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钟乌妹开了店门,天气很热,没有生意,乌妹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的街,就听到呜呜呜的警车声音过来了,乌妹跟小丽说,又要捉人了,话还没有说完,警车已经停在店门口了,跳下来两个警察和一个女的,女的指着乌妹说,就是她!警察说,你看准了?女的很吃准地说,就是她!警察就上来捉乌妹了,乌妹说,你们干什么?警察说,到派出所再说。警察叫乌妹上警车,乌妹不肯,警察就来拉她,邻居都围过来了,乌妹大声地说,我没有,我没有,警察说,闭嘴!
乌妹被带到派出所,叫她坐在一张长椅上等,乌妹又急又害怕,哭起来了,乌妹边哭边说,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警察生气地说,你不要吵啊,看你是女的,要不就给你上手铐啊。乌妹看看警察手里亮铮铮的手铐,大声的哭闹变成低声的抽泣。
警察的背上都汗湿了,他们先喝了喝水,又到电扇前面将背对着电扇吹了吹,后来就过来了,他们坐在乌妹对面,说,你先说还是等我们问?乌妹说,我说什么?警察说,别装,到这里的人,没有挺得过去的。乌妹又要哭了,警察说,别耍滑头,哭哭笑笑,我们见多了,老实一点啊,不老实先关你三天再来问你。乌妹吓坏了,脸都变了色,却不敢再哭了。警察问道,昨天下午四点你在哪里?乌妹说,我在店里。警察说,谁能证明你在店里?乌妹说,小丽。警察说,小丽是谁?乌妹说,小丽是我店里的洗头妹。警察说,你不要说谎,蒙不过去的,你老实告诉我们,昨天下午,你有没有到博古广场?乌妹说,没有,我没有,我开店做生意的,我怎么走开,我走开了,顾客来了怎么办?小丽只会洗头,不会吹风的。
警察记了一些内容,停下来,他对另一个警察说,搞什么搞,你去把张娟叫过来。张娟就是那个指认乌妹的女的,她在隔壁的屋子里等着,被叫过来后,警察说,张娟你再仔细看看。张娟看了看乌妹,脸色疑惑起来,咦,咦,她说,咦,不是啊,好像不是她啊。警察眉头一皱,厉声说,你搞什么搞?张娟也慌了,又说,咦咦,刚才我看她时,就是她,现在怎么看着不像了?
事情就是这样被搞错了,又纠正过来,张娟认错人了。不过并没有立刻就放乌妹走,为慎重起见,为了不随便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轻易放走一个坏人,警察让张娟再去找个当事人来,张娟去找来了,那个人一看乌妹,就笑起来,哪里跟哪里呀,他说,张娟你那眼睛是眼睛吗?这样才决定当场放走乌妹,警察说,对不起啊,搞错了。
乌妹被这突来其来的惊吓和波澜起伏弄得有点傻了,警察叫她走,她还呆呆地坐在那里,警察说,走吧走吧,没你的事了。乌妹站起来,心里有点茫然,慢慢走出去,走到外面,被大太阳一照,睁不开眼睛。
乌妹的爸爸妈妈正好赶来了,他们看到乌妹脸色白白地站在派出所门口,乌妹的妈妈先哭起来,乌妹啊,你怎么啦?乌妹啊,你怎么啦?乌妹清醒了一些,说,他们搞错了。乌妹的爸爸说,搞错了?什么搞错了?乌妹说,他们要捉的人不是我,他们捉错了。乌妹的妈妈拉着乌妹左看右看,乌妹啊,你的脸色这么难看,他们打你了?乌妹说,没有。乌妹的爸爸说,那他们别的没有说什么?乌妹说,没有,就说搞错了,就叫我走了。乌妹的爸爸又说,他们什么事啊?乌妹说,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就问我昨天下午四点钟有没有到博古广场去。乌妹的爸爸说,你到博古广场去干什么?乌妹说,我没有去,他们以为是我去的,后来知道不是我。
他们打了的,先送乌妹回到店里,邻居看到乌妹回来,都过来了,他们说,乌妹啊,放出来了?乌妹将事情经过说了,大家说,噢哟,原来是搞错了,把我们吓得。一个胖胖的妇女说,我最怕听见呜呜的警车声,我会发心脏病的。大家笑起来,说,你做贼心虚啊。
