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两天,齐百荷再也不让宝根买菜做饭了,宝根闲不住,嚷嚷着要自己出去找工作,齐百荷就放他出去,结果就像小老鼠走进了迷宫,黄昏时分,宝根电话求助,齐百荷费了番功夫才找回他,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笑说:“你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怎么出去找工作?幸亏没有掉入传销窝,不然跑也跑不了。”宝根惶恐起来,他在电视上看过非法传销窝点,对骗进去的人,统一监控管制,像对待犯人一般。正要走向地铁口,忽见一辆黑色的轿车戛然停在路边,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高个小伙子从车里走下来,小伙子阳光帅气,微笑着走向他们,说:“齐百荷,你好兴致啊,在逛街吗?”齐百荷一愣,诧异地说:“秦帅。”
她眼睛高度近视,今天又没带眼镜,直到来人走近了,她才看见他。她迎风凝视着他,眼睛里有说不清的情愫,正要说话,忽然从副驾上走出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女孩娇嗔地说:“秦帅哥,电影就要开始啦,别迟到了。”说着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几步走上前拉住秦帅的手,撒娇地说:“遇到熟人了呀。”宝根看见那女孩一出现,齐百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很快又恢复了状态,礼貌地点点头,微笑说:“肖洁,你好!”女孩挑衅地看着齐百荷,忽然咯咯地笑:“原来是百荷姐,你不见老嘛。”齐百荷有些手足无措,忽然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挽住了宝根的胳膊,宝根今天出来找工作,穿了一身还算像样的衣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借着黄昏的霓虹灯闪烁,只要不开口说话,勉强还能对付一下眼前的男女。
秦帅腼腆地笑笑,向齐百荷告别:“百荷,我有事先走了。”
齐百荷沉默不语,宝根的胳膊被齐百荷挽着,一颗心跳得厉害,整个人像醉了酒一般,晕乎乎的,脸也变得通红。见他们开车走远了,齐百荷才从宝根的臂弯抽出手来,面无表情地快走几步,拉开与宝根的距离,乘上去地铁的电梯。
宝根的胳膊却僵在那里,他搞不懂齐百荷为什么突然变得对他亲昵,才两分钟,又变得一脸冷漠。
地铁上人很拥挤,宝根看见齐百荷表情凝重,眼里似乎有泪水,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宝根还在回味着齐百荷刚才的举动,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样子好美好温柔,如果可以这样一直挽下去该有多好。
回到公寓,齐百荷走进卧室,抱着笔记本电脑,她美丽灵巧的手指又开始了在键盘上的舞蹈。
宝根坐在床垫上发了会呆,去烧开水,然后送了杯热牛奶给齐百荷。
齐百荷眼里噙着泪花,见宝根进来,扭头拿餐巾纸擦了下眼睛,强颜微笑说:“谢谢。”
宝根看了会齐百荷敲字,好奇地问:“阿莲,你不是做记者吗?怎么不出去采访,就天天在电脑上敲字?”齐百荷淡淡地说:“我现在辞职了,在家创作。”宝根的眼角起了涟漪笑纹,佩服地说:“写作文呀,阿莲,你的作文写得真是没得说。”
齐百荷啪啪地敲着键盘,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抬眼看宝根,只见他正脸红脖子粗地看着自己,眼神热辣,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欲,那眼神蕴藏着《西游记》里的猪八戒醉酒后端详嫦娥的淫邪。
齐百荷放下鼠标,生气地说:“宝根,回你的地铺上看会书吧,书架上肯定有你喜欢的书,好歹你也念到初中了。”宝根自觉失态,搔着头皮尴尬地退回小书房。
宝根不喜欢看书,百无聊赖,忽然看到书丛中有一本日记,宝根以前最喜欢看齐百荷写的字,清新漂亮,像田间一株株豌豆苗,整整齐齐,看着舒心。宝根拿起齐百荷的日记本,翻了几页,掉出一张照片,一个帅气、阳光、温暖又略带顽皮的小伙子的照片,看起来二十几岁,像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从来没听齐奶奶说过齐百荷有男朋友,难道齐百荷有了男朋友?
宝根随意翻了几页,的确是齐百荷写的日记。
“失恋已经33天了,你在哪里?过得可好?我们一直心有灵犀,难道你感觉不到我在思念你,牵挂你吗?我最爱的人,难道你心中真的过不了这个坎,相差8岁的姐弟恋,真的注定要相望江湖吗?每天痛不欲生又能怎么样呢,我要学会爱自己,多看书,练瑜伽,多和朋友交往,好好提升自己,让生命充实,让自己变得优秀,亲爱的,我多想挽回我们的爱情,和你一起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和人生蓝图。唉,爱已成往事,你却依然霸占着我的心。”
宝根似懂非懂,合上日记本,他知道偷看别人的日记不好,齐百荷看见,肯定会不高兴,宝根将日记放回原处,又发觉那帅小子的照片掉在了地上,宝根捡起照片,仔细端详了下,忽然觉得很像今天傍晚在地铁口遇到的那个叫秦帅的小伙子,“肯定是他,臭小子。”宝根冲着秦帅的照片“呸”了一口,又将照片夹在日记里。看来齐百荷爱的人是秦帅,真是老天帮忙,秦帅有了一个漂亮娇气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是他媳妇,还是他女朋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帅在乎齐百荷的年龄,他们成不了!宝根幸灾乐祸地想,况且,齐奶奶喜欢自己,从小就是齐奶奶看好的养老送终的女婿。
宝根躺下来,望着天花板,寻思着该不该告诉齐百荷,自己从小就喜欢她,若她答应嫁给他,他一天给她磕八个头也愿意,三十五六又怎么了,生三个娃顺溜顺溜的。但他又觉得这样做不对劲,齐百荷一向将他像亲哥哥一样对待,对他很单纯,从来不设防,虽然一把年纪,她仍然像一朵荷花一样纯洁干净。况且齐百荷念书念到研究生,女状元一样的人物,她怎么会看上他?要是没那么大学问,倒也挺合适,他心下诅咒起来,国家就不应该允许村里的女娃娃考大学,也应该禁止村里的姑娘嫁给城市男人。乡里光棍的苦闷,谁人关心?同龄人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想起村里人对他的歧视和嘲讽,宝根恨得牙痒痒。
宝根辗转反侧,夜深了,他来到客厅,见齐百荷房间里还亮着灯,他知道她美丽的手指还在键盘上飞舞。宝根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地铺,望着窗外的星光发呆。
娶齐百荷的确不合适,况且她也不会过日子,裂缝的鸡蛋都吃不得,这以后日子咋过?宝根枕着胳膊,想起了阿花,当初,听说阿花带回来个北京的男人,虽然那男人跛脚,村里人还是轰动了,说男人瘸点没什么,毕竟是皇城根下的人,还能跑,算不得大缺陷,阿花算是进了福窝。
看到曾属于自己的女人带着新情人回乡,宝根很屈辱,杀人的心都有了,但他忍住了,躺倒了三天三夜,滴水不进,直到阿花后来离婚,宝根才解了气,他几次试着去找阿花的哥哥要阿花的电话号码,被阿花的哥哥轰出门去。宝根思绪混乱,嘴里含糊地念叨着阿花的名字,想着想着,就鼾声如雷进入梦乡。
此后的两天,齐百荷热情地尽了地主之谊,带宝根去王府井吃香喝辣,还带着他参观了他向往已久的天安门升旗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