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上自习课的时候,星晨在教室里见到班主任和一对夫妇在门口轻声说话。那对夫妇臂戴黑纱,神情哀伤。听同学说,那就是柳如意的父母。过了一会儿,班主任走进来,拿进来一个书包,吩咐柳如意的同桌收拾好死者留在课桌里的遗物。星晨一直注视着这一切,当他看到班主任把书包交到柳如意的父母时,他发现柳如意的父亲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好像是扭伤了,由妻子慢慢搀扶着。对了!星晨猛然又想起一个细节。几颗豆大的冷汗滑过了他的太阳穴。跟小说里一样,死者的父亲后来也是脚受伤了!
教室天花板的吊扇“呼啦呼啦”地转动,自上盘旋而下的风,像某种无形的压迫,使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手中的圆珠笔无意识地来回滑动,不一会儿便把笔记簿的那一张空白页画满了黑线。
星晨这时想冲出教室追上那对夫妇,可是好像迟了,而且班主任正坐在讲台上。星晨转过头,他左边的那扇窗户正好对着校门口。远远望去,只见那对夫妇已经走到那里,父亲一瘸一拐的。
如果接下来的事情真跟小说里的内容一样,那么,今天晚上将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是的,很恐怖……星晨轻轻咬紧嘴唇,一丝痛感通过硬邦邦的牙齿传递到神经中枢,适度地刺激了大脑细胞,他的思维似乎更加清晰了。
这部小说是他写的,所有人的厄运都是来源于他的安排!
可他也是无辜的啊!他早就让那部小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它为什么又出现了?把它当作杀人剧本的家伙又是谁?
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和那个死神脱不了干系。从他的QQ号码被盗开始,便是一场恐怖的阴谋吧。星晨闭上了眼睛。他这刻有些后悔。当初他对写恐怖小说并无兴趣,写的皆是一些无病呻吟的青春文学。只不过因为丁小柔喜欢看恐怖小说,她尤其是个斯蒂金迷,星晨便尝试着写了一部恐怖小说。没想到,他的第一部恐怖小说便获得了成功,出版社的编辑说他的描写细腻而逼真,有如恐怖的画面就在读者眼前展开一样。
《死神来了》是他的第九部恐怖小说……他忽然又厌恶起自己的写作天分,他一旦动笔了,脑海里便会涌现各种恐怖的场景,他毫不吃力地将幻想出来的画面入木三分地写出来。而现如今,这些情节居然血淋淋地变成了现实。
这实在难以置信。
不,即使是现在,星晨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一切会照小说的剧情进行。
放学后,星晨向正在收拾课桌的沈丛溪走了过去:“小溪,你知道柳如意的家在哪里吗?”
“柳如意?知道啊,去年夏天我还去过她家玩呢。”
“那你把地址写下来给我。”
沈丛溪停止了收拾的动作,她抬起眼睛,询问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要那个地址做什么呢?”,三四秒后,她才犹豫着说:“你是想去拜访她家么?”
“是啊。”星晨有些紧张,他转过头扫视了一遍教室。幸好同学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不然他要去柳如意家的行为一定会引起别人的猜疑。
班里仍有些人认为他其实就是死神呀。不过,持怀疑态度的人占了多数。有几个男同学作证,星晨的QQ号早就被盗走了。
“可地址我也说不清楚啊,我只知道怎么去。不如明天我带你去吧。”
“不行,必须得今天晚上。”
“为什么呀?她家好远咧,明天星期五放学后去不是更好么?”沈丛溪心生疑窦。
星晨苦笑了一下。“明天就来不及了。必须今天晚上。”
今晚九点正,将要出大事!
“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去。”虽然搞不清星晨的真实想法,沈丛溪却决定和他一起去。
“你也去?”星晨皱起了眉头。这件事他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但是……一个人总是需要朋友的帮助的,特别是在这种困境。况且,不一定会出事啊。
“今晚的作业没关系吗?”
“算了,明天再抄吧!我又不是三好学生。”
星晨看着她感激地笑了。
接近八点,广州的夜色已然繁盛。
按下房号303的门铃时,沈丛溪思忖着这样不打招呼的来访是不是太唐突了些。她犹豫的瞬间,星晨已经上前身子,伸出手按响了门铃上。
他很着急,就连沈丛溪也能察觉得到他迫切的心情,想要知道什么,想要阻止什么,而且……在害怕什么。
门铃继续响着。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就来了!等等!”
