉也不怕人报复,次日又于此地守株待兔,在吧台前坐到夜晚十一点,四处观察,又询问了不少人,依旧不得要领。

“这位兄弟,你好。”一个身着休闲西服的壮实男人,坐在半觉身边。半觉细看此人相貌,朴实的平头,国字脸,面带微笑,一团和气。半觉正要说话,那人却招呼酒保,要了瓶上好的洋酒,半觉不识,只知价格不菲。

“我叫巍子,兄弟哪儿人?”国字脸男人为半觉斟了杯酒,随口问道,半觉如实回答,再次问起美人儿高手的下落,巍子眉毛微微挑动,只推说不知,随即又问为何寻找此女。难得见人如此热心,半觉更不隐瞒,随即道明原委。

“失敬,这年头练武人可是稀罕物啊!”巍子与半觉碰杯,一饮而尽,煞是痛快。

“您也是练武人么?”半觉问。

“算不得,学了些搏击术强身健体,稀松得很,比不得你这么执着。”巍子笑答。

“您太谦虚了。”

酒气上眉头,愁绪上心头。见半觉闷闷不乐,巍子表示愿意给半觉做向导,明天便开始在当地武馆找找,晚上再来此处饮酒守候。既是到此寻艺,增长见识,就算找不到想要见的人,也不至于空手而归。半觉见巍子如此热心,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巍子又问起半觉住处,半觉指向夜场对面,是一家简陋便宜的旅馆,巍子拉起半觉便往外走,要给半觉另选住处,让半觉去拿行李。

“我们初次见面,你已经请我喝了好酒,再让你破费,我心不安。”半觉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巍子只好作罢。

清晨,巍子驱车来接半觉,见旅馆用的公用卫生间条件极差,那气味熏得刺眼,房中也隐约有股怪味,连连责怪,退了房,将半觉的行李抢下,扔到车上。

二人用罢早餐,巍子拿出一幅石碣城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点出了所有武馆、武校,乃至公园里聚众练武的把式场,半觉没想到巍子做事精细到此等地步,心中大为感激。二人合计路线,时逢周末,公园把式场通常是早上练习,又是民间拳师自发,自由度较大,便决定先到几处公园转转。

公园把式场中搜寻高手,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半觉曾与好友讨论,将这项活动用四个字概括——粪里淘金。公园把式场的拳师,参差不齐,鱼龙混杂,普遍水准不高,只要家中有足够的场地,或在某些避人的清净处寻得惯用场地,正门真出的高手从来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练拳。可是在一些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中,有些极为高明的大拳师,没有很好的场地条件,只能在公园挑个宽敞清净处练习。

今日,二人便没有淘出金子的运气。

在一处把式场中,二人询问是否有武艺高强的女弟子,场中练家毫不犹豫地说从没见过。入宝山不可空手而归,半觉见把式场的拳师尚未到来,便问起把式场的拳师是何传承,练的哪家功夫。

“咱师父啊!太极、八卦、形意,样样精通!最厉害的是他的南拳!从来没在我们面前露过!”场中弟子如是说,半觉和巍子听了,运气强忍,赶紧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捧腹大笑。

“奇葩!奇葩!”半觉不断抹着笑出的眼泪。

“得个乐子,也算收获!”巍子摸出支烟抽,呛得几乎把肺都咳出来。

“算了,下家,下家!”半觉挥挥手,虽没什么收获,却是个开心的早晨。

另一座公园的把式场中,半觉眼睛一亮,却是太极拳的地盘儿,把式场的拳师约莫五十岁,自顾自地行拳,背后约莫十数人,跟着比划。

“太极,没啥看头。”巍子说。

“嘿,你这是经验主义错误,这拳师的功力不俗啊。”半觉细细看那拳师,行拳走劲极为内敛,一路拳走下来,沙土地面留下的足迹,犹如蛇行,显然是丹田内转带出的身法步法,不同凡响。

