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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们早上4点就被人惊醒,现在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而我也不觉得短期内有休息的可能。我们现在走的路跟条羊肠小道差不多,车的两边橡树林立,距离近到能清晰地闻到树身的气味,我只得强压下车速。

“我们不可能赶在波特和他的手下之前到家的,”我说道,吉普车缓缓驶过路上的小水坑,溅起阵阵水花。

“所以……?”丽希欲言又止,意识到我话中大有深意,又接着问道:“这有关系吗?”

路况不佳,我得全神贯注地开车,于是莉替我回答了丽希的问题。

“有关系,因为波特很有可能会留一个手下监视咱们家。咱们现在必须回家拿点东西,要是有什么挡路的话,咱们就不得不……”

丽希打断了瓦莱莉的话:“这样说话真搞笑,别故弄玄虚了,说点我能听懂的。你们好歹也尊重我一下,我已经卷入这件事了。”

“她说得没错,莉,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说。

“好吧,你说得对,你们说得都没错。抱歉,我只是想……”瓦莱莉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然后她接着说道,“事实就是,咱们家不止你爸爸一个间谍,我也曾在一个叫做摩萨德的以色列情报机关工作过。怀上你之后,我就渐渐淡出了,但是曾经有一段时间,我非常活跃:我不仅是个间谍,还是个杀手,所以我的射击才会这么好。我还有很多事要告诉你,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车减速了,瓦莱莉打住之前的话头,指了指丽希身后:“咱们到了,到家了。”

我停稳车,熄了火。我们家外围有一排25英尺(约170厘米)高的常青树,树后面有一个2英亩(约8100平方米)的停车坪,车就停在停车坪的边缘。车里很安静,只听得到我们自己的呼吸声。

丽希转头看向瓦莱莉指的地方:“好吧,我的父母以前都是间谍,这我能接受。妈妈曾是个杀手,而爸爸则用匕首和印第安战斧替中情局清除目标。好吧,原来这就是我的父母。现在发生什么了?直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我和莉通过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彼此耸了耸肩,然后我解开安全带说道:“我们先坐一会儿,观察一下周围有没有波特和史密斯兄弟的迹象。我想先确定一下他们在不在这儿,然后再去拿咱们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丽希问。

“武器——枪、匕首、金属伸缩警棍,还有三个应急包。”我解释道。

“作为一名间谍,就要时刻准备转移,有应急包就能随时离开。三个应急包早就准备好了,每个包里都有一些伪造的证件,比如我们各自的驾照和护照;每人总价值25,000美金的现金,分别兑成美元、欧元和英镑;还有欧洲火车通票,纽约地铁交通卡,以及伦敦公共交通一卡通‘牡蛎卡’,因为我们在纽约和伦敦都有藏身地。包里有一些用来变装的染发剂和换洗衣服,还有点吃的。我们随时都可以去任何地方。”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东西。放在哪儿啊?”

瓦莱莉答道:“武器和应急包都在客房衣柜的保险箱里。从你出生后,我们就备好了一切,以防突然要离开这里。随着年龄渐长,我们会定期更新那些伪造证件和换洗衣服。吃的过期了就扔掉补充新的,不过所谓吃的也就是些当作应急口粮的能量棒而已。”

“好吧,”丽希说:“那我们要观察什么迹象?”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莉问道。

“没有,我什么人都没看到。”丽希盯着房子回答道。

“接下来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挪动了位置。不过这需要点小技巧,因为你首先得记住离开时东西的状态,这样你才能知道什么东西被动过。”我说。

我转过身来看着瓦莱莉和丽希,省得再通过后视镜来看她们。这时丽希开口了:

“你的意思是,就好像那个百叶窗被动过那种?”

我趴低了点,以便找一个能更清楚观察后院的位置。车后面有两棵常青树枝叶不那么茂密,枝桠间的缝隙正是绝佳的观察点。透过那缝隙,我看到厨房有个窗子的百叶窗叶被拉平了,跟其他窗子有些不一样。

“对,就像那样,”我称赞道,“好眼力。”

“也就是说,有人在咱们家?”丽希问道。

“应该是。”瓦莱莉表示同意。

“好吧,快让我看看超级间谍的本事。让我亲眼见证下那些传言——不管谁在里面,老爸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房子,拿回应急包和武器。”

我看了一眼瓦莱莉,笑道:“好,盯住厨房的窗户,看到我的信号,就把车开到树中间,离厨房门越近越好,帮我把东西装上来。”

