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炎自幼饱读兵书,见父亲问道,张口即答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楼兰虽是弹丸小国,可是却富饶无比,近些年来匈奴屡屡派兵征伐,只可惜不得其法,这才会功败垂成的……”逻炎语气无不有惋惜之意,不过听他话中意思,似乎对这攻城之事已是谋算在心了。逻盛想到此处,不免多看了一眼那幅地图。
三年前承国适逢百年难遇的旱灾,不得已暂停了对于漠北匈奴的用兵,而匈奴此时则派出三万铁骑,准备一举攻克楼兰国。可不知何故,一向骁勇善战的匈奴人在楼兰的城池前却束手无策,一个月竟也没能攻克!恰逢此时匈奴单于冒顿病逝,率军出征的左右贤王纷纷赶回王庭试图争夺单于王座,也就把一场战事耽搁了。
而楼兰国这个弹丸小国之所以被承国和匈奴如此看重,不过是因为这数年来楼兰国突然富饶的缘故。逻炎也不禁奇怪了起来,他曾经也听到过各种传闻,可是却不过是市井流言罢了,哪里有什么那么玄乎其玄的事?
“父亲,你可知楼兰国这富饶的缘故?”逻炎虽是少年有为,可如今也不过才十五岁而已,心中有不解之处,便问起了自己一向崇拜的父亲。
逻盛听到爱子这话脸色顿时一沉,可是旋即又恢复平静,说道:“为父亦不知晓,只是皇上此番令我出征,主要的目的也正是因为此。”
逻盛思虑再三,还是不准备隐瞒,儿子的少年老成他看在眼里,自是放心。何况,若是不告诉逻炎这目的,怕是这孩子心里也不舒服。毕竟作为三军副帅的他,也该知道这些的。
逻炎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丝绸之路的开通的确富裕了西域各国,可是楼兰不过数万人,城池也只有三座,王都所在楼兰城不过才相当于承国的一个十里之郭罢了。
而此时的楼兰城,却因为承国的三万大军即将兵临城下而陷入了另一番境地。往返西域与承国的商旅闻听战讯早就连夜撤出了楼兰城,甚至连贩运的珠宝货物都留在了楼兰城中,毕竟相对于性命来说,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楼兰王站在城楼上看着巡城的军士,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黯然。三年前匈奴大军的撤去纯属于意外,如今承国又是三万大军,可天神可还会保佑楼兰国的三万子民吗?
“父王,你怎么又不开心了?”说话的是一个甲胄在身的小女孩,因为没戴头盔的缘故,安静地披散在脑后的黑发散发出耀眼的光泽。
楼兰王看着自己的独生爱女手里拿着寻常士卒常用的强弓,背后的箭囊似乎要把这小小身躯压扁了一般,他神色几番转换,却到底悲喜莫辨。
“娉溯,父王不是告诉你呆在王宫里就好了,怎么又偷偷溜了出来了?”对于这个独生爱女,楼兰王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可是偏偏他视若珍宝的女儿倔强得很,立志要当一个大将军保家卫国,保护她的子民一生安乐。
楼兰王与王后少年夫妻,恩爱情深,奈何却不曾生育子女,直到楼兰王四十岁这年王后这才身怀有孕,举国为之庆祝。只可惜王后到底是高龄产女,在生下小公主之后因为偶感风寒而一病不起,在小公主百日之后便阖然长逝。
楼兰王思妻情切,就为爱女取名娉溯,正是取“娉婷袅娜,溯洄情切”之意。又因为小公主本是出生在朔日,可那日却有隐隐的月色,楼兰王赐封“朦月”
楼兰国中,月虽为王族姓氏,可是却只有继承王位的男子方能沿用姓氏。因为楼兰王月轩黎并未有男嗣的缘故,娉溯承继父姓。也就是说如今年方七岁的月娉溯,就是将来的楼兰女王!
月娉溯仰头看着父王,信心满满地朗声道:“父王,如今楼兰国有危难,娉溯乃是楼兰国的公主,岂能躲藏在深宫之中,弃父王,弃臣民于不顾?”
楼兰城内,老弱妇孺都手持兵戈,齐刷刷地看着城楼上的楼兰王和朦月公主。那是他们的信任所在,也是他们一世安宁的依托所在。
楼兰王想起去岁月氏国的一万大军侵袭,自己和朦月率领三千楼兰勇士奋勇杀敌,朦月更是使出围魏救赵之计,智退月氏国。
自己的掌上明珠从来都是自己的骄傲!想到此处,楼兰王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不禁笑问道:“那娉溯你可有什么计策能退兵?”
楼兰王知道自己不过是玩笑般的问一句罢了,虽然娉溯自幼就喜欢那些兵书阵法之类的,可是如今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她一个七岁大的女娃娃又能奈若何?
何况,前方的探子来报说此番领兵出战的正是承国大将军逻盛!
承国大将军,这些年来一直与匈奴作战,此番三万精兵兵临城下,岂不是势在必得?
想到此处,楼兰王不由得一阵头疼,却听到月娉溯笑着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来者是承国大将军又如何?”
孩子气的话,却透着几分张扬,带着本身的稚嫩童音让楼兰王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
逻炎看着近在眼前的楼兰城,倒觉得之前自己竟是小觑了这弹丸之国。楼兰国三座城池互为依托,竟是呈一倒“品”字的构造……于城和滇城护卫者国都楼兰城,这倒是互为犄角,易守难攻,难怪匈奴骑兵也会铩羽而归。
逻炎想起父亲那日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却更是斗志昂扬,如此的机会,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呢!
是日,承国的三万大军在距离楼兰国十里的云幽绿洲安营扎寨。
西域多沙漠,这云幽绿洲是丝绸之路上的休憩之地,来往商旅多在此补充物质以及清水…而如今因为两国交兵,闻听战讯的商旅纷纷离开,放眼望去尽是身着甲胄的承国士卒。
“少将军,大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参军尤时看逻炎驰马归来,忙走向前去接过逻炎手中的缰绳。
此番战事虽然紧迫,可逻盛却还是将大军指挥权交付与逻炎,这其中也是圣上的意思。
逻炎进入营帐后看到父亲站在几案后凝眉苦思,他走向前去才看到父亲竟是满纸都是一个“密”字。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逻炎骤然想起这句话,心中微微一拧。父亲一向忠于圣上,是不会有此想法的,那么这就是说大军内部有细作?
“可有什么攻城良策?”逻盛抬起头来,将那写满了字的宣纸放到了烛火之上,很快就化作多多墨蝶,零落在地上。
逻炎嘴角微微一动,笑道:“还没想出什么好法子,不过听说楼兰国王骁勇善战,倒也是个难得的敌手,我想先看看他有什么手笔,再做出应敌之策。”
兵法有云:谋定而后动。如今楼兰国有山河之险,再加上举国抗敌,这士气大作,避其锋芒倒也是应当的。逻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赞许的点点头道:“也好,明日里我调与你五千先锋,可以先做一番试探。”
逻炎知道父亲行兵作战历来谨慎,对这番安排自是没什么异议,看着营帐外天色渐暗,他想起云幽绿洲外围的那一片胡杨林,心中不免一动。
“大将军,末将请求今夜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