俩人来到把式场中,等那拳师带众人打完一路太极拳,便上前询问其门下是否有善战的大姑娘,那拳师微笑摇头。

“大师,我能否试试您的功夫?”巍子向来对太极拳不屑一顾,心中怀疑半觉乃言过其实,想亲身试试。

“推推手吧?”那拳师说。

“我不会推手,只会搏击。”巍子咄咄逼人,拳师笑笑,示意巍子可以动手,巍子毫不客气,左手直拳击出,以做试探,右直拳便要重拳击敌。

那拳师身子微微让过,双手托住巍子腋下,将巍子推得两脚离地,倒退两三丈远方才站住。

“你身上缺东西。”拳师笑笑,却转头看向半觉,两眼放光。

“搭搭手?”拳师问,半觉微笑点头,上前提起双手,与那拳师的两臂搭在一起。

当年袁师传授半觉五行通背拳时,也让半觉练习杨氏太极,说是对他的功夫会有极大裨益,以致半觉对太极拳亦是熟稔。

二人推手成圈,来去不见胜负,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半觉顺着太极拳师收手的机会,向前进一步,那拳师便随之退步,再过得几个回合,那太极拳师退步越发频繁,只是架子始终不散,未露败象。待得一刻钟时,半觉依旧举重若轻,开合吞吐,缓慢流畅,如痴如醉,那太极拳师却是大汗淋漓,两臂酸胀,苦不堪言,快退两步,从推手中脱离。

“功夫真好,多谢。”拳师向半觉抱拳行礼。

“见笑。”半觉回了一礼,向那拳师告别,领着巍子,离开把式场。

“你胜了?”巍子满腹狐疑。

“我功底扎得比他深些,他熬不住了。”半觉说。

“为何不放翻他?”

“是个好拳师,有功夫,最难得的是推手虽落下风,却不偷奸耍滑下黑手,这样的人很难得,让他好好教下去吧。”半觉笑道。

逛完四五个把式场后,已过正午,巍子多次唆使半觉与人动手,皆被各把式场的拳师拒绝,甚是不甘。

“你很坏。”半觉笑眯眯地啃着卤羊蹄说。

“想看你的本事,你这种人很稀罕。”巍子脸皮厚,被半觉说破心事,也只是嘿嘿坏笑。

“有所为,有所不为,值得打、该打的,自然要打,听他的。”半觉指向窗外晴空。

入夜,二人再到酒吧守候,依然是毫无所获,待饮至微醺,已近午夜。巍子为半觉安排了干净舒适的酒店房间,说再让半觉住在那狗窝里,于心不安,半觉也不再推辞,欣然入住。

次日,是武馆之行,巍子带半觉来到一间跆拳道馆,向馆主询问美人儿高手的下落,依旧毫无头绪,巍子再次提出比武切磋,馆主却不答应,被巍子缠得烦了,便要拿电话报警,半觉只得将骂骂咧咧的巍子拖走。

又寻到一间教授长拳的武术馆,馆主甚是热情,可一听并非来学拳的,便让徒弟撤了茶海,挥手送客,巍子又问是否可以切磋比试,那馆主双眼圆睁,凶神恶煞。

“你是练什么的?”馆主问。

“五行通背,心意六合。”半觉如实说。

“你师父是谁?”馆主问。

“五行通背师承袁辰阳,心意六合师承是一位道人,想必您也没听过。”半觉说。

“哦,你五行通背的师爷是谁?当年我曾与‘臂圣’有一面之缘,也称其一声张大哥,论起来,你怕是要唤我一声太师伯……”馆主说着,不自觉地昂起了下巴。

“我×。”巍子翻翻白眼。

“你骂谁!啊!”那馆主听见巍子嘀咕,转头便跟巍子较上了劲儿。

“抱歉抱歉,我朋友性子急,又不是武行人,不太清楚规矩。”半觉话语温和,出声劝架。

“要不是看在这小兄弟份上,打死你啊!”那馆主顺坡下驴,依旧不依不饶。

“谢谢,请出手吧。”半觉突然把脸一板,那馆主却是一愣。

“请出手。”半觉缓步迈向馆主,渐成压迫之势。

那馆主登时紧张起来,平日所操所练全忘在脑后,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迎上半觉,挥拳便打。