也有一个人很生气,他是对派出所的做法生气,他说,他们怎么可以乱抓人,不问青红皂白,派出所弄得像地痞流氓了。群众被他一提醒,也都对派出所有意见,说,现在的警察,是蛮强横的,乌妹啊,他们有没有对你凶?乌妹说,凶是凶的,还说要铐我手铐,还说要关我三天再问,我吓得来。群众更加生气了,说,他们搞什么搞,抓错了人,有没有向你道歉?乌妹说,他们说,对不起,搞错了,你走吧。群众七嘴八舌地说,这算什么,这算什么道歉?乌妹,你要叫他们正式道歉的,不然这口气咽不下的。乌妹想起警察的态度和派出所的气氛,她还是心有余悸,她说,我不敢的,再说了,他们知道搞错了,就没有再对我凶。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知道的人知道是虚惊一场,但也有人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听说乌妹被派出所捉了,并没有亲眼看见,更没有知道乌妹是被搞错了的,很快就放回来了。他们关心乌妹的,在下班以后,买菜经过,或者吃过晚饭的时候,他们过来看看,看到乌妹在店里,很奇怪,说,咦,乌妹,放出来了?乌妹说,他们搞错了。他们说,什么事呢?乌妹说,跟你说搞错了呀。他们又说,搞错了?搞错了他们说什么事呢?乌妹说,他们说我昨天下午到博古广场去的。他们说,到博古广场去干什么呢?乌妹说,跟你说我没有去,是他们搞错了。老是这么问、答,问、答,去了张三,又来了李四,乌妹烦不胜烦,她对小丽说,关门吧,今天早点关门。小丽说,晚上的生意不做了?小丽又说,白天热,晚上会有生意的。乌妹说,不做了。她们就关了门,睡觉了。
可是第二天仍然有人来问乌妹,乌妹啊,昨天怎么老早就关门了,听说捉进去了,吓煞了吧。乌妹说,还好。到底什么事啊,他们把你怎么了?乌妹说,也没有怎么,问了几句就知道搞错了,就放我走了。说了说,乌妹就给顾客洗头,本来洗头是小丽的活,但是乌妹要自己洗,她专心地给人洗头,按摩,就不说话。看得出乌妹情绪低落,不肯多说什么,别人也是体谅她的,毕竟经过一场惊吓的,不愿意提起,也不应该勉强她,去戳她的心境。
又过了一两天,乌妹的姐姐来了,她一脸焦虑,进来就抓住乌妹的手臂翻来翻去地看,没有看出什么,说,你不是打针的?你是吸的?乌妹说,吸什么?姐姐很生气地说,吸什么?现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吸的?!乌妹,我们可是正经人家啊!乌妹说,什么呀?姐姐说,人家外面都在说,乌妹怎么怎么了,乌妹被捉进去了。乌妹说,什么呀,你乱说什么呀?姐姐说,怎么我乱说,人家都在说,传到我这里,恐怕半世界的人都知道了,爸爸妈妈急坏了,叫我先来,他们马上过来。乌妹说,你们发神经,没有的事。姐姐说,没有的事?那你到博古广场干什么去,你不知道博古广场是什么地方?乌妹说,我没有到博古广场去。姐姐说,你没有到博古广场去,警察怎么叫你去问?乌妹说,警察搞错了,他们认错人了,不是我。姐姐说,认错人?他们怎么不认错我,偏偏认错你?乌妹一赌气,说,我不跟你说了。
那个洗头的顾客头上还沾着洗发液,站起来就要走了,我来不及了,我要去赶车,他说,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瞄了瞄乌妹的指甲,小丽拿了块干毛巾,递给他,你擦擦。顾客往后一退,不用了,不用了,他说着,扔下五块钱,逃一样地走了。
姐姐这才坐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乌妹啊乌妹,怎么会这样啊?乌妹说,爸爸妈妈也怀疑我?姐姐说,你小时候,可是最乖的小孩,成绩也好,从来也不闯祸,爸爸一直拿你来比我的。对了,一会儿爸爸妈妈来,你可千万不要承认什么啊,妈妈心脏不好,爸爸血压高,你不是不知道。乌妹说,你要我承认什么?姐姐说,你挡得住我的嘴,你挡不住那么多人的嘴啊,你知道现在他们都在乱说啊,说得难听啊,他们的那些话,我都学不出口。
乌妹气得说不出话来,脱口骂了一句。姐姐吓了一跳,说,你骂人?小丽在一边也气不过了,虽然她只是打工妹,按说没有她说话的份,但她看不过去,气愤地说,都怪警察,他们乱捉人。乌妹和姐姐都看着小丽,小丽被她们看得有点不知所措,愣了愣才说,不是他们乱捉人,哪有这样的事情?
