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公主,云妃已经和皇上一起撤去了大殿,当是无碍。”流苏说出这话,心里其实并不这么认为,这宫中谁都看得出,皇帝这时候还带着云妃,无非是害怕大公主弃他而去。
傅云轻声笑了出来,彼时的顾云杳也笑,是吗,当是无碍,他若真那么宠爱母妃,又怎么舍得她唯一的女儿自小被人欺凌,年幼便随军出征,年逾二十有五还孑然一身?
傅云转过身,站在高高的楼台上,极目所能看到的都是混乱,忙着逃走的宫女与太监,还有趁机浑水摸鱼的贼人。
突然,傅云看到宫门前有一人策马而来,他一身玄青色长袍,面目看不清楚,但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却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人是谁?傅云微微皱眉,是玉家人吗?
又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回头朝她站的高楼看过来,四目相对,傅云第一次有了想移开视线不与其直视的冲动。
这人的目光好冰冷,似冬日寒霜,又似深海凝冰。
那时还是傅云的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可现在的顾云杳却知道,那是玉戎的第九子,端王玉非寒,是第一个让她看到就有心避让的人。
“公主,那是玉家的军队,公主不若与我一起离开吧。”流苏也注意到了那人,她原是不打算这么早劝大公主离开,可那人来了,她忽然心里有些急迫的想带公主走。
傅云摇头,“我走不了,流苏,你离开吧。”已经到了此时此刻,除了被她派出去的念婷,另外的那几个人都没来,看来城外已然出了岔子,她,还如何能走。
流苏急切的喊了声公主,傅云却只是摆手,“通知念婷,不要回来了,若我死了,她便可以自由,还有历壹铭,还有叶无心。”
傅云说完转身往下走,离开的方向竟是大殿。
流苏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她紫金色的身影越走越远,一咬牙,脚下一点,人便消失在了高高的楼台之上。
顾云杳漂浮在半空,看着当日发生的一切,那时她早就想好了,若是可活,便安稳的活,若是不能,她也要死得其所。
顾云杳还在高楼上漂浮,那边的傅云已经走到了花园之中,顾云杳没有跟去,她甚至还记得当日的所有细节,去不去,都无关紧要。
“冬日无雪,便不可为冬,皇城无皇,便也不足以为皇城。”傅云慢慢的往前走,内宫之中,如今也没有几个人,一路上竟也没人过来阻拦。
一直走到大殿前,门前的守卫已经换成了玉家的士兵,看到是她,不知道是有人吩咐,还是早就听闻天下第一的镇国大公主,根本不加阻拦,直接放了她进去。
大殿之中,皇帝还坐在龙椅上,他手边站着一个宫装妇人,一脸的憔悴,眼睛里都是惊恐。
傅云眼里有心疼,她最后肯来,不是为了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和昏庸的父皇,而是怯懦温柔的母妃,她说过要让她余生安稳的。
“大公主驾到,顾之曦有失远迎了。”一个身穿玄色铠甲的男人站在大殿的中央,见傅云进来,脸上有一丝得意。
昔年他参拜傅云的时候,她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姿态,如今她是阶下之囚,亡国公主,而他马上就是开国功臣,官拜大将军,看她还如何傲的起来。
傅云却不理会顾之曦,走到大殿前,朝着上座的两人规规矩矩的跪拜,“参见父皇,母妃。”
顾之曦见她还是这幅不冷不热的姿态,心中火气顿时涌了上来,“你!”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沉稳的声音自大殿门外响起,“好,不愧为大公主,不愧为天下第一谋士。”
顾之曦听到声音便立刻回身参拜,“参见新皇。”
玉戎点头,示意顾之曦平身,抬眼对上傅云戏谑的眼神,他笑笑道,“大公主何必看我,我想你早该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傅云深吸一口气,叹了声,玉戎说的她何尝不知。
他们之间话的意思外人不一定听得懂,尤其是年迈昏庸的皇帝,他抬手指着傅云气急败坏的骂到,“孽障!枉朕悉心栽培,你,你竟然通敌卖国!”
他这话一出,傅云皱眉,玉戎和顾之曦则是一愣,继而玉戎大笑起来,“大公主,这便是你辅佐的人?若非是你的父皇,我想你大概是要亲手宰了他的吧。”
傅云苦笑一声,大概玉戎说的对,若非亲生,她定然是要把这样的人千刀万剐。
“玉戎,放过我母妃。”傅云不打算跟他多费唇舌,他要的是江山,她要的是平淡,若是可以,各取所需。
只是……
“云儿,你,你当真要叛国?!”云妃的声音在大殿里显得有些柔软,可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子一般插进了傅云的心里,难道在母妃的心里,她也是不可信的人吗?
傅云面色平静,看着云妃的双眼却哀伤无比,她为何被皇帝拿捏的死死的,难道母妃都不知道吗?
“母妃,也是如此觉得?”傅云艰难的开口,她原本的性子如何,这些年刻意泯灭的也差不多,但自始至终有一点没变,那便是孝顺。
云妃的目光在似笑非笑的玉戎和傅云身上来回转动,最后狠心一偏头,避开了傅云的目光,傅云鼻子微微发酸,可她不愿落泪,因为玉戎和顾之曦还在。
“应或是不应。”她看着不愿看她一眼的云妃,一字一顿的问。
玉戎嘴角微微勾起,“自然,不过,也希望大公主应我一件事。”待傅云目光看向他时,玉戎笑的更得意,“下嫁。”
想也不想,傅云点头说道,“好。”
随着这一声好,燕国真的成了过去,她傅云,也真的国破家亡了。
玉戎没想到傅云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大手一挥,“既然大公主下嫁,那我也不会失信,放人。”他不怕傅云耍花招,即便眼前这个面容平淡的女人有着天下第一谋士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