说完,我轻轻地开门下车,又轻手轻脚地关上车门,然后顺着常青树丛一路跑过去,绕了一大圈。我们的停车坪大约有200英尺宽(约60米),我差不多走到头才拐进树丛。我穿梭在树枝间,穿过草地,跑向我们家的独立式车库,这里离我们主屋有一小段距离。我过来的时候,一直以车库为遮掩,让它挡在房子和我的中间,以免房子里的人看到我。到了车库后面之后,我往右边摸去。车库右前方的转角成了完美的掩体,从厨房里看不到我,而我却能清楚地看到我们家的停车道。没有黑色的越野车,好极了。

我看向房子背面,思量着那人所有可能藏匿的地点。最后我选择相信直觉,离开藏身处直奔厨房门,力求出其不意。我打算硬闯进屋,跟里面的人短兵相接。只要攻其不备,我就能在近身搏斗中占得上风——不过前提是我能先缴了他的械。

我左手扭住厨房的门把手,肩膀狠狠地撞开了门。我迅速地跑进厨房。是布里格斯·史密斯!他正一边打着电话,一边顺着储藏室的楼梯往上走。

我撞开门的时候听到他说:“他们到了。”看到我闯进来,布里格斯·史密斯扔下电话,一边伸手掏枪一边向我冲过来。

我们像两头愤怒的斗牛,在餐桌和料理台之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布里格斯右臀上挂着个枪套,我连忙伸出左手按住他掏枪的右手,又给了他的鼻梁一记头槌。他鼻子的软骨在撞击下收缩了一下,接着我就听到了骨折的声音。然后我右拳击向布里格斯身体左侧,用尽全力在他左腰上给了一下子,只听他疼得闷哼一声,仿佛胸腔里的空气全都挤了出来。我左手抢过他的武器牢牢顶在他的腹部,右臂勾住他左臂,揪着他背后的衣服,把他沿着厨房的圆桌边推挤到厨房的百叶窗上。我腾出右手,用手指来回拨动窗叶,向瓦莱莉和丽希打出“障碍已清除”的信号。

“坦白从宽,否则就让你当场毙命。”我说道。

血顺着布里格斯碎裂的鼻腔一路流进喉咙,他一边咳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也是被波特雇来的,不该知道的一概不知。除了尽快抓到你和你的家人的要求,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刚才是在跟波特打电话吗?”

“是。”

“波特到底是不是联邦调查局的?他和特拉维斯还有多久到?”

“他的确是联邦调查局的,他有徽章,其他该有的也全都有。他们快到了,大概十分钟吧。”

“很好,做得不错,继续回答,”我接着问道,“你的出身?”

“我以前是陆军游骑兵。”布里格斯·史密斯回答道。

我退后一步,缴了他的9毫米口径格洛克手枪,把弹夹丢在地上,踢得远远的;再退出枪膛里的子弹,把枪扔到另一边,仔细留意着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他抬起左手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慢慢垂下手臂,右手却借机悄悄摸向身后,抽出一把匕首向我刺过来——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我右脚撤步,身体向右一扭,左手钳住他的右腕将他一把拽过,右手顺势夺下他的匕首,接着一个转身向左,用右肘击向他的后脑。耳边响起吉普车开过来的声音,我很担心丽希进厨房会看到这一切,不过马上又意识到:这一幕正是她想要看到的。

丽希和瓦莱莉从后门走进厨房,正好看到我把史密斯压在厨房桌上。我从背后架住他的右臂,用全身的重量把他钉在桌上。他的双腿被抵到两边,无力反抗他的左手虽没被控制,但也无力反抗。

“等一下!”他喘着气对我吼道。

我左手握住他的匕首,将刀尖抵上他的脑门:“说!”

“我还知道波特有个搭档。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他是与人合伙的。”

“波特和他这个神秘的搭档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我说过了,我只是被雇佣的,他们不会告诉我不必要的信息。我只知道他们首先想要抓到你女儿,一直挟持她到星期天下午。他们觉得只要绑架了她,就能要什么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也不知道他们想把你女儿绑架到哪儿。我只知道这是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我和特拉维斯就是被雇来看守你女儿的。不过当波特看到你女儿从警察局的卫生间走出来后,就改变了计划,他料想你女儿偷听到了他的话,所以就把绑架你女儿一人改成绑架你们一家,因为他不想你们从你女儿听到的话中分析出什么端倪。就这么多,真的,我发誓。”

我仔细想了一下:“干得不错,骑游兵史密斯。不过,有个问题:如果我饶了你,你就会跟波特汇合,继续你们的勾当,这对我们一家可没什么好处。但我是个一诺千金的男人,我说过要是你都招了,就饶你一命。我相信你已经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所以我也会遵守诺言,不过你要替我办件事。”

“做什么都行。”史密斯嘟囔道。

“我要你替我给波特还有他的同伙传个话,能做到吗?”

