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选择(2):从兴趣到工作
读高二那年,我作为交换学生到了美国的公立高中,结果刚到学校就傻眼了,学校的生活真的和美国青春电影里面演的一样,除了上课,美国的大学还有大量的空余时间供学生学习、举办活动、发展自己的兴趣。朋友圈子分为搞体育(还要细分运动队)的、搞戏剧的、搞音乐的、搞美术的、还有是小混混的,而我吃饭的时候到底可以跟哪一桌的人坐到一起呢?我第一次意识到,我除了学习成绩好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特长。我并没有自己的兴趣,也没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或者明确的职业规划。
我在高中阶段通过学校的学工学农活动,开始更多地了解农村与城市在教育资源方面的不平等。到了大学,我看着一些学姐给费城中心的贫苦孩子开设舞蹈与艺术课程,我想,我一定也能为学生做一些什么。回想起我的高中学习经历,虽然我并没有像在中国人民大学附中就读的学生那样组成模联队、代表学校去外国访问,但是我至少到美国当了交换生、参加了学校的各种比赛,而这些经历让我变得非常有自信,它让我觉得没有什么活动是我不能去参与、学习的。因此,我也想把同样的经历带给在农村的学生。如果他们不能考上满意的大学,那么,在高中阶段,也许最重要的并不是提高学习成绩,而是“会来事”:会搞活动、会把自己的想法实施出来,会主动解决问题。我才发现,当你有个强烈的兴趣以后,似乎全世界都在帮你,帮你实现你的梦想。学校给我提供了财政支持,加上小伙伴们积极参与,一起出谋划策,我也很快地找到了第一所愿意承办我们的夏令营活动的学校。在本科四年中,我都在积极地举办县城与农村夏令营的活动,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坚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我希望继续学习、研究教育不平等的课题。在这个强烈的兴趣的支持下,我在哥伦比亚大学读完了博士。很多人认为博士阶段的学习很痛苦,但是我一直很开心,因为我知道它就是我感兴趣并一直想做的。
这个时候,我也遇到了我的先生,他的个人经历很简单,就是一直在从事机器人的研发。从初中开始,他从机器人研发已经有十几年了。2001年,他参加了全国机器人灭火比赛,当时他制作了个小机器人,放在迷宫里,小机器人会找到迷宫里点燃的蜡烛并把它扑灭。调试的时候很成功,但是最后没有获奖,他感到很遗憾。不过,在各位师兄的鼓励下,他就把是否获奖都抛出脑外了,他开始真正地享受研发机器人的过程。他在美国麻省理工大学学习计算机和人工智能,他们制作了一个全自动的机器人园丁并种了一些小的樱桃和番茄。机器人可以过去巡逻,看番茄有没有熟,熟了它就可以去摘下来。他们也在机器人身上安装了传感器,如果哪盆植物缺水,机器人就可以过去给它浇水。这个小组的成员还一起写了篇论文并将它提交到国际会议上。美联社的记者也来采访他们。2012年,他在深圳与朋友众筹了一个项目,一起制作了一个价格为一千元的机器人。他们众筹这样一个项目,卖出了很多台机器人,他们还参加当时在深圳的世界第一家机器人孵化器HaxlrBr项目。现在他在东京,当时他已经与合伙人创立机器人研发公司四年了,已为多家全球顶尖的制造企业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服务,并与多家世界性工业巨头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显示了远大的发展前景。可见,如果一个兴趣做得深、做得久,总能找到自己能为此作出贡献的角度。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我当年是不是应该读金融专业或者计算机专业,这样也许现在的生活更加稳定。但是,我也会提醒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我们在行业中所得到的工资不只是一个平均数值。工资的增长情况则要取决于自己的发展如何,所以不管是从事哪个行业,都需要不断地学习。
我还是会感慨,希望自己曾培养过更多的兴趣爱好。在纽约与北京热闹的聚会中,在讨论完自己的事业发展以后,大家总希望你还能像变魔术一样谈起一些别的,不管是对于博物馆里新的展览的评论,还是自己参加的戏剧小组最近又有什么新的戏剧上演了。其实,我也有很多机会去培养这些兴趣爱好。我本科就读的学校最出名的专业是艺术史与建筑专业,但是四年读完以后,这方面的课程我居然一个也没上过。我不由悔恨自己怎么可以这样不思长进。当然,这也不能怪我,在GPA成绩的压力下,对于我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这些新鲜事情,我压根儿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象这些学科为啥有趣,因此,我也错过了变成艺术家的可能。
