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盛浓眉一挑,看向儿子似乎有些不解,可是顺着那坚定的眼光看到熏风拂过胡杨林造成的疏影零落,不由得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也好。”
云幽绿洲中间是一片湖泊,方圆不过二里地,是孔雀河最后汇聚之地,只是这西域的河流多是山脉上的积雪融化而汇聚成的,故而有着明显的季节变化。如今正是夏末秋初的节气,这湖泊里的水倒也能供给得了三万大军的用水。
沙漠的夜色格外的湛蓝,天上的星星都比承国的闪亮了许多。逻炎看着月色下的营帐四散分布,对着身后的参军尤时说道:“吩咐下去,三人一组,从南向北依次巡守每个营帐,另外调拨一百人,随时听我吩咐。”
尤时看着比自己尚小了五岁的少将军脸色凝重,不由问道:“今晚可是有敌情?”
逻炎接过了尤时递过来的火把,脸色一冷说道:“尤参军跟随大将军多年,可曾这般问过大将军?”
尤时脸色一变,却只是沉声言道:“末将听令!”
“公主,承国的巡守士卒似乎很多,我们该如何下手?”
月娉溯秀气的柳眉微微一扬,看着那来回巡查的承国士卒,心里也暗骂了一声。只是此番夜袭,她带着三百勇士前来,目的却只是烧毁承国粮草而已。毕竟,就算她熟读兵书,谙熟兵法那又如何?要知道楼兰国力相较于承国逊色许多,此番战事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李晟,你带领五十人去东侧放火,许开,你带领五十人去西侧放火,至于楚越,你带领一百人留守此地。”
楚越看月娉溯目光仍是看着粮草所在的营帐,不由说道:“属下愿意代替公主,还望公主成全!”
他们是楼兰王赐予公主的死士,却也是楼兰国的勇士,他们的职责是护卫楼兰,更是护卫他们的朦月公主!
楚越这话一说,刚刚开口的李晟和一直静默的许开也低声说道:“公主万不可以身犯险,属下愿意前往。”
月娉溯看着月光下那诚挚的面孔,银铃般笑着说道:“有你们这般义无反顾,我楼兰国怎会不敌承国?听我安排行事,不会有差错的!”
听到这话,三人对视一眼却也不再争执,他们随着公主一起抗击匈奴,自是知道公主智计百出,也稍稍放下心来。
李晟、许开两队人马很快就悄声前往军营东西两侧,胡杨林中月娉溯看着承国营帐中的点点篝火,几乎屏住了呼吸一般静静等候着时辰的到来。
“楚越,你接应李晟、许开两人,一旦他们回来就立刻返回滇城。”月娉溯计算着时辰,打了个手势让追随自己的三百勇士站起身来。
“那公主你呢?”楚越心惊,急忙问道。公主安排好了他们三人的归途,可是自己的呢?
月娉溯看到楚越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甜甜地笑道:“距离云罗湖的三里处我安排了接应的船只,若无意外的话我定能安全回去,也就算是完成了这次夜袭。”
楚越这才放下心来,可是他却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战场之上处处都是险情,意外事故更是层出不穷,月娉溯说的固然简单,可是她的对手又岂是那么易于的?
月娉溯看到承国营帐东西两侧似乎都已经得手,原本安静无比的营帐似乎一瞬间就热闹起来了,她身先士卒策马奔向了云罗湖畔的粮草营。
声东击西,扰乱承国巡守士卒的注意力,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至粮草营地,将承国三万大军的粮草辎重烧毁,这就是月娉溯的计谋!
她料定承国对于楼兰的轻视,仗着自己对于地势地形的熟知,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亲身历险。这事她本就瞒着父王,所以定要求得成功。
只是月娉溯没想到的是自己固然烧毁了承国的部分粮草,却也是惨胜如败,同时也遇到了自己此生的劲敌--承国逻炎!
果然,月娉溯的计策奏效了。巡守的士卒很快向营帐两侧奔去,而原本昏黑的营帐之中也响起了喋喋的骂咧声。
月娉溯一行百人很快毫无阻碍的来到了云罗湖旁,只是看着好整以暇的承国士卒,月娉溯勒住了马匹,心中不由一凛!
严阵以待,用这个词来说并不过分,尽管放眼望去承国士卒也不过百人而已,和自己所带的勇士不相上下。
逻炎看着为首的马匹上坐着的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娃,不禁心中一动。云安城的大家闺秀甚至皇族的公主他也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人能比得上眼前的小女娃,尽管才六七岁的模样,可是将来必定是一等一的美人。
殊不知此时月娉溯却也在打量着逻炎,她听探子来报说此番带兵的是承国大将军逻盛,可是据她所知逻盛成名十余载,几乎和父王年龄不相上下,怎么此番遇到的竟是一个少年将军?
少年将军?月娉溯心中一惊,不由道:“逻炎?”
承国最为年轻的将军,十三岁时随其父大将军逻盛出征匈奴,逻炎驰马百里硬是俘虏了匈奴的左都尉将军。一战成名天下知,谁人不识逻家郎?
逻炎听到那稚嫩的女声,不由扬起一丝笑意,“正是逻炎,不知小姑娘你是谁?”
月娉溯看他悄然而立,挂在腰间的宝刀尚在鞘中,不由笑了起来,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少将军的威名我早就知晓,可少将军却不知我是谁,想来这场战事我楼兰国定能够取得胜利。”
逻炎听到这话不由笑意更浓,这小女娃倒是知道攻心之计,可惜对于自己却没半分用处。他料定今晚楼兰必定会派人袭营,就做了这一番打算,而楼兰人夜袭的所在也被他“侥幸”猜中,当真是万幸。
只是逻炎还真没想到这率军来袭的竟会是这么一个小女娃娃。
“少将军,小心!”
承国士卒眼尖看到那小女娃娃取出弓箭射向逻炎,不由担忧地喊道。
逻炎似乎不紧不慢,烈焰刀未出鞘,却将那直扑面门的羽箭格了开去。双方的士卒看到统帅动起手来也都抽出长剑大刀向敌人身上砍去。月娉溯四周有几名死士团团保护,倒也不怕承国士卒的攻击,只是看到自己的袍泽一个个倒下,她心中也不由着了急,取出挂在马身上的箭囊,对身边的死士说道:“点燃,射向粮草营帐!”
这一带箭囊中的羽箭上都涂满了黑油,遇火即燃,携带着火势的羽箭直直射向了粮草所在的营帐,片刻间就一片火势涨起。
逻炎不提防楼兰竟有如此神奇的羽箭,一时大意着了道,身边的士卒也乱了起来。而此时,承国大军也纷纷向这边赶来,月娉溯眼见得已经得手,连忙对剩余的勇士喊道:“快撤。”
尤时看着绝尘而去的楼兰人,不由来到逻炎身边,低声问道:“是否去追击?”
逻炎看着有两座粮草营帐的火势已然控制不住,遂摇头道:“不必了,救火要紧。”
既然沿着孔雀河逃跑,想来那边已经作出了安排,逻炎回头看到甲胄在身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不由低声喊了一句,“父亲。”
逻盛已经听尤时说了这前因后果,对于儿子有七分满意,三分不满,“万不可因为对手是一个小女娃子就轻视了去。早点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去攻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