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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杨丽萍:几百年才出一个的仙女

【杨丽萍】

白族,舞蹈艺术家。以“孔雀舞”闻名,是中国第一位举办个人舞蹈晚会的人。

她所创作表演的《雀之灵》《梅》《月光》《荷花度母》等舞蹈作品传递灵、哀、慈悲和原始之力,令人感动。

她编导并主演的大型原生态歌舞集《云南映象》,获第四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蹈诗金奖、最佳女主角奖、最佳编导奖、最佳服装设计奖和优秀表演奖。

有些人的生命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些人的是享受,有些人的是体验,有些人的是旁观。我是生命的旁观者,我来世上,就是看一棵树怎么生长,河水怎么流,白云怎么飘,甘露怎么凝结。

曾经特意乘火车去上海,看肖全的《女人·时间》影展,主要就是为看她——那个我喜欢的女人。

清晰记得影展摆出的第一组照片就是杨丽萍,当然是杨丽萍。她和肖全已经合作了将近20年,还会拍下去,一直到老,老到没了牙齿,白了头发,只能靠在椅子上晒晒大理的太阳。杨丽萍说:“你再也不能拍到我以前的样子了。”肖全说:“即使这样,你还是杨丽萍!”

肖全说,他所有的拍摄对象,在气质上最极端、最完美、最接近自然和上帝的女人,有两个,一个是三毛,一个,就是杨丽萍。

杨丽萍的照片和她的舞蹈一样完美无瑕、摄人魂魄,肖全拍出了她的灵魂,站在这样的照片面前,会让人莫名惊悸:1992年北京慕田峪长城上,她白绸如练,舞之蹈之,长城在脚下蜿蜒不绝,充满力量。我眼前幻化的意向竟然是青龙与白蛇的交合。

1996年云南高山之巅,她飘然而立,长长的围巾从头顶垂到脚踝,十指交叉在脑后,双眼微眯,眺望远方,神情里有居高的不屑,更有无奈的悲悯,肃穆庄严,宛若女神。她身后拥着毛毡的少数民族女子加重了宗教的神秘色彩。

她那张展翅飞翔的照片更匪夷所思。身边一棵枯树,曾经汲取天地精华,如今衰败枯死,向空中突兀地伸着枝丫,宛如远古时代的图腾。杨丽萍以与树完全相同的姿势,展开双翅,与苍穹对望,似乎,随时都可能拔地而起。这张照片后来被命名为《太阳鸟》。两年后,她自编自导自演了自己的一部电影——《太阳鸟》。

杨丽萍的照片,几乎再现了她所有的故事:那个没上过舞蹈学校,骑坐在门槛上,用双手举着竹筒喝酒的女孩;那个由树到鸟,自由转化的精灵;那个被招进舞蹈团开始登台表演的演员;那个与天地交融的神女……她用肢体语言表达天籁与人籁,美得令人窒息。“她深深采了老祖宗的气,这种仙女几百年才出一个。”——这是肖全对她的评价,恰如其分。

她父母并不是跳舞行家,而她却从小就爱,11岁起,跟随西双版纳歌舞团,背着铺盖行李,到各个少数民族聚集点演出。在原始丛林里穿行,燥热潮湿,有时会有毒蛇挡道,有时会一脚踩进大象的粪便里。有些人吃不下这份苦,离开了。她却觉得非常美好,只要待在待在自然里,就会心思纯净,能够承受和包容所有的东西,感受所有的东西,不会觉得郁闷、忧愁、痛苦,只有处处时时都在的幸福和快乐。”

在杨丽萍最新创作的舞蹈《莲花心》里,舞蹈演员手心里画了一双眼睛。日常生活里杨丽萍有时也会把眼睛画在手上,意味着通过手,感受外界。万物皆有灵性,她用心灵,用另外一种眼睛去观察。她会崇拜一只蚂蚁,将蚂蚁行走、扭腰、搓脚的动作和各种队形用到舞蹈中来,“白云流动、星星闪烁、雨点滴落,都给我舞蹈的灵感。”她是舞蹈的精灵,用舞蹈替自然代言,她很早就认识到这是她的使命。