所以,有的时候,兴趣只是一个开始。但是,它像《绿野仙踪》中的用黄砖铺成的路一样,可以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人生有的时候最怕的并不是吃苦、迷路,而是怕没有想法、没有兴趣的指引,连黄砖路都找不着。而能找到这些路的人,有的是靠因缘巧合、有的是靠天生的兴趣,而更多的人还是要依靠在初中阶段与高中阶段所学到的广博见识。
专业选择(3):工业机器人的革新
机器人研究者碰上工业界销售冠军
我的先生刘欢于麻省理工学院本硕连读毕业后就职于新泽西的甲骨文公司。他工作的那一年非常轻松,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但是他在那一年却也很忙,他在同时参与着三四个与机器人相关的创业,摸索自己专业兴趣与实际应用的最佳结合点。与在剑桥河边的哈佛大学的学生一样,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的软件工程背景的人也一样有着深厚的社会理想和抱负。刘欢的朋友中,有创立Dropbox的学长,也有在西藏开发太阳能产品的兄弟。他们热爱享受和技术开发的过程,但是更吸引他们的是他们熬夜所制作出来的产品不只是让人在社交网络上更加愉悦,或者只是投资者的一个赚钱游戏,而是那些产品能够真正地提高生产力,改善人们的生活。
刘欢从小便对机器人感兴趣,他在初中和高中阶段就与同学一起参加机器人灭火、机器人足球比赛等。在本科阶段,他在机器人运动规划的开山鼻祖汤姆森教授的门下做研究,他与实验室的成员一起研发的采摘番茄的机器人还曾登上《纽约时报》的头条。在大二上“日本文化”课的时候,刘欢最大的梦想还是制作一个又可爱又能干的家用机器人。但是随着在硕士阶段的研究更加深入,他发现实验室里的发明创造离人们真正能应用还有很长的距离,并不是实验室里制作的机器人不能做很复杂的动作和完成任务,而是这些动作无法被应用到工业界。在实验室里面,想法更加重要,演示能够成功一次就够了。但在工业界,24小时的生产线,机器生产不停,一次差错都不能出。
他与实验室的小伙伴参加了第二届的“硅谷——深圳”模式的硬件孵化器Haxlr8r。经过东京的时候,他拜访了机器人运动规划界的大神Rosen Diankov。Rosen Diankov博士毕业于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本科毕业于伯克利大学。Rosen的父母是东欧的移民,kosen有着硅谷人的创业精神,更继承了东欧人拼命干活的习惯。他在博士期间研发了著名的机器人运动规划平台——OpenRAVE,自2007年起已被超过380篇学术论文引用,宾夕法尼亚大学等多个高校争先邀请他去当教授。而当时在东京大学做博士后的他发现工业界的机器人应用水平与实验室相差甚远,1960年在实验室中已经被解决的问题在工业界至今仍无法解决。Rosen的爸爸是个木匠,而Rosen自己也有着一颗工程师的心,他希望自己做的东西不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或者实验室里的展览品,而是能够做一些给工业和生活中带来实际改变的事情。
这个技术狂人在一次工业界展会上碰到了非典型日本人Issei Takino。Issei毕业于美国创价大学,父亲是一家日本上市公司的创始人,而他在本科期间的暑假实习却是站在大阪街头发传单,他说这是为了培养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本科毕业后,他在以色列的一家钻头公司负责亚太地区的销售。在连续几年销售量都达到第一名后,他也在积极地寻找在工业界创业的机会。其实,对于Issei来说,除了希望能够像父亲一样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以外,他还有着一个振兴日本工业界的梦想。
并未智能化的工业机器人
为了寻找市场的切入点,Issei和Rosen花了一年时间拜访日本和美国的机器人用户和制造工厂。他们发现,随着人力成本上升,制造业对工业机器人的需求越来越大。以日本与德国为首的机器人硬件已经做到物美价廉:价格为2万美元的一个小型机械臂具有微米级别精度,并且可以连续工作20年。是否应该购买机器人,这是每个珠三角地区的老板都会算的清楚账目。在车间的组装、喷涂、冲压、零件拼装等这些重复而又危险的工作逐渐由机器人完成。根据机器人协会统计,全世界工业机器人的需求总量在2016年将达到160万台。