乌妹被小丽的话一提醒,霍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跑,姐姐说,乌妹你到哪里去?乌妹你到哪里去?乌妹头也不回。
乌妹一口气跑到派出所,看到一个警察坐在那里,乌妹就说,你们要道歉的,你们要道歉的。警察朝抬头朝她看看,没有理她,又低头继续做自己的工作。乌妹说,你们要赔偿我的名誉,你们要赔偿我的名誉。警察又抬头看她,他不认得她,但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道歉什么?乌妹说,昨天你们把我捉进来,后来又说搞错了,叫我走。警察说,怎么了呢,搞错了,叫你走不对吗?难道搞错了还留下你才是对的?乌妹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但是你们不可以随便捉人的。警察说,不是跟你说搞错了吗,不是已经放了吗,放了你不就是纠正错误了吗,你难道从来不做错事情吗?乌妹说,我做错事情没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警察说,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呢?乌妹说,现在大家都传说我吸白粉。警察说,那你吸了没有呢?乌妹说,我没有。警察说,没有不就得了。乌妹说,人家说得太难听了。警察说,谁说你找谁去啊,怎么找到我们警察,警察又没有说你吸什么。乌妹又愣住了,她心里特别委屈,觉得无理可说,无处申诉,不由得眼泪又淌下来了,警察说,哭什么哭什么。他觉得让一个女孩子在面前淌眼泪心里有点过不去,拿个手纸盒递给她,等她擦了擦,警察说,是昨天的事情?是谁处理你的事情的?乌妹说,我不知道,一个高高的,一个胖胖的,很凶的。警察想了想,起身到另外一间去,过了一会儿,出来了,另外还跟着一个,也不是昨天捉乌妹的,这个警察说,笔录上有,是搞错了,是许强和王非的案子。他又看看乌妹,你怎么说呢?前一个警察代乌妹回答,现在人家都说她犯了事,传得很难听,还影响了她的生意,后一个警察说,干什么的?前一个警察说,理发店的。后一个警察又问乌妹,你怎么个意思呢?乌妹反倒说不出了。前一个警察说,她要我们赔礼道歉,他回头问乌妹,是不是这样,你觉得只要我们出面说一说,别人就不好再乱说什么了,是不是?乌妹点点头。
后一个警察想了想,说,那好吧,既然是我们搞错了,影响了你,我们会抽个空,到你店里去一下,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说一说,算是向你道个歉,你觉得怎么样?乌妹说,你们什么时候来,警察又想了想,说,明天吧,明天下午。
乌妹回去以后,说了,警察要来道歉,群众听了,觉得警察蛮够意思的,警察这么忙,还要专门上门道歉,确实是为老百姓考虑的,有一个群众还说,那是嘛,人民警察为人民。
第二天下午警察来了,仍然是开着警车,呜呜呜地来,到了店里,警察对乌妹说,对不起啊,那天的事情是我们搞错了,给你添麻烦了,我们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另一个警察说,你对我们有什么意见,你尽管提好了。乌妹说,没有意见。她还叫小丽倒了两杯水给警察喝,警察喝了,说,谢谢,我们走了。警察上了车,警车又呜呜地开走了。店里有一个顾客,看到这样的情形,他很感叹的,说,现在的警察跟从前的警察真的不一样了。
因为是上班时间,当时在场的群众不多,隔壁扩冲照片的阿平和在隔壁纯净水站的小伍,他们事先知道警察要来道歉的,听到警车的声音,看到警察跳下来,走进去,知道是来了,但他们正在忙手里的事情,等他们忙完了过来,警察却已经走了,好在乌妹会告诉他们的,小丽也会说的,还有那个顾客,他亲眼看见警察真心诚意向乌妹道歉,群众听了,也觉得事情就平息了,既然警察都上门来道歉了,别的还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警察本身又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没有拿乌妹怎么样,虽然使她受了一点惊吓,但人家也不是有意。