“能。”

我看向丽希,恰好与她的目光相接。

“中情局的档案上说,我是个极其危险的人。”我停下,稍稍挪了挪一下脚,“档案还说我战斗意识超群,是近身肉搏的专家。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档案是以一个警示结尾的。”

我不再看丽希,而是弯腰贴近史密斯朝上的右耳,接着我把他的匕首掷出去匕首穿过屋子,一头扎进了20英尺(约6米)外的门框,接着说道:“那个警示很简单:‘特此警告。’”

说完,我拉着布里格斯的右臂把他从桌子上拽起,让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说道:“再告诉波特,他说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告诉他,他猜对了,我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男人。”

我控制好力道,把他的头往桌面一撞,把他撞昏了过去。

我看了看莉和丽希,说道:“咱们快去拿需要的东西吧,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他正在跟波特打电话。咱们时间不多了。”

我丢下史密斯,任由他趴倒到桌下,领着瓦莱莉和丽希朝屋后走去。

“我去开保险箱,”瓦莱莉说,“罗恩,你身上到处都是那个游骑兵的血,快去洗洗。”

她话音未落,我已经走向我们主卧室的卫生间了。瓦莱莉在我们洗手台上放了洗手液,我挤了些搓洗手和脸,然后用温水冲净。我一边擦脸,一边细想着史密斯的话:波特是与人合伙的。他指的是那两个闯进我家的家伙?还是另有其人?这个人会不会也是联邦调查局的?

“时间到了,走吧,罗恩。”瓦莱莉喊我。我把毛巾丢进洗手池,在走廊尽头跟妻子女儿汇合。

“爸爸,”我们朝后门走去时,丽希指着厨房里昏迷不醒的人问,“你干嘛不杀了那家伙?他要是不听你的话,回去找波特和另一个姓史密斯的人卷土重来吗?”

“没错,”我回答道,“他会的,但我也正是要让他去传个话。我也说到做到,只要他传了话就能活命。不管现在我们到底被卷入了什么事件,我都不希望演变成杀戮。我不想变回曾经的自己。”

“你们说完了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瓦莱莉喊道,“家里有的都拿上了,其他的就得去买了。”

我们很快上了车。这次是瓦莱莉开车,丽希坐副驾驶位,我则坐到了后座上。我们听到有辆车开了过来,但因为是在房子后面,所以看不到来车。声音越来越响,听得出那辆车正朝我们家的停车道驶来。我手摸进一个应急包,握住了手枪。

瓦莱莉这时开口了。

“稳住,等再近一点。”

提醒过我们之后,她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吉普车从后院窜了出去,朝着来时路过的那些高大的常青树的方向开去。我透过倾斜的后窗向外看,正好看到一辆黑色萨博班的车头,他们离我们只有两个车身的距离,我看见特拉维斯在开车,而波特坐在副驾驶位上。

树枝敲打吉普车两侧的声响让原本看着后面的我回过头来,吉普车上一片绿色,好像被叶子洗过一般,就这样我们开出了树丛。瓦莱莉猛踩刹车,向左打了个急弯。我们又开上了房子后面那条狭窄的小道。不过不像我之前那样,瓦莱莉丝毫没有减速。她越开越快,吉普车在树木间疾驰。树身离吉普车非常近,这太危险了,不像先前那些枝叶柔软的常青树,这儿可都是些枝干粗壮、有百年树龄的老橡树。

我又朝后看去,看到萨博班的车头正好冲出常青树丛。只见它先停下,又倒车,完了才左拐过来,跟瓦莱莉比起来差远了。

“他们追不上我们的,萨博班太宽了。”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它右边的保险杠撞在了一棵橡树上。突然,萨博班的门开了,我连忙大喊:“他们开枪了!丽希,趴下!”

我们在这条笔直的羊肠小道上疾驰着,路面坑坑洼洼,高大的橡树林立两旁。吉普车就像一个移动的银色靶子,波特和特拉维斯只要有一枪射准就能截停我们。我靠向丽希,大声叫她隐蔽好,并打算把她拉到前座的地板上。就在吉普车颠簸之际,一颗9毫米直径的子弹打穿了后窗和顶棚。

“天啊!他们朝我们开枪!”丽希喊道。

瓦莱莉猛地右拐,一个紧急刹车瞬间把车速减了下来。她像个专业赛车手一样从两棵高大的橡树间冲过,然后又一个急转弯向左拐去,留下两道平行的车辙。

“我看不见他们了,他们应该也看不到我们了。你现在可以慢点开了。”我扭身对瓦莱莉说,“我们安全了。”

我感到车速稍微慢了一点,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儿能拐弯?”

“在丽希小的时候,我常常带她过来散步。那时候你不在家,我们总得找点事做。真庆幸我还记得这儿……到头来还是让他们打中了一枪。”

“咳咳,刚才真是……呃……有意思,”丽希从座位上往四处瞅了瞅,“现在我能从我的遗愿清单上勾掉被绑架、高速汽车追逐战和被人开枪射击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习怎么搏斗。你能教教我怎么像你那样搏斗么?”丽希问我,接着又转向她母亲,“教教我怎么像你一样开车和射击吧?”

