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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在脑海里重新勾勒出那个淑勒贝勒的长相,英明神武,威风霸气,长得很精神,称不上是极品帅哥,可也勉强属于那种运动型肌肉俊男,还算入得了眼。关键是那衣裳遮蔽下的身材,着实令人遐想,应该不错吧?搁现代要塑造那样的体魄,应该没少去健身房吧?好吧……我承认我的思绪早已跑火车跑到不知何处去了。

“你喜欢我阿玛!”见我长久不吭声,代善倏地站了起来。

我抬头,奇怪的问道:“干什么?”

他一脸的紧绷,眉宇间是淡淡的忧伤,眼眸像被一层雾气笼罩,朦胧得不见底:“你心里果然是……”

“胡扯什么呢!”我不耐烦的挥挥手。那种老婆儿子一大堆的“老”男人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他都不是我的那杯茶啊。

“东哥……”

“好了,别尽说些小孩子不该讲的话,装大人也不是这么个装法。”我拿手指弹他的额头,笑,“我们还是说些别的……比如说,这里究竟是在哪个省市啊?朱翊钧有没有年号什么的?他的上一任皇帝是谁啊?还有,你阿玛是做什么的?对了,这个你一定知道的,你得老实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失忆?我失忆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话语就好比机关枪膛里的子弹一般,突突的直往外冒。

代善的双唇抿得紧紧的,好半天才见他那张紧绷的脸孔松弛下来,重新在我身边坐下。

他的语调很慢,虽然还带着男孩变声期独有的沙哑,但是别有韵味:“东哥,我已经开始蓄发了,我很快就会长大的。”

“啊?”

“所以……不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

“哦……噗——”看他一本正经的死样,原来刚才就是为了这个在生闷气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闹别扭都透着孩子气。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和莽古尔泰与褚英不同,这个处在变声期的男孩子脑袋上剃得干干净净,跟个小和尚似的。我忍笑说:“代善,你真可爱。”

要不是这具肉身是东哥小姑娘的,我还真想抱住他狠狠亲他一口。九岁的小男孩,换在现代也不过才上小学两三年级的样子吧?他头型还生得极好,圆滚滚的毫无一点棱角歪斜,非常适合光头,摸起来手感更是非常不错,实在……实在是太可爱了!

代善白嫩的小脸蛋涨得通红,我正要借机继续揩油,突然敞开的大门被人用力踹了一脚,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又是那个不讲理的小恶魔加小色狼!我在心里骂了句,反正这里是你家,你别说踢门了,就是要把门板全卸了也跟我无关。

我的手还停留在代善的头上,褚英脸色铁青,站在门口手指着代善怒吼:“你,给我出来!”

代善缓缓站起身。

我看不惯褚英以大欺小的跋扈样,在代善跨步的同时一把拖住他。

代善愣了愣。

褚英看看我,又瞅瞅代善,脸色愈发的难看:“出来!咱们比射箭去!大姐作见证,谁输了谁便放弃东哥!”

代善不答,默默的低下头来看我,眼色复杂。

“胡闹!”一声娇脆的呵叱穿堂而过,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今儿个褚英并非是独自一个人前来,身后还跟了位十四五岁的少女,鹅蛋脸,白净的脸孔,圆圆的大眼睛里透着一股利落和干练。

“姐……”代善低低的喊了句,似乎对这位少女颇为敬重。

既然有贵客到,我也不好意思再回在暖炕上窝着了,原地站好,发现袍子被压褶了,袍角皱巴巴的翻翘着,很不像样子,我连忙伸手抚平。

少女右手扶着侍女,脚下踩着高高的寸子底迈进房门。我见她年岁虽小,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凛然的贵气,不由多瞄了她两眼。

“东哥格格。”她冷清清的开口,因为年岁比“我”大,脚下又踩了“高跟鞋”,看上去足足要高出我大半个头,那种居高临下的睥睨让我顿觉气势大泄。

“这是我大姐,东果格格,你叫她东果姐姐好了。”代善体贴的在我耳边提醒。

东果格格?好吧,又是一位的主子格格。这地界还真是盛产格格阿哥啊,犹如这里的名产大白菜一般。

“东果姐姐……”我很小声的说,心里却在为喊一个明明比自己年龄小的女孩作姐姐而怄得要死。

“嗯。”东果格格脱了鞋,蹭上我原先窝着的暖炕,盘踞而坐,抬手指了指炕桌对面,“坐着吧,你才受了风寒好些,别累着才好。”

我状似乖巧的挨着炕沿侧身坐下,并没有上炕,背负在身后的手悄悄攥紧了代善的手——这小子的手冰冰凉,真比任何的止疼药膏还要管用。

“你还杵在那做什么?”东果格格柳眉一扫,眸光冰冷的落在门口的褚英身上。

褚英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挪步过来。

“还不快给东哥格格赔个不是?那天要不是你胡搅蛮缠,她哪会跌到海子里去?”