这等盲拳瞎脚岂能奈何半觉,武馆场地甚是宽阔,半觉时而走着通背的闪展步,时而趟出龙行步,保持着距离观察、戏耍对方。

不多时,那馆主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半觉心知如此耗下去,毫无收获,将双臂微微抬起,待那馆主再挥拳时,便一劈掌砸在馆主手臂上。半觉曾苦操“纺车式”多年,又常打“狗皮桩”,双臂下堕之力奇重,一击之后,那馆主痛得眼泪直流,又惊又怖,再也抬不起手臂。半觉突然向着那馆主大步跨上,双手皆使穿掌,直插脸面,那馆主方仰身躲避,谁知半觉身子一低,一肘砸在馆主的大腿根上,却是通背妙招“猿猴抱旗”。那馆主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目咬牙忍痛,过得片刻,方才开口呻吟,再也起身不得,一众弟子这才醒过神来,赶忙上前搀扶。

“不问问那姑娘的下落?”巍子见半觉转身便走,赶忙问道。

“这等拳混子,哪里教得出人才。”半觉摇摇头,领着巍子大步离去。

午后,二人又访了几处颇负盛名的现代搏击馆,馆中教练倒是态度极好,只是要求半觉戴上拳套,才可交流比试,半觉望着被拳套紧缚的双手,摇头苦笑。

“上!上!”巍子兴致倒是极高。

“你丫就坑我吧!”半觉笑骂。

所谓牛不嫌包蹄,虎须露爪牙,半觉戴上拳套后,一双巴掌再也发挥不出原本的威力,拳捶短劲儿也不好使,亏得打法精妙,步法灵活,功底深厚,距离感也是极好,未明显落下风。馆中的拳击教练与MMA综合格斗教练,双臂也被半觉磕得疼痛难当,认为半觉功夫极为独到,确有可取之处,并征求半觉意见,录制了切磋交流的视频,以供将来参考。待问及美人儿高手下落时,虽是毫无头绪,可是与现代搏击的比试,收益良多,半觉依然欢天喜地,巍子见半觉如此,亦是愉快非常。

用罢晚饭,稍事休息,征战整日的疲惫方才发作,巍子倒是非常贴心,将半觉带到一间洗浴中心,找了手法老练的搓背师父,让半觉放松身体。

“都光着腚哪!别老盯着我笑,恶心死啦!”半觉见巍子捡到金元宝似的看着自己傻乐,浑身发毛,不禁大声抗议。

劳累过度,半觉这一夜睡得极沉,直到日上三竿方醒。

“我打听过,咱们这儿有一家武校,在全国都有些名气,学生不少,要是这儿再找不到那姑娘,可就没戏了。”午饭时,巍子告知半觉下午的行程,略带歉意。

“找不找得到,没那么重要啦,为了参观一处名胜,出来旅行,虽没能到达我的目的地,这一路上却多看了十几处风景,这都多亏了你呀,我就算立即回家,也是满载而归。”半觉笑道。

“咱尽力而为吧,敞开吃,下午还想看你打。”巍子嘿嘿坏笑。

“你丫太坏!”

武校的练习场地分为传统馆、摔跤馆与搏击馆,二人在传统馆看了片刻,一众学生却是练的国家规定套路,动作花哨好看,却上阵无用,遂来到搏击馆。

馆中学生正各自练习,有练力量训练器械的、打沙包的、喂拳靶的,不一而足。巍子上前询问美人儿高手,那学生甚是冷漠,只是摇摇头,待问起是否可以切磋比试,脚步声与放下器械的金属撞击声,凌乱响起,馆中众人立刻将二人围住。

“干吗!想踢馆吗?”一个身体最为高壮的拳手沉声问道。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平常的切磋武艺。”半觉说。

“你俩哪个上?”那高壮拳手问。

“我。”半觉轻声回答。

“呵,就你?”高壮拳手咧嘴冷笑。

“可以不带拳套打么?”巍子征求对方意见,引来一阵嘘声与喝骂。

“裸拳?”

“打死你,咱不负责!”

“真特么没死过!”

一时间威胁之声四起。

“可以么?”半觉皱眉,轻声问道。

“上台。”那高壮拳手径自跳上齐胸高的擂台,翻过围绳,身手甚是灵活,半觉也不多说,随后爬上擂台。

高壮拳手提起双拳,摆出架势,半觉却只是平常站立,如临深渊般,小心翼翼地走向对方。

“呵,外行。”高壮拳手心里想着,上前,前手刺拳,眼看便要击中,半觉忽然消失了!