楼道里很暗,走廊的灯坏了,空气漂浮着令人压抑的幽暗。有居民从楼下走上来,走路声轻飘飘如鬼魅,经过她们身边时几乎吓着了她们。
终于,门开了。来应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和在街头随处可见的家庭师奶差不多,穿着不太整洁,衣服袖子是卷起来的,头发稍显凌乱。看起来,她似乎在整理杂物,而且两眼红肿,刚哭过的样子。
“柳阿姨,你还记得我吗?”沈丛溪出声问道。可惜她只在很久前来过一次,对方很难再认出她。不过,听说两人是女儿的同学,柳阿姨赶紧把她们请进屋里。
屋里的装修很一般。不过,客厅摆着那台100寸等离子电视机却格外引人注目。那恐怕就是柳如意中奖得到的奖品吧。沈丛溪和星晨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对着那台电视机,就好像面对着一颗畸形巨大的眼睛,屏幕里有什么邪恶阴毒的目光正窥视着自己似的。她们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电视机的上方挂着时钟,星晨看了看时间。离九点钟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一个小男孩从卧室里探出半个头,很快又躲了回去。那是柳如意的弟弟吧。小小年纪就经历亲人的离世,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就在柳阿姨端茶出来的时候,有一个男人一瘸一拐地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
“柳伯伯好。”
“你是……”男人深沉的眼神盯着沈丛溪,“你是如意的同学么?”
“是啊。我以前还来过这里玩呢。”
“好像有点印象。”
柳伯伯慢慢地坐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多岁,丧女之痛几乎摧毁了他人到中年脆弱的躯壳。他脸色略显苍白,黑色的眼眸里隐藏着深深的忧郁。
这就是父母啊!儿女是她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拼图,缺失了一小块,便失去了整个鲜艳的世界。但对某些孩子来说,他们不喜欢被管,不喜欢被斥责;他们以为一个人也可以很潇洒地活下去;他们为所欲为,却忘了转过身,去看一看为他们撑起那片晴空的臂弯。
星晨心里难受极了,不敢正视那位父亲。他觉得好像是自己谋杀了别人的女儿。
拜托啊!千万别和我写的小说有关!
他沉默不语地听着沈丛溪和柳伯伯的对话,眼神不断地飘向墙上的时钟。每一分每一秒的走动都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天啊,时间快点过去吧。只要到了九点,就能确定他的猜测是否正确。当然,他希望这只是他杞人忧天的乱想罢了。
沈丛溪一边跟柳伯伯聊天,一边偷偷捅了捅星晨的胳膊。搞什么东东啊?不是他说要来的吗?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
“你们能来,我实在高兴。”柳伯伯感激地说。
“是啊。你们是唯一来我家悼念如意的同学。”柳阿姨插嘴说。
听到对方这么说,沈丛溪也觉得有些难堪。她本来就不打算要来拜祭死者呀。柳如意,对不起了,希望你能在天堂安息。沈丛溪看看那边神台中间摆放的柳如意的黑白遗照,不免心感惭愧。
“对了,我们想上柱香给柳如意,可以么?”星晨突然说话了。
“当然可以。”得到允许后,星晨拉着沈丛溪走到了神台跟前,点上一柱香,并双手合十,鞠躬三下。做完这一切后,他特地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在客厅看不到厨房里面的摆设,不过这时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有个煤气炉,胶管连接着一个中等型号的煤气瓶。这正是他要找到东西。
星晨不安地坐回到沙发上。客厅里装了新的空调,空调机吹出来的冷风似乎比地府的阴风还要寒冷,他缩紧了身子,把发抖的双手环抱在胸前。
九点钟,煤气瓶会爆炸!小说里是这么写的。而且,这家人会葬身在火海中。
不过,现在有些不同。小说里没有出现别人,而他和沈丛溪现在就在这里。如果煤气瓶爆炸,也会把她们烧死。这就不符合小说的剧情了。星晨这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在下一个多么可怕的赌注。把自己和沈丛溪的生命都押上了……
忽然间,每个人都沉默不语了。一片死寂的空间,灯光惨白,像一块裹尸布款款地覆上苍白的脸庞。
“本来,女儿的运气好极了……”柳伯伯再次打破了沉默。他每每谈及女儿,满腔的哀伤便溢于言表,“她的运气真的很好,中了那么多大奖,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彩的人。”
“可是,有谁会想到呢……”柳阿姨接过丈夫的腔,还没说完,就悲痛欲绝地哽咽起来。“我命苦的女儿啊!早知如此,还不如不中奖呢……”
对父母来说,任何大奖都比不上儿女的生命来得重要。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星晨的心底又掠过这样一个声音。都是自己,写了那部恐怖小说。
不,不可能与小说有关,只是巧合而已!