“我会倾囊相授的,”我说道,“不过要学就要学最好的,你应该向你妈妈请教。”

丽希调整了一下坐姿,坐直身体,给了我一个侧脸,盯着她的母亲问道:“真的吗,妈妈?爸爸说的是真的?中情局的传奇人物居然说你比他还在行?”

从我这个位置望去,看到瓦莱莉脸上笑开了花:“其实,我和你爸爸都是行家里手。我很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教给你。”

“好耶,你这么说我就开心了。但妈妈,能不能讲讲你的间谍岁月?爸爸的秘密被抖出来了,恩,绝大部分秘密,我想。什么时候能听听你的?”

“我保证过绝无隐瞒,就不会食言的。可首先我们得弄些补给。”莉换了个话题,“罗恩,布里格斯·史密斯还跟你说了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那些,没有别的了。他提到波特与人合伙,这一点是我最担心的。他说他不知道那人是谁,这一点我信。”

“你有什么头绪吗?”

就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良久,于是答道:“对此有两种假设。第一种假设是,史密斯指的就是今早闯进咱们家的那两个人。第二种假设是,这个人咱们到现在还没遇到过,要是这种情况,等他跟波特一起出现再采取对策就为时已晚了。”

“听起来真可怕。不过,为什么就这两个假设呢?”丽希问。

“眼下我还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给我点时间。”

“不,你爸爸说得没错,”瓦莱莉一边说,一边左转穿过两棵树,把车拐回了原路,“我们得制定个计划,而其中一条原则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

瓦莱莉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她说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不过我倒是在思量着值得信任的人。莱斯特是一个,而另一个……提到“她”我就得谨慎了,瓦莱莉可不会喜欢现在我脑中的这个人选。

我解开安全带,背靠车门伸展着双腿,想要找个舒服点的坐姿。吉普车很快驶过64号州立高速,开上了一条土路,朝着下一条柏油路——16号州立公路驶去。

瓦莱莉看我在后座上不断调整坐姿,就说:“还有几公里就到16号州立公路入口了,到时你来开。”

“噢,也不是那么难受。”我接道,然后又问她,“斯塔布斯小店还开着么?我们上次出这种状况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我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斯塔布斯小店是一家老式的乡村杂货店,得名自店主查理·斯塔布斯。这家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对外出远行的人来说却像家一样温暖。虽然店里的商品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都是当地人的生活必需品,游客基本都是冲着汽油来的。我透过吉普车的挡风玻璃往外看,这幢用煤渣砖砌起来的老旧建筑物印入眼帘。即使现在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透过前门玻璃依然能看到店里朦胧的灯光。我们运气不错,小店还开着。

瓦莱莉横穿16号州立公路,右转拐进了脏兮兮的停车场,停在了唯一的加油机旁边。

“你在这里加油,我去付钱,顺便买点必需品——如果这儿燃料和预付费手机都有的话就好了。”瓦莱莉说着下了车。

“我跟妈妈一起去”丽希嚷嚷着。

“把钥匙留给我。”我说。

“在座位上。”瓦莱莉头也不回地答道。

左边的加油机“叮”地一响,开始工作了。我朝商店的玻璃门看去,瓦莱莉冲我竖了竖大拇指,示意我继续加油。不一会儿油箱加满了,我把车开往商店另一侧,以避开16号州立公路那边的视线,然后停在那儿等着。等了好久都不见母女俩回来,正当我感到奇怪的时候,看见她俩刚好从商店的转角走了过来,每人手上拎着一袋东西。

我们就在斯塔布斯小店的停车场上吃了一顿“野餐”:火腿三明治、玉米片、矿泉水,三个人又分了一块糖,权当是饭后甜点。莉买了三个预付费手机,用其中一个给她家里打了个电话。她把通话时间压在了两分钟以内。这并不容易,电话那头可是她妈妈。不过我们还是谨慎点好,波特很可能正在监听她家的电话。

“好了,我想这样就能稳住她一两天,可过了这两天就不好说了。”瓦莱莉挂了电话后说道。

“不会吧?”我说道。

“她现在心烦意乱,只有亲眼看见咱们三个都平安无事地站在面前,亲手抱抱她的宝贝外孙女才能让她安心。这是她的原话,我可没夸张。”

“那,现在该怎么办?”丽希问。

“首先,”还没等我开口,莉就直接说道,“我们离警察越远越好,波特只要随便一亮他的徽章,地方警察和州警察就会对他言听计从。”显然她猜到了我的心思,于是又补了句,“没错,莱斯特也一样。对‘谁可以信赖’这件事,我们必须格外小心——如果还能有什么人可以相信的话。”

