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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国风(5)

古代的婚姻是建立在女方依赖男方的基础之上的,丈夫就是一个女子的精神寄托和全部希望,离开丈夫她们几乎寸步难行。考虑到这样的实际生存状态,可以说,前代流传下来的征夫怨妇表达思念的诗,便是一类特殊的情诗。先人们正是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来表达特殊的依恋之情。

匏有苦叶

【原文】

匏[1]有苦叶[2],济[3]有深涉[4]。深则厉[5],浅则揭[6]。

有?济盈,有鷕[7]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8]。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9]。

招招[10]舟子,人涉卬[11]否。不涉卬否,卬须[12]我友。

【注释】

[1]匏(páo):葫芦,成熟挖空后可以绑在人身上漂浮渡河。[2]苦叶:枯叶。叶枯意味葫芦熟透。[3]济:水名,发源于河南济源县,经流山东入渤海。[4]涉:可以踏着水渡过的地方。[5]厉:一说不解衣涉水,一说拴葫芦在腰泅渡。[6]揭:提起下衣渡水。[7]鷕(yǎo):雌山鸡叫声。[8]牡:雄野鸡。[9]泮(pàn):结冰。[10]招招:船摇动的样子。[11]卬(áng):我。[12]须:等待。

【译文】

葫芦有叶叶味苦,济水深处有渡口。深处垂衣缓缓过,浅就提裙快快走。

济河水满白茫茫,雌野鸡叫声咯咯。济河水满不湿轴,野雉求偶鸣声传。

大雁雍雍鸣叫声,东方天明日初升。你若真心来娶我,趁冰未化先过河。

船夫摇船摆渡过,别人过河我不过。别人过河我不过,只把恋人静静等。

【评析】

此诗描写一位女子在济水渡口等候情人的场景。期盼的爱情充满了喜悦,而爱情的等待,却又令人焦躁。这首诗所歌咏的,正是一位年轻女子对情人的又喜悦、又焦躁的等候。

妙龄少女到了出嫁年龄,满心盼望如意郎君前来求婚,全部的期望和幸福的想象都伴随着她的等待。这首诗通过外部景物描写,将女子焦急等待的心情刻画得入木三分,其中有希望,又有坚定的信心,相信自己的心上人一定会来迎娶自己,这种对爱情的执著信念,让人为之心动。

谷风

【原文】

习习[1]谷风,以阴以雨。黾[2]勉同心,不宜有怒。

采葑采菲,无以下体[3]?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行道迟迟[4],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泾以渭浊,湜湜[5]其沚。宴尔新昏,不我屑以。

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6]不阅,遑恤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

何有何亡[7],黾勉求之。凡民有丧[8],匍匐[9]救之。

不我能慉[10],反以我为仇。既阻我德,贾[11]用不售。

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

我有旨蓄,亦以御[12]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

有洸[13]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注释】

[1]习习:指的是大风的声音。[2]黾(mǐn):努力,勉力。[3]下体:指的是根,比喻女子美好的道德品质。[4]迟迟:缓慢的样子。[5]湜湜:水清澈的样子。[6]躬:自身,亲自。[7]亡:通假字,通“无”。[8]丧:死亡灾难的事情。[9]匍匐:尽全力去做这件事。[10]慉:对别人好的意思。[11]贾:买卖东西。[12]御:抵挡。[13]有洸(guāng)有溃:形容男子发怒时暴戾的样子。

【译文】

和煦东风在吹拂,阴云密布雨凄凄。夫妻努力结同心,不该动怒发脾气。

采摘蔓菁与萝卜,怎能把根埋地里。往日誓言莫要忘,与你生死不离分。

走在路上慢腾腾,脚儿迈步心不忍。路途不远不相送,送到房门就止步。

谁说苦菜难下咽,在我看来甜如荠。你们新婚乐无比,亲哥亲妹乐融融。

泾水因为渭水浑,泾水底下清澈澈。你们新婚乐无比,不屑与我再亲近。

我的鱼坝你别去,不要开启我鱼笼。可怜身子不容留,哪里还能顾今后。

若是遇到深水区,就用筏和船过河。若是遇到浅水区,游泳渡河到对岸。

家中有无我明白,尽心尽力去筹办。左邻右舍有危难,竭尽全力去救助。

你不爱我也没事,反而拿我当仇人。好心好意你不理,好比货物卖不出。

从前恐慌又贫困,与你一同渡难关。如今丰衣又足食,你却把我当毒虫。

我备好干菜和佳肴,贮存起来好过冬。你们新婚乐无比,拿我储备来过冬。

粗声恶气发怒火,家务繁重留给我。全然不念往日情,当初恩爱一场空。

【评析】

这是一篇遭到丈夫抛弃的女子写的怨诗。主人公是一位勤劳善良、性格温和、贤良淑德的女性,而丈夫却忽视了她的美德,忘记了当初的甜言蜜语反而恶语相向,也对应了“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凄苦。女子吃苦耐劳、勤劳持家,在生活由贫困渐渐好转时,丈夫却视妻子如毒虫。诗中也塑造了两种人物形象,女子贤良淑德、痴心多情,男子朝秦暮楚、少情寡义。全诗通过男女之间的对比,也加深了我们对女子的同情和对男子的厌恶。