半觉打从一开始,便走入对方拳头的攻击范围之内,便是要引他出拳,在他出拳的一瞬间,半觉双腿一盘,极快地缩到对方裆腹之前,一捶砸在对方脚背上,正是戴家心意拳之“堕地炮”。那拳手还未来得及叫痛,低头看时,半觉身子一挺,肘尖朝上顶出,正撞在拳手面门上,那拳手鼻血迸出,晕倒在地!

拳谱有云:“束展二字一命亡。”古人诚不我欺。

“漂亮!”巍子正大声喝彩,馆中俩学生突然冲向馆外。

“有人踢馆啦!有人踢馆啦!”那俩学生声嘶力竭地大喊,顿时,整个学校里如沉雷滚滚,又如万千奔牛过境,地动山摇。

“风紧!扯呼!”巍子大喊,半觉赶忙跳下擂台,二人撒腿便向校门奔逃。

“我靠!这么多人!”半觉边跑边回头看。

“别特么回头看!专心跑!前面左拐!”巍子大声吼着。

“我看见了!这不是武校么?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拿着开山刀!”

“我早说了!这武校在全国都有名声!”

“这哪儿是武校啊,这就是黑社会啊!”

离校门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成功逃亡,斜里忽然冲出三人,堵住了门口,俩人持开山刀,一人持装了不锈钢枪头的白蜡杆!

半觉善战自不必说,巍子也被逼出了潜力,俩人边跑边脱下外衣,缠在左手,以做防护。

半觉左臂磕开刺来的长枪,回手砸开另一人的砍刀,一脚“车轮步”挂起,脚尖狠狠钉在刀手的胫骨上,那人杀猪似地叫起来,想必是断了。

回头时,巍子不知使了什么本事,已把另一个刀手打晕在地,此时此刻哪容人多想,身子一晃,逼近持长枪者,使个扑跌将其放翻,巍子赶上来,对着头便是一脚踩下。

二人初次并肩作战,却是默契非常,巍子捡了长枪,半觉拾起两把砍刀,站在并不宽阔的校门前,神色淡然,威凛莫犯。

“上!”半觉双手一搓,将双刀刃背翻转,快速移动起来,两把开山刀一先一后呼啸而出,一把劈上路,一把砸下盘,巍子随后,但见有人威胁半觉,挺枪便刺,那枪头虽不锋利,可巍子力大,杀伤依旧可观。

莫看半觉刀法单一,却是极为有效,反复使用,虽是用得刀背,下手却是极重,片刻间便劈折了七八条腿,众人皆怕下盘被劈,又有巍子的精确阻击,竟是连连退却。

半觉忽尔纵声大吼,势如燎原之火,左冲右突,恍如牧马圈羊,声威大振!巍子也渐渐熟悉了手中白蜡杆的枪性,手腕一拧,抖出枪花,或拦、或拿、或扎,如蛇吐信,变化无方。

殊不知,但凡呼朋引伴,聚众围殴他人者,其心不坚,其智必弱,气势稍挫,极易溃败。而冷兵群战,阵形最为重要,这武校学生一拥而上,相互遮挡,战力大减,虽是经过武术训练,却缺乏古代战场上作为一个士兵的基本素质。不多时,前排面对巍子和半觉者,越发胆怯,直向后退,可后边的人不知形势,还在向前拥挤,乱作一团。

也不知劈翻了多少人,半觉与巍子双手酸软,停步休息,一众武校学生却是犹豫不决,一时间双方对峙,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不行了,打!”人群中有人喊道,一众武校学生气势立涨,正要冲上,半觉突然舌绽春雷,再次纵声大吼,双手一搓,刃背翻转,再不留情!

“杀!”半觉大吼,巍子挺枪便冲,众武校学生见性命难保,撒腿便跑,半觉与巍子追得百十步便停了,二人相视,开怀大笑。

俩人取了车,仍旧双目发红,斗气未消,一路高歌大闹,找了间私人诊所,包扎伤口。巍子不似半觉短兵相接,只有五六处浅伤,先去买了好酒好菜,待半觉处理妥当,便一同驱车来到江边,选了块好地,铺上酒菜,不醉不归。

凯旋,又逢皓月清风,身边有佳肴美酒和并肩死战的伙伴,半斤“闷倒驴”下肚,半觉难得敞开心扉,说起自己的过往。

巍子全没想到,半觉竟是生于书香门第、诗礼之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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