“或许我们可以联系她,让她帮我们查查波特到底想干什么,甚至还能查到波特到底在跟谁合作。”我说。

“你觉得她还在局里么?”瓦莱莉再次猜中了我的心中所想。

“谁还在局里?什么局?中情局?你们在说什么啊?”丽希着急地问道。

“我说的是我的上线。”

“什么是上线?”丽希又问。

“在每个中情局的新人刚成为一名特工、开始出勤的时候,每人都会被分配到一名上线。作为一名间谍,这是你唯一的联系人,并且直接跟你联系,监控你的一切行动。上线的作用,除了确保特工不会偏离任务,在卧底任务时不会失联;上线还要保证特工不会变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上线就像是老板或者治疗师一样。如果上线和特工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那就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如果我之前的上线还在局里的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帮我们的。”我解释道。

“你让人帮忙总要还人情的。”莉补了一句。

丽希原本背对着我坐在引擎盖上,听到这儿她滑了下来,转向我问道:“如果你之前的上线还在中情局,你又怎么联系她?她会让你怎么还人情?我是说作为回报,你要为她做什么呢?”

“我几年前还在中情局做特工时怎么联系她,现在就怎么联系她。局里存有现役间谍的服役期记录,我档案里就有一份。我的官方服役期是1996年到2003年,这你已经听波特探员说过了。不过,我在INESCO的工作还有到世界各地去出差都是非正式的伪装。一开始还偶尔出差,现在已经几乎没了,因为我的任务变了。我现在的任务主要是在局里有要求的时候搜集情报。不管怎样,重点是我现在仍然能联系上我之前的上线。我们曾一起共事七年。如果她还在中情局,不管她现在是做什么的,她都会帮我们的。我之前出勤时使用的联络代码和密码还有效,只是已经没人监听了。我只要打个电话,输入身份代码和一条编码信息,再留一个电话号码就行了。我得先找一个付费电话。要说找人帮忙得还人情的话,我不知道他们会想让我做什么,但是做什么都值得,因为‘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帮我们的。我敢肯定。”

“你的上线是个女人?”丽希问。

“中情局特工、特别官员:塔米·丹尼尔·韦克菲尔德,”我回答丽希,然后又补充道,“她先是负责了我的培训工作,后来成了我的上线。她是最顶尖的特工,也是除了你和你妈妈之外我唯一完全相信的人。”

“好吧,我觉得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店里有一部付费电话,就在男女洗手间中间的墙上。”瓦莱莉说,“去打电话吧,我们把这儿收拾一下,你一回来我们就出发。”

“这就去。”说着,我就下车跑向商店。

我找到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自从我训练毕业起这号码就已经牢记在心。输入身份代码后,我摁了一串表示遇险的代码,接着输入了口袋里那只新手机的号码,按下了#号键。我挂好话筒正往回走,就看见她们已经把车停到门口等候了。我刚要推门出去,却被收银员叫住了。

收银员对我说:“听着,我不想找你们的麻烦,不过刚才电视里播报了一则刚发出来的全境通缉令,通缉三个姓格兰杰、开银色吉普车的人。先生,现在电视上到处都是你们的照片。他们插播了一条关于你们的爆炸性新闻,说联邦调查局正在找你们,还说他们想找你们讯问一件袭击联邦探员的案子。我可不想惹麻烦,我从没见过你们。懂我意思的话,帮帮忙,赶紧走,别再回来了。”

“好的,我明白。非常感谢你。”说完,我就奔向吉普车。

“我们被全境通缉了,新闻上已经报道了我们的事。现在最好走小路,还有,得赶紧把吉普车扔了。”

瓦莱莉把油门踩到底,吉普车猛地窜出,右拐上了来时的土路,车子贴着路面飞驰。从后窗望去,斯塔布斯杂货店被我们远远抛在后面,很快就看不见了。我们正朝东北方向一路疾驰,行径已经深入树林,早已难觅柏油路的踪迹了。我并不担心会迷路,因为瓦莱莉就是在这一片长大的,她和这里所有的居民一样,对这些路了如指掌。我只是担心手机会没信号,而刚看了看预付费手机,也只有一格信号。行驶过程中,手机信号总是反反复复、时有时无。

“我们可以沿着这条路一直开,到东方公园那边去换车,”瓦莱莉说,“再从东方公园去亚特兰大机场。我们可以藏在机场附近那些廉价的汽车旅馆里。说不定到那儿你就会接到她的电话,然后咱们就有救了。”

“太棒了,”丽希说,“现在咱们有大把的时间好好谈谈了。妈妈,你保证过告诉我一切的,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我看到瓦莱莉正透过后视镜看着我。我明白,她并不想以眼下的方式向丽希坦陈过去,但我们别无选择。一个无赖的联邦探员——如果波特确实是联邦探员的话——发了一个全境通缉令,要抓拿并审问我们。

“不妨现在就告诉她吧,莉。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瓦莱莉先问了丽希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你的曾祖母蕾欧娜吗?”