式微

【原文】

式[1]微,式微,胡[2]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3]!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4],胡为乎泥中!

【注释】

[1]式:发语词。[2]胡:怎么。为什么。[3]中露:露中,指的是在雨露中劳作。[4]躬:身体。

【译文】

天就要黑啦,为什么还不回家呢?如果不是国君的缘故,又怎会身受霜露之苦呢?

天就要黑啦,为什么还不回家呢?如果不是国君的贵体,又怎会在泥泞中劳作呢?

【评析】

这是鞭笞统治者奴役劳动人民的诗歌。全诗有二十八个字是重复使用的,却丝毫不显呆板,而是将劳动者的艰辛更直接的表现了出来。劳动者在霜露和泥泞中劳作挣扎,而统治阶级却作威作福。此诗情感自然而发,写出了劳动人民的辛苦生活,身不由己、辛苦劳作、为他人做嫁衣的悲惨,也歌唱出了劳动者的内心的悲愤。

旄丘

【原文】

旄[1]丘之葛兮,何诞[2]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何其处也?必有与[3]也!何其久也?必有以[4]也!

狐裘蒙戎[5],匪[6]车不东。叔兮伯兮,靡[7]所与同。

琐[8]兮尾[9]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10]如充耳。

【注释】

[1]旄(máo):前高后低的小土山。[2]诞:蔓延。[3]与:同伴,盟国;一说同“以”,原因。[4]以:原因。[5]蒙戎:蓬松,散乱的样子。[6]匪:同彼。一说非。[7]靡:无。[8]琐:细小。[9]尾:同“微”,细微。[10]褎(yòu):盛装,高贵的样子。一说聋。

【译文】

旄丘上有葛藤,为何它枝节蔓延?那些叔伯贵族啊,为什么拖延这么久?

为什么滞停安然?一定是等待同伴。为什么居留那么久?一定是有原因。

我们的狐裘已纷纷破败,他们的战车却不向东去。

那些叔伯贵族啊,没人同情我们遇难遭灾。

我们国小人也低微,漂泊流离真是可怜。那些叔伯贵族啊,你们竟然充耳不闻。

【评析】

这是一首流亡诗,暗讽统治者见死不救的行为,字里行间充斥着无奈。古今学者多认为是黎臣责卫之作。此诗脉络清晰,递进有序,《诗经传说汇纂》引朱公迁所谓“一章怪之,二章疑之,三章微讽之,四章直责之”,将其篇章结构说得清清楚楚。形象地描述了这批流亡卫国的黎国人左右为难的境地,讽刺了卫国的薄情寡义。从风格上来看,全诗基调优柔敦厚,感情缠绵凄婉,曲折感人,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简兮

【原文】

简[1]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硕人[2]俣俣[3],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4]如组。

左手执籥[5],右手秉翟[6]。赫[7]如渥赭,公言锡[8]爵。

山有榛,隰[9]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10]。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注释】

[1]简:鼓声。简兮简兮,形容舞前鼓声四起。[2]硕人:身材高大魁梧的人。[3]俣俣:魁梧健美。[4]辔(pèi):马缰绳。[5]籥(yuè):古时一种管乐器的名称。[6]翟(dí):野鸡尾巴的毛。[7]赫:红色。[8]锡:赐。[9]隰(xí):低湿的地方。[10]西方美人:西方指周王室所在地。美人指舞师。

【译文】

鼓声咚咚擂得响,万舞马上要开场。日头高照正当顶,舞师正在前排头。

身材高大又魁梧,公庭里面当众舞。强壮有力如猛虎,手执缰绳像织布。

左手拿着六孔笛,右手挥动雉尾毛。面色红润如褐土,国君赐酒请他喝。

榛树生长在山上,苦苓长在低湿地。心里思念是谁人,正是王室的舞师。

舞师已去无踪影,身在王室情难传。

【评析】

本诗用词隐约,表情婉转。所以全诗旨趣缥缈难测。旧说是讽刺卫君不能任贤授能、使贤者居于伶官的诗,而今多说为一名女子对宫廷舞师的爱慕之情。全诗共四章,第一章写卫国宫廷举行大型舞蹈,突出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和威武健美的舞姿;第二章写舞师武舞时的雄壮勇猛,第三章写他文舞时的雍容优雅、风度翩翩;第四章是这位女性情感发展的高潮,倾诉了她对舞师的深切慕悦和刻骨相思。

泉水

【原文】

毖[1]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怀于卫,靡日不思。娈[2]彼诸姬,聊[3]与之谋。

出宿于泲[4],饮饯于祢[5]。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问我诸姑,遂及伯姊。

出宿于干,饮饯于言。载脂载,还车言迈[6]。遄臻[7]于卫,不瑕有害?