乌妹给爸爸打个电话,说,爸,他们来过了。乌妹的爸爸一时没有想过来,一紧张,问道,谁?谁来过了?乌妹说,警察呀,警察来过了。乌妹爸爸更紧张,啊?警察又来了?警察又来干什么?乌妹听到旁边妈妈又急又慌的声音,怎么了呀,怎么了呀,你把电话给我,你把电话给我,妈妈说。但是爸爸没有把电话给妈妈,乌妹觉得好笑,她笑了笑,说,他们说要来道歉的,就来了,道过歉了。那边爸爸愣了一下,才说,啊?来道歉了?电话后来还是到了妈妈手里,妈妈说,乌妹,乌妹,告诉妈妈,他们说什么了?乌妹说,他们说,对不起,我们搞错了,给你添麻烦了。这时候有个顾客进来要剪头,乌妹说,就这样啊,妈,我就挂了,对了,你跟姐姐说一声,免得她不放心,挂了啊。乌妹挂电话的时候,听见妈妈还在那头不放心地“喂喂”。
乌妹正在给顾客剪头,姐姐的电话来了,问怎么回事,乌妹又一一地说了,小丽听着,也在一边点头,最后姐姐说,这样姐也放心了。这话一说,是要挂电话的口气了,但却没有挂,又说,乌妹,我是你姐,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啊。听乌妹应了,这才挂了电话。乌妹继续给顾客剪头,才剪一两剪刀,姐姐的电话又来了,姐姐说,乌妹,听姐一句话,姐有经验的。乌妹说,什么?姐姐说,什么事情都不要一个人扛着啊。乌妹说,知道了。挂了电话重新再去剪头,顾客有点意见,皱着眉,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群众都有正义感和善良的心肠,如果你是坏人,他们会去告诉别人,你怎么怎么地坏,干了什么样什么样的坏事,他们的嘴是封不住的,如果你不是坏人,像乌妹这样,是被搞错的,被冤枉的,他们就会替你澄清,他们听到别人瞎议论,就会指责人家,说,你们无中生有,乌妹不是那样的人,人家警察都来道歉了,你们再瞎说就是诬陷,等等,等于是替乌妹做了免费的宣传。所以,开始几天,有人经过这里,还会往店里探探,有些不懂道理不懂礼貌的人,甚至还指指点点,看到乌妹或小丽看见了,他们就走开了,到背后去交流。但这样的谣言不攻自破,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后来一个中年妇女来烫头发,她问了价格,觉得是适中的,她说,那边店里也是这样的价钱,就在你这里烫吧,你这里看起来清爽。就坐下来,又问,你的药水好不好?乌妹说,好的,进口药水。湿了头发,就卷起来。卷头发是小丽卷的,但是乌妹反正也空着,就和小丽一起卷,一个卷左边,一个卷右边,卷着的时候,妇女从镜子里看着小丽和乌妹,看了看,她的眼睛就盯着乌妹,说,你是乌妹吧?乌妹说,我是乌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妇女笑了笑,也没有说怎么知道的。乌妹说,你不是住在附近的?我没有见过你。妇女又笑了笑,还是没有多说。卷好头发以后,小丽用几块热毛巾一层一层地包住她的头,又用浴帽给她套上,高高地耸起来,像个少数民族的妇女了,妇女对着镜子笑了笑,说,嘿,这样倒也蛮好看的。乌妹将电子钟摁了时间,妇女说,要烫多长时间?乌妹说,你要嫩一点还是老一点?妇女说,嫩一点么,显得自然一点,老一点么,经得起时间。乌妹说,那就取个中间,十分钟。小丽忙完自己的事情,就站在一边等待,按规定,学生意的学徒是不可以坐的,虽然乌妹不是很严厉的师傅,但是小丽还是自觉的,这么站着,一时没有话说,妇女就说了,唉,我没有吃早饭,肚子饿得来。乌妹说,啊?妇女摸出点钱来,伸给小丽,说,小丫头,麻烦你到对面帮我买个面包,咸的,我不要吃甜的。小丽看了看乌妹,乌妹说,你去买吧。小丽就去了。
小丽一走出去,妇女就笑了,说,小丫头老实的,其实我肚子不饿。乌妹说,那你?妇女说,我把她支走呀,不支走怎么跟你说话。乌妹说,你要跟我说什么?妇女显得神秘起来,声音也压低了,说,烂菜叫我来的。乌妹一愣,烂菜?烂菜谁?妇女听乌妹这么问,吓了一跳,愣了一会,站起来跑到店外,退到人行道上,抬头看看店招,念道,乌妹美容美发,对的呀,是乌妹美容美发呀。她又进来,说,你是不是乌妹啦?乌妹说,我是乌妹。妇女说,那你问烂菜谁什么意思?乌妹说,我不知道烂菜是谁。妇女想了想,后来想明白了,说,你不相信我?也难怪,你只和烂菜过手,你又没有见过我,你也不知道我是哪路神仙,是不是?定时的电子钟响了起来,时间到了,乌妹摘下妇女头上的帽子,用手试了试她头上的温度,小丽已经买了面包回来了,交给妇女,妇女咬了两口,说,你再帮我买一瓶矿泉水来。小丽说,我们有纯净水。妇女说,我喝不惯纯净水的,我要喝矿泉水,小丽说,纯净水就是矿泉水呀。妇女说,不是的,才不是的呢。乌妹不说话,但小丽还是又去了,妇女抓紧对乌妹说,帮帮忙啦,帮帮忙啦,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