“当然记得了。我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她是老爸的叔祖父约翰的妻子。我以前总是叫她老奶奶。她是鲁宾外公的母亲,对吧?”丽希答道。

“没错。那你还记得她说的关于她二战期间服务于美国劳军联合组织[1](后文简称美劳军联)的事吗?当时她还是纽约茱莉亚音乐学院[2]的学生。”

“嗯,我记得。她还给我看过一张记录她战争期间旅行足迹的地图壁挂呢。她的姐姐不也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吗?”

“她的姐姐伊迪丝有一副唱歌的好嗓子,后来成了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一名歌唱家。蕾欧娜是家里的舞蹈家,也是一名演员。好了,既然你知道这些,咱们就能进一步沟通了,这很重要。”

“说真的,你在摩萨德和老奶奶在美劳军联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正是因为她在战时的作为,才让我成了一名摩萨德特工,她所在的组织就是摩萨德的前身。”

“得了吧!”丽希叫道,“别开玩笑了!我从来没听说二战期间有过这种组织。我们历史课上都没提到过。爸爸,妈妈说的是真的么?”

“是真的。好好听你妈妈说吧,我跟你保证,她所言皆实。”

瓦莱莉继续说道:“我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的。这十六年间,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本想用当初蕾欧娜的方式告诉你这一切的,不过眼下是不成了。所以坐好听我说下去,好吗?”

“好。”丽希回答。

“美劳军联是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在1941年成立的。当时已经可以肯定,美国也将要参战了,于是罗斯福整合了几个不同的组织,用以支持军队,这个新组建的实体就被称作美劳军联。你曾姨祖母伊迪丝和曾祖母蕾欧娜加入了美劳军联,当时同去的还有很多其他的年轻姑娘。她们姐妹俩加入美劳军联后不久,就有人来找她们,让她们加入另一个组织。蕾欧娜告诉我,当时有两个男人去她和她姐姐合住的公寓找她们俩。这两个男人解释说,两姐妹在美劳军联的身份正好可以作为完美的伪装,掩护他们完成一件事。那两个男人和他们所代表的神秘组织正在吸收犹太人,致力于帮助德籍犹太人逃离欧洲。”

“等一下,”丽希插嘴道,“所以说,老奶奶和曾姨祖母伊迪丝都是这个秘密组织的成员?”

“是,也不是。那两个男人所代表的,是一群跟欧洲当局及以色列都有着深厚渊源的犹太富商。当时有报道称,德籍犹太人在欧洲蒙受了暴行。他们认为,仅仅帮助犹太人逃离欧洲还不够。蕾欧娜和伊迪丝都答应加入那个组织,不过伊迪丝在训练中受了重伤,不得不退出,蕾欧娜便一个人留下了。她们在纽约市内、租住公寓附近的某个地方接受训练。她每天都要去一个很老的肉类加工仓库,进行严酷的训练。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我们去吃牛排的那个地方?我猜就是那儿。蕾欧娜说培训内容通常都是些非常残忍的任务,但唯有这样才能获得优于常人的工作能力。”

“老奶奶是个坏蛋?”

看得出,瓦莱莉正憋着笑。

“是,蕾欧娜是个坏蛋。1942年初,她所在的劳军联巡回部队离开纽约港,随行的她是一名非常棒的歌唱家、舞蹈家,同时也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她能熟练使用当时的各种武器射中60到150码(约50到100米)开外的牛眼睛;能把一个块头是她两倍的男人掐昏;一把匕首使得出神入化、指哪扔哪;她甚至还能轻而易举地弄断别人的手脚。不仅如此,她还知道怎么让车、飞机或者船抛锚;会发送摩尔斯电码,懂得组装小巧有效的炸弹,还会基础的急救手法。”

“真的?身为芭蕾舞演员的老奶奶这些全都会?太酷了!天啊,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嘿,那样我就可以在学校能大大地炫耀一番啦。”

“好吧,现在看来瞒着你有点蠢,但那时我是不想吓着你。因为和蕾欧娜一样,这些事情我也能做到。”

“我去,老妈,你在开玩笑吗?这有什么可怕的,简直酷毙了。”丽希说,“快说说,老奶奶还有什么事迹?”