我思肥泉,兹[8]之永叹。思须与漕,我心悠悠。驾言出游,以写[9]我忧。

【注释】

[1]毖(bì):泉水流淌的样子。[2]娈:美好的样子。[3]聊:一说愿,一说姑且。[4]泲(jì):卫国地名。[5]祢(nǐ):卫国地名。[6]迈:往,指归卫之行。[7]遄(chuán):疾速。[8]兹:同“滋”,增加。[9]写:通“泻”,宣泄。

【译文】

泉水汩汩清清流,一直流到淇水里。思念卫国我故土,没有一日不相思。

同姓美丽好姑娘,要和她们细商量。出嫁赴卫宿在泲,饮酒饯行在祢地。

姑娘出嫁到远方,远离父母和兄弟。回家问候姑姑们,还有我的姐姐们。

出门曾在干地住,饮酒饯行在言地。涂上车油上好轴,调转车头回家里。

赶到卫国疾又快,应当不会有意外。思念卫国那肥泉,不禁抚心长感叹。

思念故乡须和漕,我心忧郁不称意。驾上大车出游去,聊以宣泄心中愁。

【评析】

这是一首出嫁卫国的女子思念家乡的曲子。诗歌第一章“毖彼泉水,亦流于淇”两句,用泉水流入淇水起兴,委婉道出自己归宁的念头。二章写欲归不得,回想当初出嫁适卫之时与家人饮饯诀别的情景。如今物换星移,寒暑数易,家人近况无由获知,颇令自己牵挂,归宁的念头更加坚定笃实。第三章好似与第二章重复,但却是幻境中再生幻境,设想归宁路途上的场景,车速之快疾与主人公心情之迫切相互映发衬托。速去速回,合情合理,但最终仍不能成行,“不瑕有害”一句含蓄蕴藉。四章写思归不成,欲罢不能,只好考虑出游消忧以解思乡之愁。家园是人类心灵中最为持久和强烈的冲动来源。久居家园的人也许不易体验到这种冲动的强烈程度,也难以对思乡愁绪有深切的感触。可假如一旦脱离家园,或者丧失家园,就会切身地体会到家园的可亲可爱。

北门

【原文】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1]。终窭[2]且贫,莫知我艰。

已焉哉[3]!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适[4]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谪[5]我。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敦[6]我,政事一埤遗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7]我。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注释】

[1]殷殷:忧伤郁闷的样子。[2]窭(jù):贫苦简陋。[3]已焉哉:既然这样了。[4]适(zhì):同“擿”,扔。[5]谪:指责,责怪。[6]敦:逼迫。[7]摧:讥笑,讽刺。

【译文】

匆匆走出城北门,忧愁烦恼苦闷深。处境寒酸家境贫,谁能知道我艰辛。

算了吧,老天安排就这样,我还能够怎么样。

王朝差事丢给我,政事全都加给我。累了一天回到家,家人轮流责怪我。

算了吧,老天安排就这样,我还能够怎么样。

王朝差事逼迫我,政事全都丢给我。累了一天回到家,家人讥笑说我傻。

算了吧,老天安排就这样,我还能够怎么样。

【评析】

这是一首下层官吏诉说自己愁苦的诗。他整天为政事奔波,有忙不完的差使,工作辛苦,却没有得到相应的补偿。回到家中,还要受到家人的嘲讽和讥笑。无可奈何之下,他发出了“已焉哉,天室为之,谓之何哉”的感叹。此诗通过下层官吏之口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象,以及他的凄苦处境。小官吏的生活况且如此,那下层民众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了。

北风

【原文】

北风其凉,雨[1]雪其雱[2]。惠而[3]好我,携手同行[4]。其虚其邪[5]?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6]。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7]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注释】

[1]雨(yù):落下。[2]雱(páng):雪大的样子。[3]惠而:仁爱的样子。[4]同行:一起同行的意思。[5]邪(xú):“徐”的同音假借词。[6]霏:大雪纷飞的样子。[7]匪: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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