乌妹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她知道里边有什么差错了,连忙说,你肯定搞错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真的不认得烂菜。妇女脸色就有点变了,甚至很急了,说,你前几天被派出所弄进去的?是不是你?乌妹不好说是,又不好说不是,只能说,反正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搞错了,你认错人了,我跟你没关系的。妇女说,那你到博古广场去干什么?乌妹说,搞错了,我没有去过博古广场。妇女瞪着眼睛看着乌妹,看着看着,惊慌失措起来,转着头四处张望,却也没有什么可望,店又不大,除了理发需要的东西,其他也没有什么,妇女又往店外街上看,也不知看到什么还是没看到什么,突然就“啊呀”了一声,站起来就跑,乌妹说,你的头,你的头。妇女的头上扎着许多小卷,奔到外面,迎面小丽已买了矿泉水回来了,对她扬着,哎,你的矿泉水,你的矿泉水!妇女还是头也不回地奔走了。
小丽举着矿泉水,问乌妹,师傅,她干什么?乌妹说,不晓得,有毛病啦。小丽说,她把我支走跟你说什么呢?乌妹说,你倒人小鬼大,你晓得她是要把你支走?小丽说,那谁还看不出来,什么吃面包,什么矿泉水,骗人也不是这样的骗法。乌妹没有告诉小丽妇女跟她说的什么,但是乌妹自己把事情前后连起来想了想,却想出一身冷汗来,急忙追到门口,再看那妇女,早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乌妹心慌慌的,嘴里不由自主地说,什么呢,什么呢。说着的时候无意地一回头,看见了小丽在背后注视着她的眼光,怪怪的,眼睛里好像长出钩子和钻子来了,乌妹有些生气,说,你干什么?小丽说,我没干什么呀。
夜里乌妹做了一个梦,梦见警车又来了,呜呜呜地叫着,群众都来围观,警察上前来,二话没说,就拿手铐铐住了乌妹。乌妹说,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搞错了。警察说,老实告诉你吧,我们可没有相信你的话,放你走,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我们跟踪了很长时间了,总算钓出了神仙姐姐这条最大的鱼。警察拿出一盒录像带,又搬来一台放像机,从电视里放出来,群众一片惊呼,乌妹,乌妹,是乌妹。那上面确实是乌妹,还有那个烫头发的妇女,她们正在说话。警察说,证据都拿到了,你不要再玩花招,说吧,你们都是单线联系的,她怎么会直接跑来跟你接头了?乌妹说,谁?警察不回答乌妹的问题,只是沿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她是不是发现了我们跟踪她,突然跑了?乌妹说,谁?警察说,你不知道?你还追到门口送她,她头上还卷着卷子,你自己看看,像什么样子?乌妹看画面上的妇女,头上卷着卷子,脸色惶然,像个疯子。警察继续说,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她为什么这么慌张地逃走?另一个警察说,你在这里问也是白问,她怎么肯说,带走。警察拖着手铐,手铐拖着乌妹,乌妹痛得大声叫喊起来,啊唷哇!
早晨起来的时候,小丽说,师傅,昨天晚上你做梦了?乌妹想了想,有些记不清了,说,好像是做了个梦,好像有什么人来了,乱哄哄的,许多人。小丽说,你说梦话了。乌妹说,我说什么梦话?小丽说,你说我要吃虾肉馄饨。乌妹不好意思地“嘻”了一下,想了想,说,这个梦倒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