杨丽萍是幸运的,有生之年找到了自己的使命。什么是自己的使命?就是让你全情投入、欲罢不能、虽苦犹甜、如有神助的事情。就像篮球之于姚明、画画之于陈丹青、钢琴之于李云迪……有人说陈丹青:“老站在画架前画画,多苦啊!”爱画画的他说:“画画有什么苦,不画才苦!”我相信是因为他们和自己的使命对上了暗号,才有了甘之如饴的体验,有了世人眼里的成功。

杨丽萍也是这样啊,人们都觉得她是辛苦的,不说日复一日的训练,单是为了保持体形,饮食上的节制这就够有毅力。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跳舞在她是件快乐而享受的事,就像她奶奶,80多岁了,还会跳舞感谢太阳,祝贺丰收,发自内心的舞蹈不是为了表演,是生命的伴随。“舞台太小了,我做梦梦见自己在云彩里跳,在河流里跳。”

“有些人的生命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些人的是享受,有些人的是体验,有些人的是旁观。我是生命的旁观者,我来世上,就是看一棵树怎么生长,河水怎么流,白云怎么飘,甘露怎么凝结。”杨丽萍接受采访时的这段话广为流传。

其实,每个人都是带着使命来到世上,一生就是用来寻找、发现和完成使命的,只不过,有的人找着找着,忘记了初心,把自己走丢了,使命也无从找起。如杨丽萍所说,不管是传宗接代、享受、体验,还是旁观,本质上毫无尊卑贵贱好坏之分,确定是属于你的使命,坦然接受,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和评论,当游戏“over”,灵魂离开肉身的那一刻,只有你清楚你不辱使命,可以安详地离去,没有丝毫挣扎和不甘。这便是幸福人生了吧。

杨丽萍认定了自己的使命,观察和感受大自然,然后用舞蹈的表现出来,完美的表现出来。据说,她在中央民族歌舞团时,不服从领导,坚持自己的训练方式,补助费因此被扣,经济上很困难,她也毫不介意,相比不能按自己意愿跳舞,扣钱算得了什么?!因为舞蹈镜头很难跟上舞者的表达,在央视彩排春晚时,她要求替身演员在台上表演,自己去盯每一台机位,询问每一个镜头的表现和剪辑,近乎偏执的认真让导演哈文都害怕。湖南卫视《天天向上》节目组邀请了两年,请到她,不仅彩排到凌晨四点,弟子杨舞出场舞蹈的灯光她也亲自盯着。要跳就跳到极致,要美就美到极致,这是杨丽萍对待自己舞蹈的态度。

关于杨丽萍,也有很多传说,譬如说与摄影师肖全是恋人关系。我没去求证。也有传闻说杨丽萍因节食导致不孕,与台湾富商丈夫离婚等等。我丝毫不关心这些,我只欣赏她受使命驱使,一味前行的单薄身影。

有段时间,电视上突然出现一些杨丽萍拍摄的广告,画面一如她的舞蹈非常唯美。感觉她好像不该拍广告似的。后来得知,她费尽心力编排的《云南印象》,投资人中途跑掉,拍广告、接电视剧,为的是完成她真正想做的事。使命感可以给人足够的勇气和坚韧的力量。

《云南印象》倾入了她太多的情感和心血。眼下人们快捷、浮躁,有空就打游戏、打麻将,有谁注意过云如何流动?蚂蚁怎么走路?杨丽萍说:“这些事情并不简单,而是有哲理、有生命感的视觉体验。”在《云南印象》里,很多演员没上过学,但是知道怎么跳舞。自然中的一朵云、两只蝴蝶、两只青蛙就是他们的老师。自然而然表现出来,就是原生态。杨丽萍要把这样的原生态呈献给远离自然的都市人,唤起他们的驻足和内心的柔软。

网上有一张杨丽萍挎着竹篮子的照片,是她参加一个大型活动,美人如虹,佳丽如云。而她淡淡的,挎着一个他们少数民族常用的竹篮子。说她特立独行也好,说她故意炒作也罢,我的理解是,一个气场足够强大、内心足够自信的人,可以不拒绝名牌,但也绝不需要靠那些东西才能昂首挺胸,妖娆生姿。

“一个人要走多少路,才能停泊下来过一种自省的生活,从而体会生命的从容与闲适,人生需要拿出大把的光阴虚掷,从而寻找出一种属于自我的方式,体会一下,一缕阳光,千仞山峰,万顷波涛。灵犀的心更像荷花上的露珠晶莹透亮。”

这是一位智者,以舞蹈,将大自然的信息传递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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