“那个,柳如意在出事之前,有什么奇怪的表现么?”星晨问道,不敢直视这对夫妇投过来的生疑的目光。他知道这个问题很唐突。大家都知道这次事故只是个意外罢了,他的问题却容易令人觉得事有蹊跷。
“没什么奇怪呀……中奖那几天如意这孩子都乐昏头了,还嚷嚷着要请假去香港旅游,全家去迪斯尼乐园玩呢……行李都整理好了……”
柳伯伯又哽咽了,声音听起来那么苍老。星晨看到客厅的墙角确实摆放着几个新买的旅行箱。如果没有出现那个事故,这一家人恐怕正在香港享受着快乐旅程呢。
不是天堂便是地狱啊。
“不过,”柳阿姨把茶几上的纸巾递给丈夫后,想起了什么,插嘴说道,“要说奇怪的地方嘛……星期六那天晚上,我们去完喜宴回来,觉得如意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怎么说?”星晨追问道。
“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中奖的人。当时我们还以为她是生病怎么了,结果第二天她一早就出门逛街了。嗯,那时也很奇怪……她出门的时候忽然转回头看着我,那奇怪的眼神……好像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可以想象,柳如意当时是怀着多么依依不舍的心情,一步一步地离开家人,走向那个死亡的恶兆。她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了,所以才会回头看她的妈妈,看她最亲爱的人最后一眼。
可是,柳如意是怎么察觉到的呢?
既然她的父母说她是星期六晚上才神情怪异的,那么她在那晚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星晨趁两位大人低头拭泪的当儿,迅速审视了一下屋子,他的目光落到茶几下面那叠报纸上面。
最上面那份报纸居然就是上周六的《广州晚报》。柳如意会不会就是看到了这份报纸呢?
脑子里酝酿着这个想法,星晨的手也不知不觉地伸了出去。却在这时,柳阿姨擦干眼泪,抬起了头。他只得缩回手。
也不一定与那份报纸有关。现在的高中生还有谁会看报纸呢?更多的是上网看新闻吧。也许,柳如意是从网上看到了什么可怕的讯息……
“太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沈丛溪惦记着没做的作业。
她提出要回家,这几乎破坏了星晨的计划。可星晨抬头发现墙上的时钟竟已走过了九点整。他紧张地看向厨房。
没听到爆炸声。
果然,是他想太多了吧。本来就是嘛,仅仅是巧合而已。小说里的情节怎么能和现实联系起来呢?
九点过五分。星晨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和沈丛溪站起来。
“柳伯伯,柳阿姨,我们该回去了。”
“嗯。以后多来玩啊。”只是一句客套话,谁都知道,她们不太可能再来了。
柳如意的父母把她们送到门外,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她们下楼梯。
沈丛溪边下楼,边回头看了看那对夫妇。
突然——幽暗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黑影。
人形的黑影。跟她在厕所里见到的那东西差不多。她反射性地打了一个冷战。
只见那团黑影缓慢地移向站在门口的那对夫妇。就像一个人在墙里慢慢走动,又或者那是楼道里的人的影子。
可是,楼道里根本没有其他人。
那它……它是什么怪物吗?还只是视觉上的错觉?