褚英面色一白,垂睑飞快的瞥了我一眼,我不明白那算是什么眼神。愧疚?难堪?委屈?还是悲痛?

“这个……不用了。”开玩笑,我看要他道歉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他那狠倔的脾气要是真被逼着当众向我道歉,还指不定会在背地里怎么算计我呢。

我在这个时代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少得罪人为好。

褚英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只当未见,装出一副无知纯真的样子,冲他嫣然一笑。

他似乎料不到我竟是这种反应,表情一呆,傻傻的愣住了。

“姐姐,东哥格格她……不记得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了。”代善惋惜的瞥了我一眼,轻声说。

我正为戏耍褚英而乐不可支,却不料褚英在听完这句话后,面色大变。

东果格格也“哦”了声,很惊讶的问道:“是真的么?那大夫怎么说?可有什么法子能治?”

“大夫说这是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怕是治不好了,这次格格命大能活过来,已是万幸。”

褚英脸上刹那间闪过一种痛苦和愧疚混杂的怪异表情,他突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合臂抱起我就往门外跑。

和代善相握的手指被硬生生拽开的同时,伤口上一阵钻心的疼,我“啊”地大叫起来:“做什么?放我下来!”

我就像沙包一样被他扛在肩上飞快的跑出屋子。

这几天我被严令蹲在屋里养病不准出去,看守我的丫头奴才一大堆,即使我嚷着要出去走走,也没人敢违令让我迈出过大门。

这下倒好,托褚英的福,我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古代生活。虽然被他颠晃着的扛出门,硌得我胸口肋骨一阵阵的疼,但是眼见马厩里那一匹匹货真价实的骏马离我越来越近时,我那兴奋劲一下就把应该具备的那点警觉性给轻易的丢在了脑后。

虽然在蒙古大草原待的那三天里也见过不少马,可是sam那个工作狂只顾着催我工作,根本不给我时间和机会去和这些可爱的马儿们做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果不其然,褚英把我扔上了马背。

我在心底心满意足的叹息一声,激动得手脚都在颤抖。

天哪!我终于有机会可以骑马了!虽然这马身上的味道真的不太好闻……

褚英翻身坐在我身后,双手从我腋下穿过,握住缰绳。许是感觉到我的颤抖,他前胸贴紧我的后背,在我耳边沉声说道:“不用怕!有我在,不会像上次那样了……再也不会了。”

上次?上次是哪样?

“嗬!”他一夹马肚,那马嘶鸣一声,咻地冲了出去。

先是上身一个趔趄的前后猛晃,紧接着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是翻天覆地的头晕目眩,我这才意识到骑马其实并非是件好玩的事,与我想像当中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啊——”我失声尖叫,揪住鬃毛死死不敢放手,只听耳边呼呼的风吹,四周的景物嗖嗖的往后急速倒退。

“东哥——”

是代善的声音。可是被颠得晕头转向的我根本不清楚这声音来自何方,我只能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意识拼命尖叫:“代善!救我——救命哪——”

“代善救不了你!没人能救得了你!”背后的小恶魔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你!”

注释

[1]福晋:也写作福金,满语发音fujin,妻子的意思。

4、历史

“呕……”早起吃的那点大白菜全部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我一边呛得眼泪直流,一边还要忍受着无止尽的反胃。

一只手悄悄拍上我的背,我怒从心起,火大的推开他。

褚英皱着眉看我:“就那么讨厌我?”

我不吭声,事实上我除了忙着继续吐酸水外,根本腾不出嘴巴来答理他。

“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他好像比我还窝火似的,竟然一把抓过我的肩膀,用力摇晃,“在这里,就在这里,你跟我说过的话,你怎么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让我死了吧!或者彻底晕过去也行!无论如何总比被他摇得全身散架强。

“放开……”我哑着声喊。

“你说你喜欢费阿拉,喜欢这里的族人,就跟自己的家人一样,你向往着能够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死小鬼!姑奶奶不发威,你真把我当病猫?!

我是真的生气了,虽然跟一个只有自己年龄一半大的孩子生气实在有失长辈风范,但是现代哪有这样讨人厌的小魔头?

“放开我!小鬼!”毫不客气的,我一拳捣中他的下颌。只可惜“东哥”的力气实在有限,褚英的头只是略略偏了偏,等他重新转过头来时,脸上又惊又怒的神情却把我吓了一跳。

我下意识的撒开两腿就想逃,却被他揪住我脑后的小辫硬拉了回来。

“啊!”头皮险些被掀掉,我踉跄着往后倒,后腰上却被他揽臂托住,只能错愕的望着他骤然压下的脸,感到唇上一凉,竟被他牢牢吻住。

“咝……”我倒抽一口凉气,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拿手背去擦嘴唇上沾的口水。上帝啊!佛祖啊!这都什么世道啊!这里的小孩子怎么一个个活似急色鬼一样啊!

