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感觉好像刚躺下似的。电话。该死的电话!我睡前就该把它关掉。
我有气无力地揉揉眼,尽力不去搭理那电话铃。终于,它不响了。很好。睡个回笼觉。
几秒钟后,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该死!
是妈妈。当然了。还有谁敢这么早给我打电话?瞟了一眼闹钟,才7点半。
“我今天不舒服,明天回您电话。”我对着电话说道,不等她抗议就结束了通话。
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3点。睡了这么久,我还是觉得身上每根筋都火烧火燎的,此外还觉得自己脏得要死。昨晚我累得连澡都没洗。
我低声抱怨了几句,开始着手让自己恢复常态。流水不仅冲掉了身上的污垢,也一并带走了一想起尸首落入墓坑中的那声闷响便骤然浮现的不安。
不!还是想想窗帘吧。白窗帘也好,蓝窗帘也罢,就算是绿色的我也无所谓。我们需要的是三件套黑沙发。或许,今天我就可以去逛逛,明天也行。下星期也不晚。
从卫生间到楼梯的路上,我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那第一级台阶在我看来就像是通往地狱之门。要是又有陌生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家里来了呢?胡说八道!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可我的腿还是不听使唤。这简直愚蠢之至,因为我的生活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我调动了我所有的意志力,迫使自己把右脚放到了最上面的那节台阶上,再把左脚拖上前来,迈下一级阶梯。然后,右脚……如此循环往复,一步步下到了走廊里。我脑中闪过一张死人脸,正嬉皮笑脸地看着我。这面孔仿佛在我脑子里生了根,怎么都挥之不去。我很想去厨房,但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拦住了一样。过会儿再去吧,现在我得清扫一下露台。我把湿乎乎的衣服塞到垃圾袋里,一股脑全扔进了垃圾箱。明天就是垃圾回收日。到时候昨晚最后的那点蛛丝马迹也就彻底无迹可寻了。
我转进酒店停车场时,即将五点半。正好赶得上一周一次的厨艺课。尽管疲惫万分,我还是很高兴能暂时离开那个家,来这里避一避。也许下厨能让我的脑子关注一下其他事情。如果我专注于厨房里的活儿,兴许就不会满脑子都是它了,那具尸体……我实在需要找点事情让脑子运转起来,好让自己无暇顾及眼前的麻烦。
我报这个厨艺班本来是要给罗恩一个惊喜。他并不知道我一心想成为一位出色的女主人兼技艺精湛的大厨,好帮他张罗高档的商务午餐。不过,我已经发现了,这个决心实践起来远比想象中难多了。我原打算自己为我们的婚礼设计精致的菜谱,然后亲自下厨,奉上一场完美喜宴。可是过去这几星期以来,雇个专业喜宴承办商来搞定一切的念头日益强烈。没人需要知道美食究竟出自谁手。我很确定罗恩朋友圈里那些银行家的太太们,个个都能跟变戏法似的独自备下一桌15人的大餐。很不幸,我没那天赋。而且说实话,我对这项事业也确实热情不足。
可是今天,如果我能做件什么无关紧要的事,那一定就是它了。只要周围有人在,而我要做的就只是挖空心思研究如何在不把酒店点着的前提下,做出个焦糖布丁来,那我铁定能应付。
下车前,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手法娴熟地涂了层唇膏。我对镜子里的自己嫣然一笑,正准备再补点眼线膏时……不可能!眼线笔从我手中滑落,在洁白的衬衣上留下了一条黑道子。但我是后来才注意到的,因为此刻,我所有的知觉都在忙着化解我的愕然。但收效甚微。我瞪圆了眼睛盯着后视镜,即使把我惊呆的那一对早已扬长而去。
“不可能,”我低声道,“亲爱的上帝,求求您,别让它是真的。”说实话,我觉得上帝不会听到的。最近,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远比倾听我的祈祷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