然而,在生产中应用机器人所付出的成本很高。准确地说,现阶段的工业机器人只是个“机器”,它并没有具备任何人工智能:每一次变换任务都需要机械工程师重新按照运动轨迹设计和调节,首先要先进行模拟教学,再要到工厂在程序模板上手动教学控制机器人硬件。对于购买机器人的制造商来说,他们每次更换新产品,都需要把此任务重新承包给传统的系统集成公司做。从大的型号的更新换代到小的零件的改变,只要模具或者移动的位置改变,机器人又需要重新编程。这个流程很繁琐,且效率低下,所需时间长达一个月,而且付出的成本往往是制造机器人硬件的3倍到20倍。因此,据机器人协会统计,系统集成商是一个价值174亿美元的巨大潜在市场。
三菱公司的总工程师等人纷纷表示,机器人行业迫切需要系统集成方面的创新。工业机器人只是一个部件,只有整合到系统里它才具有价值。但是,每个系统都需要专门定制,且与其他系统进行链接也需要花费时间。所以,能够降低系统集成成本的技术将会对降低整个机器人系统的成本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Mujin将人工智能引入工业界
工业界存在的这个巨大问题其实在实验室里已经被彻底解决,但在工业界里为什么依然毫无进展呢?主要的原因是,工业界与学术界有着巨大的脱节。在学术科技方面处于领先地位的美国人并不了解日本的传统工业界。刘欢与他读大一时的学术指导、机械工程教授兼奥巴马的顾问亚历克斯聊天,亚历克斯说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去通用等大公司讨论项目,但是他都不知道工业界在智能机器应用方面如此落后。除此之外,创业者也需要时机。三十年前,刘欢的本科和研究生导师汤姆森博士毕业后也尝试研发过类似的产品,但是那时工业界在硬件方面还有成长余地以及有相当的利润,机器人公司并没有革新软件的强烈需要。
在日本,传统制造业的辉煌今非昔比,制造业的利润越压越低,而全球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日本的机器人生产厂家与制造业已经完全抛弃保守与成见,迫切需要提高生产力水平和利润。基于Rosen的博士课题,他们创立的公司将把人工智能引入工业界,创立Mujin的平台和应用,大大缩短机器人的研发周期,用户就可以创建复杂的机器人任务,优化布局和减少工作量,提升生产效率,从而降低工业机器人的使用门槛,这将会给传统的制造业带来革命性的改变。
传统的工业界需要工程师手动对机器人编程,Mujin的系统会自动对机器人编程。以前很难进行自动化的部分,Mujin的系统可以将其自动化。自动化所需的成本昂贵的部分,Mujin的系统也可以使之廉价。之前需要几十个工程师花费十几个月才能调试的生产线,Mujin只用两周就能算出更好的机器人的运动方案。以往没法用通用机器人自动化的培养皿高速液体搬运、多机器人协作、高自由度运动规划等技术,在Mujin的通用平台上都可以轻松实现。
目前Mujin是全日本唯一一家提供运动规划与高级机器人系统软件的公司。而在短短两年里,Mujin已经成为5家世界排名前10的制造商的合作伙伴,并且为超过半数的日本机器人品牌提供技术支持。现有顾客包括佳能、本田、日产、丰田、富士通、川崎等知名企业。
创业团队已找准市场方向
创业很辛苦。三位创始人与投资方会面时,为了节省一杯咖啡的钱,于是按照咖啡店最低标准只点两杯咖啡。为了省去请清洁工的费用,Issei的女朋友定期来公司洗刷马桶。一开始三个程序员做的是几十个程序员的工作量,每见Rosen一次,都发现他的头发变得更加秃了,不到三十岁竟然就光头了。刘欢也因为长时间工作导致眼睛的血管爆破,眼睛流血。去汽车公司交产品那天说可能当天会回来吧,结果整整两周没有出过工厂,幸亏日本的便利店从饭团到底裤都有出售,他才不至于太蓬头垢面。Rosen的老婆在那一周生小孩,Rosen也是赶在小孩出生之前一个小时到医院陪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匆匆地赶回工厂。
工作虽然苦,但是他们的心里很甜。每次产品还没有制作出来就已经“卖”出去了好几套,企业提前把购买产品的钱付了,然后眼巴巴地等着他们把产品做出来。与他们以往按规矩办事的死板方式不一样,Mujin的产品来了就上生产线,上了生产线就开始24小时运转,持续运转一年也不停下来。这些都是历史上没有人能够做过的,多酷啊。相比朝九晚五而找不到人生意义的生活,相比一些拿到B轮但是还在烧钱、找不到盈利模式的公司而言,这种生活实在是酷爆了。Lean startup里面说A轮的钱要省着用,摸索出公司产品方向了再扩大。这三个创始人没上过商学院的课,也没有时间去读那些关于创业公司的书,但是他们却以三个工程师与一个销售员的力量,在解决着工业机器人界中最痒的问题。
Mujin在日语中的意思是无人,无尽。在花头很多的智能家庭机器人中,Mujin坚持要解决工业界最简单也是最难的问题,希望能够使汽车厂的工作全部由机器人代替完成,达到真正无人的境界。大众一般认为机器人应用的到来可以取代廉价劳动力。其实,Mujin解决的不仅是廉价劳动力问题,更是解决了昂贵的工程师费用和技术工人的劳动力费用。那个时候,工业界将会有更多的无尽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