“好,那两个男人代表着规模更大的那个组织,他们紧随蕾欧娜所在的劳军部队的脚步,安排蕾欧娜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帮助犹太人偷渡出国,必要时对敌渗透并收集情报。这两样做起来都不容易,蕾欧娜在帮助犹太人偷渡到安全地区时,其实等于把一直自己都置于危险之中,而开展间谍活动也很艰难。当时还没有今天这些先进的间谍装备,蕾欧娜经常要执行类似‘搜集被关押者信息’这类的任务,而她的装备不过是纸和笔。那时候离发明手机和电脑加密之类的发明还遥遥无期,她是手动把搜集到的信息传递给一个又一个间谍的,这些间谍大多都是女人。”

“蕾欧娜喜欢在公开场所传递信息,比如酒馆或者俱乐部。她会把信息藏进手袋的内衬,然后在特定的地点和时间与其他女间谍交换手袋。这是所有工作得以开展的基础。”

“她简直就是女版的詹姆斯·邦德!”丽希兴奋极了。

“没错,我想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吧。”莉边想边说,“她告诉我,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她靠着自己的演技,凭借各种假的身份证件,闯过了一个又一个关卡。这让我想起了她的那张地图,真希望那张地图就在手边,上面有美劳军联所有的站点,还有一些她的任务地点。蕾欧娜只告诉过我她任务中的一小部分,但其中一两个我记得很清楚。”

“快讲讲。”丽希说。

我注意到瓦莱莉减慢了车速,她看向左侧,好像在找什么特别的东西。可是除了枝繁叶茂的树丛,我什么也没发现。瓦莱莉左转开进了两排松树之间,一条荒废已久、如今已长满野草和小树苗的小路出现在眼前。

“这条路以前还是去亚特兰大的主路呢。我的曾外祖母告诉我,她以前会骑马或乘马车从这里走。看起来,这么多年来当地的猎人一直都在维护着这条路。也许再开几公里就能开出这里了。”瓦莱莉说着慢慢加速,开着吉普车穿行在这条古老的车辙小道上,如今道路中央已经被小树占领了。

“跟我讲讲那些任务吧。”丽希再一次央求道。

“好好好,”瓦莱莉笑着说道,“那是1943年,蕾欧娜加入了一个四男两女的小组。小组伪装成一支医疗队前往法兰克福,而他们真实的任务,是营救20个即将被转移到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犹太人。”

“飞机从西西里岛上一个盟军控制下的小机场起飞,他们在飞行途中才得知具体的任务内容。那次飞行非常恐怖,飞机飞得非常低,几乎是贴着战场飞行了,最后降落在一处挂着灯笼的地方,组织的其他成员前来接应了他们。蕾欧娜和另外一个姑娘打扮成护士的样子;四个男人中,两个扮作医生,另两个则扮成德国士兵。他们上了一辆伪装成医疗运输车的卡车,开往法兰克福。”

“这太疯狂了。他们不被枪毙也会被抓起来的,就为了20个囚犯!”丽希忍不住打断了下。

“可能是吧,但有时,别人的生命是值得你为之冒险的。法兰克福大轰炸是1944年的事情,而这时候的法兰克福,怎么说呢,虽然还没到被夷为平地的份上,但也被炸得千疮百孔了。蕾欧娜说,她在过第一个关卡的时候是最害怕的,不过他们车子有医疗标志,挥了挥手就通过了检查。当时离巴顿将军和他的第三集团军抵达法兰克福还有两年,整个城市还在德军的控制之中。你在听吗?”

“我听着呢。”

“蕾欧娜说,她和她们小组的目标是城市腹地的一座集中营。卡车通过第一个关卡后就停了下来,他们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司机们取下卡车门上的红十字标志,露出了下面的卐字符,现在卡车看起来就是一辆军用运输车。坐在卡车后部的男人们撕下医疗标志和臂章,扮作纳粹党卫军的军官。女人们则还穿着护士的制服。纳粹军队经常会调医疗队来安抚囚犯,蕾欧娜的小组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来行动。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开车进了法兰克福,然后带回了20个犹太人。成事之后,他们搭乘飞机飞回了西西里岛。事情还没完,在那晚承蕾欧娜的帮助而成功逃脱的人中,就有她的第一任丈夫。”

“什么?恩斯特曾祖父就在那群人当中?这也太神奇了!她是在任务结束后就结婚了吗?那次她肯定被吓坏了。”

“恩,我想也是。不过她是个想要帮助别人的坚强女人。她直到战争结束后才跟恩斯特结了婚,她说离开法兰克福时他们告诉了对方彼此的名字,但恩斯特同其他被救出来的犹太人一起,被带上了开往美国的船。恩斯特到美国后马上应征入伍,一年后被派往了战场。他是战后通过美劳军联找到蕾欧娜的。”