他脸色一暗,眼底卷起一阵暴风般的怒意。

“你恶不恶心啊?”没见我刚才吐得稀里哗啦的?嘴里到现在还是一股子酸味。这小色鬼是不是青春期萌动,逮谁就想尝试啊?

我斜着眼瞅他,却见他气得脸色铁青,身子微颤,看那样似乎是真想立刻扑上来一把掐死我。

我不寒而栗。

“呵呵。”这时突然有人在我背后笑出声。

猛回头,却见一个年青人牵着马慢慢的溜过来,走到我跟前时,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啊,女真族的第一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褚英一把将我拖到身后,紧张的瞪着那人。

我有些好奇,偷偷从褚英身后张望——国字脸,黝黑的皮肤,看起来并不像是奸佞之人,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却实在让我难以心生好感。

“拜音达礼!你今天应该带着你的族人回辉发去了才对!”

“是啊,今天下午动身,努尔哈赤留我吃过饭再走。”拜音达礼嘴上和褚英说话,可那双眼却死死的盯在我身上。见我也在打量他,忽然咧嘴冲我一笑,伸手在我下巴上轻轻一拂,虽然立即被褚英挡了回去,他却浑然不当回事的哈哈一笑:“布喜娅玛拉,跟我回辉发去吧,你在建州待长了难道不会腻吗?我保证扈尔奇城绝对会比费阿拉城要有趣得多。”

我一震,在他喊出“布喜娅玛拉”这五个字的时候,如遭电击。

“她不会跟你走的!布喜娅玛拉说过,她要永远留在费阿拉城!”

“哦?”拜音达礼阴沉沉的笑,“这么说,布斋那老家伙已经决定要把第一美女许给努尔哈赤了?叶赫部和建州部……呵呵,再次联姻啊……”

“布喜娅玛拉要留在费阿拉城,并非一定得嫁给我阿玛!”褚英气势汹汹的辩驳。

“哦,是么?”拜音达礼将眼光从我身上挪开,别有用意的瞥了褚英一眼,忽然仰天大笑。他也不管褚英拿敌视的目光瞪他,自顾自的牵着马往海子的另一边绕了回去,边走边听他用粗犷的嗓音高声歌唱:“我美丽的姑娘啊——快到我的身边来……”

他歌儿唱得欢畅,但在我的内心世界里,却已然掀起了滔天大浪。

“呕……”我痛苦的蹲下身子,继续吐酸水。

恶心啊,胃里一阵阵的抽搐,心在隐隐作痛。

我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时空?

努尔哈赤……建州……我抑制不住全身都在哆嗦,怎么也停不下来。

“东哥!”褚英大叫一声,蹲下来紧张的看着我,“怎么又吐了?”

“布喜娅玛拉是谁?”虽然隐隐已觉得不妙,但我仍是很害怕知道这个事实。

褚英古怪的看着我:“布喜娅玛拉……就是你啊!东哥,你不要吓唬我,你这样子看起来好陌生……”

“呵……”我用手背抹唇,虚弱的笑,“那么东哥呢?东哥又是谁?为什么你们大家又都这么叫我?”

“东哥——这是你的小名啊!因为你姑姑这么叫你,所以大家才都这么称呼你的啊,难道你不喜欢?”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的掐进他的肉里,惨然一笑:“告诉我!那我又是谁?我到底是谁?”

许是被我惨淡绝望的冷笑吓住了,褚英颤抖的呼喊:“你是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啊!我不管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总之,我绝不会让你嫁给我阿玛!”他用力一拽,我被他拖进怀抱。

“你阿玛……努尔哈赤……”我悲哀得想哭,可是偏偏眼眶里干涩得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你的阿玛是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是。”

我自嘲的冷笑。名人啊,世上有几个像我这样的现代人能够一睹名人风采的?

看着他那张虽然还略带稚气的脸,再想到他的阿玛,我不停的打冷颤,怎么一开始没注意到呢?怎么一开始没想到呢?壬辰龙年……努尔哈赤……明神宗万历年……

我发疯般的推开他,凭我仅有的浅薄历史,我所能粗通的仅仅是满清入关后的康乾盛世而已。那再往前……再往前是什么?

明神宗万历年间……原来那个明神宗的名字叫朱翊钧!明神宗时期发生过什么?刹那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隐隐记得北京紫禁城里的明神宗是个敛财成癖,连续二十五年没上过早朝,见过朝臣一面的混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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