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杳自然是比许靖容还不在意这所谓的家宴,这是顾之曦的家,却不他们的,尤其是许靖容,从来至今,顾之曦可曾来看过一眼,既有求与人,却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这求人的态度倒是特别。
一切收拾妥当,顾云杳不紧不慢的从楼上下来,许靖容已经在院中等她,看到一身素色衣衫,发髻简单的女儿,她心里有些酸楚,但看她一举手一投足,却又很是欣慰。
她的女儿虽然出落得不是很出众,但眉眼间的风姿,却和她的母亲很相似,几分温柔,几分坚韧,所以许靖容觉得,她的杳儿将来必然比她要自在快活。
“走吧。”许靖容牵起顾云杳的手,紧而轻柔的放在自己的臂弯之间,以一种绝对的爱护之姿往大厅方向走。
走到老夫人住的园门前,一阵喧闹传来,许靖容原本不打算理会,这位老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顾之曦纳的第一房妾侍,可不就是老夫人徐秋云的手笔。
只是她有心要走,却有人偏偏不愿意遂她的愿,顾云杳看的出这些人像是早有准备,刚才那么大的声音,她们应该远远就能听到,可偏偏是走到跟前了才突然爆发。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一帮子人从老夫人院子里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许靖容的跟前,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三四十的妇人哭喊道,“夫人啊,你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这妇人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八成是捏住了许靖容对上年纪的人心软,顾云杳眯了眯眼睛,快速在四周扫了一眼,刚才还吵闹不停的内院,这会儿寂静无声,似是都在看这一场好戏。
她收敛了眉眼,微微俯身道,“娘,老夫人说了家宴可不兴晚到,不若带着人一起到大厅去吧。”想找人评理,那本姑娘就给你找一个,只怕你不敢闹大。
顾云杳也不看地上忽然一激灵的妇人,双眼带着笑的看许靖容,许靖容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心里想的是这些人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自己只不过是刚好经过,确实不好横加插手。
“好,那就一并带着吧。”说完她就要走,可跪在地上的妇人却不敢了,有些怯怯的往身后看,顾云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神色狠厉的丫头瞪了她一眼,那地上的妇人立刻就要起身。
大概是来了顾府后,顾云杳就没怎么用上自己的手段,这会儿也没在意这些混在后宅里讨生活的下人,一时大意之下,换来的便是一个不算小的教训。
顾云杳没打算再管这些心怀鬼胎的奴才,微微扯了扯许靖容的衣袖,后者点头,抬脚就要走,然而就在此时,顾云杳余光里却看到一个黑影朝着她的方向飞了过来。
她心中还在计较,便听到一人惊声尖叫道,“死奴才,那是大小姐呀!”
只这一停顿,顾云杳再想躲开那黑影,已经是来不及,顿时额头上一疼,这重重的撞击让她脑袋一阵眩晕,她甚至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往下流。
耳边的嘈杂声更盛,伴随着还有许靖容的惊叫,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有人被摔出去的声音,她一阵皱眉,吵死了,若是往昔,她定然要让这些人三日说不出话来。
许靖容看着倒地的顾云杳,两步并作一步跑了过去,却被随后而来的顾云楼给先一步抱进了自己怀里,“娘,先回去再说,云淆,喊大夫,快。”
顾云楼说完转身就走,彼时不忘淡淡的看了一眼此刻站在老夫人院门前的一众人,那眼神淡淡的,可却让所有人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似是被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盯上一般。
许靖容已经有些六神无主,只得跟着自家儿子往回走,什么家宴,她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眼睛也只顾着紧紧盯着顾云楼怀里的女儿看。
顾云杳只觉得脑袋里有一个大大的旋窝,不住把她往里面吸,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挣扎不脱,最后还是被嗖的一下拽了进去。
忽然,眼前的黑暗就变成了层层叠叠的楼宇,她一愣,这,这不是皇宫内苑吗?她怎么会到了这里?
正宛自疑惑,顾云杳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朝前一动,人便到了一座高高的楼台前,她记得这里,大公主傅云一也就是她以身殉国的地方。
顾云杳心中疑惑更深,为何会回到这里,难道她当日算计好的事,还有哪里出了纰漏?还是说这件事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隐情?
作为一个谋士,她想到的自然和别人不同,她没心思感概当日的悲壮之举,也没心思考虑自己怎么到了这里,连借尸还魂都出了,还有什么是值得疑虑的。
她看向高高的楼台,又看了看彼时的天色,再过不一会儿,傅云就该出现了吧,那时的她貌似就是这个时辰走上了高楼。
果然,片刻之后,高高的台阶上,两个人慢慢的朝楼台上走来,为首的是一身紫金色锦绣团花裙的傅云,她身后还跟着一人,赫然是低眉顺目的侍女流苏。
在楼台上站定,流苏便贴心的上前为傅云披上雪白的狐裘披风,黎京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虽然这冷既无风也无雪。
顾云杳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当日的情景重演,难道真是有地方她疏漏了?
这时顾云杳听到傅云出声说话,而她这个死后重生的人就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远远看着。
“流苏。”一身紫金色锦绣团花裙的傅云朱唇轻启,却在流苏应了之后半晌没有再说话。
直到流苏抬眼看她,她才摆摆手说了声,“罢了,若是他听从我的安排,此刻进入皇城的,便不是叛军了。”
流苏脸上有哀伤,她的主子是镇国大公主,有外人眼里不可一世的荣耀和资本,可却没人知道,这样的荣耀之下,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流苏,母妃那里安排的如何了?”转过身,傅云看向半垂着头的流苏,顾云杳也看向流苏,她叹息一声,这丫头跟了她十五年,自她过了不像公主的生活开始,她就一直陪伴着她,可惜她总也没能给她最好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