“她还告诉过你什么任务?”丽希追问道。

“她参加过的任务数不胜数。不过除了这次任务,她也就跟我讲过一个。那是在1944年的冬天,自由法国[3]和盟军已经挺进法国境内,光复了巴黎。蕾欧娜所在的美劳军联小组被派驻在巴黎城外的某地。她志愿参加了由盟军指挥的拯救两名战服局[4]官员的行动。这两人为了盟军即将展开的系列军事行动(以巴顿将军旗下第三集团军挺进法兰克福为尾声),作为侦察兵先遣入城,却被困在城中,没能成功逃脱。城市已经在轰炸中受到了毁灭性打击,曾经美丽的中世纪古城几乎成了废墟。”

“在这次行动中,蕾欧娜伪装成了一名德国公民。她在手袋里藏了很多伪造证件,并称她要找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弟弟。这次她必须要徒步进城,不过她说有那些伪造的证件在手,她几乎通行无阻。蕾欧娜告诉了我很多当时人们生活的情况:人们在城市的废墟中游荡,想要找到栖身地、食物还有衣服等等。在那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破败、令人绝望的场景,只有她身负的任务支撑着她心无旁骛。为了寻找那两名战服局官员,她根据两人最后一次发出的无线密电中对藏身之处的描述到处搜寻。第一天,她整整一天都在到处搜寻,终于赶在宵禁铃响之前找到了他们。这次行动中,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实战技能,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之一。”

“等一下,战服局是什么?还有,你说她充分发挥自己的实战技能,这又是什么意思?”丽希问道。

“战服局就是战略服务局,是美国一个秘密的情报组织,就是中情局的前身。我说的实战技能,是指她迫不得已杀了一个人。”

“什么?停一下好吗?我正在努力说服自己相信我亲爱的老奶奶杀过人。我以为她所在的组织只是去帮助德籍犹太人的,怎么又扯上了美国的情报军官了。”丽希说。

“呃,首先,她确实在法兰克福杀了个人,而且在执行其他任务时也杀过。其次,那两个战服局的军官是结束战争、阻止希特勒的重要一环,所以她的组织听说情况后决定前去营救。不管动机是什么,重点是她采取了行动。在战争中,不是每件事都有例可循,也不是所有事都有绝对的黑白之分。有时候这个界限很模糊,你不得不做些艰难的决定,情非得已。”

“我想我懂了,大概吧。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老奶奶。”丽希说。

“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忧虑要不要告诉你我的秘密的原因。”

“不用担心,妈妈。我没有闹心也没有怎么样,只是把我记忆中的老奶奶和这些故事联系起来有点难。接着说吧。”

“好。蕾欧娜找到那两个美国人时,发现他们都受伤了。她受过医疗训练,所以帮他们进行了包扎,又给他们吃了些东西,帮助他们恢复元气。蕾欧娜说,在第三天晚上,他们计划向南逃出法兰克福,去往她之前执行其他任务时用过的机场。但是一个德国平民发现了她。”

“什么?怎么发现的?”

“德国军队知道他们就藏在那一区,每天都发布悬赏公告,声明只要告发他们就能领赏。当这个当地人无意中走进了他们藏身的废墟时,蕾欧娜就知道他们有麻烦了。看那男人的表情,蕾欧娜知道他已经认出了他们。她用流利的德语跟那人交流,试图让他相信她的‘故事’。但她也觉察出这个男人并不相信他,并且一心想要伺机离开,然后去告发他们。所以她主动献身,色诱了他。”瓦莱莉说。

“天哪!”丽希尖叫道,“太糟糕了!”

这时,吉普车停在了一棵倒下来的大树前面。瓦莱莉熄了火。

“蕾欧娜说,她引诱那个男人抱着她,然后顺势倒在地上。就在那男人褪下她裤子的时候,她用一直藏在衣服里的匕首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那两个美国人用这个死者的衣服作了进一步伪装,然后离开了藏身地。他们带着伪造的证件又走了几公里,然后搭上了一辆当地人的马车。说到走路,看样子我们马上就得下车走了。”瓦莱莉拉开车门,下了车。

丽希转过来问我时,我仍然还保持着斜靠在后门上的姿势:“她没开玩笑吧?”

“关于什么?”我问道。

“关于老奶奶那样杀人的经过。”

“哦,没有,她没开玩笑。等她告诉你她在摩萨德的那些岁月之后,你就知道啦。”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把我爸妈还给我!”

我开了后门,回答她道:“我们跟你爸妈一样爱你,亲爱的。”

注释:

[1]“劳军联合组织”成立于1941年,与美国国防部合作,经过美国国会特许,主要职责是鼓舞美军士气。

[2]茱莉亚学院始建于1905年,位于美国纽约市林肯中心的一所艺术学院。学校有舞蹈、戏剧与音乐三个专业学科。系全世界最著名的音乐院校之一。

[3]自由法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戴高乐领导的法国反纳粹德国侵略的抵抗组织。

[4]即美国战略服务局成立于1942年7月,主要任务是在敌占区进行谍报和破坏行动,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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