沈丛溪越想越不对劲,她觉得那黑影就像对她露出了阴险残忍的笑脸。她不由得踉跄了一下,几乎滚下楼去。幸好星晨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小心点啊。”
“嗯。”她站稳后,没有勇气再走回去察看那黑影的真伪。
离开柳家后,星晨和沈丛溪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街上来往的行人依然很多。浓妆淡抹的妙龄女郎,或者衣着朴实的农民工不时擦身而过。马路上驶过满载的公车,刹车声不绝于耳。所有汽车排放的废气全部混杂在一起,空气混浊极了,路灯沿着马路一直延伸到黑夜的尽头。
星晨显得一身轻松,刚刚放下心头大石的样子。而沈丛溪却神色凝重。她仍在惦挂着刚才看到的黑影。她又联想到在厕所里看到的黑影。两者实在太过相像了,不能不认为它们是同一个……东西。
世界上或者有容貌相似的两个人,也就可能有相似的黑影。如果她的眼睛出现问题了,那么产生相似的错觉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沈丛溪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她的眼睛一向保护得很好,连近视也没有。但人的身体真出了什么毛病,也是很难察觉的。她记得她中学时有个同学在上体育课跑步时莫名其妙就猝死了,而之前那男生还是学校田径队的选手,身体别提有多健康了。
生命啊,往往比想象中的还要脆弱。所以,那个黑影还是自己的错觉吧。
花了十五分钟走到公车站牌下。挤在等车的人群里,沈丛溪也慢慢将黑影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真没想到,柳如意就这么走了。”她仍觉得这一切就像在做梦。有时很难接受,身边的人突然就消失的事实。所以,话语之中她有些悲哀。
“是啊。”星晨也这样说道。
实际上,两个人和柳如意说不上有多么熟络。但柳如意在班里的人缘倒是挺好,和男生女生的关系都不错,和受到排挤的某某人实在很不同。
一辆公车驶了过来,还没停下,一大群人便追了过去。大家争先恐后地挤上公车,其中不乏喊爹骂娘的粗言秽语。公车开走后,站牌空荡了许多,弥漫在周围的汽车废气与人体的汗味得以更加流畅地消散。
“唉……我想快点回去做作业,公车怎么还不来呀?”沈丛溪站在路边翘首遥望。
“很快就会来了。”
星晨笑着跟她说。他事先已经跟家里说了,所以太晚回家也不会有人责备。
他望向街道两边。这处于市区最繁忙的路段环市东路,离站牌不远的地方有所大学,一些大学生从校门走出来,靠近这边。星晨看到一对大学生情侣拉手搂腰地走到身边,他往左边躲了躲,但是站牌下重新挤满了人,他挪动不得。
“老公仔,今晚的选修课闷死人了啦!要不是为了毕业要的学分,我才不去上课呢!”
“老婆仔,别烦别烦,要不下次我代你去上课,老师点名我替你举手就是了嘛!”
“你说的啊!以后你得替我上课啊!”
“是是是,老婆大人的话我怎敢不遵从呢?”
“不要脸,谁是你老婆啦!嘻嘻!”
当街打情骂俏的家伙。星晨转过脸去,觉得有点恶心。很快,他又听到女生担心地跟男大学生说:“哎呀,都快九点了,我们不去天河城了吧,晚了回不了宿舍呢。”
男大学生低头掏出手机看了看,“才八点五十五分呢。放心放心,能赶回宿舍的。哎,车来了!”
人群又涌向慢慢停靠的公车,大学生情侣也着急地从身边冲了出去,星晨的胳膊被男大学生狠狠撞了一下。他晃了晃,看到喷漆在公车上某个广告里的明星像怪异地露出了微笑。
嘿嘿嘿,你上当了!
“不!”他尖叫起来。
这一叫把刚要跑出去追公车的沈丛溪也吓住了。她转回头,“哎,星晨,车来了!快上车呀!”
出乎她意料的是,星晨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奔跑起来。出什么事了?沈丛溪只好追在他后面。星晨跑得比她快,不过,他突然在前面的一家杂货店停了下来。当沈丛溪追过去时,她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杂货店里的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播放珠江台,广告时段。
星晨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他中邪似的睁大眼睛。电视机里所有炫艳闪烁的色彩都退出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眼睛的焦点只集中在右上角那些倒计时的数字。“广告还剩20秒。”这是那个节目就要开始的倒计时。
九点正开始的《今日关注》是广东地区最受欢迎的节目之一。
只见数字格慢慢地跳动。星晨觉得所有的思维都停止了,身体在黑暗的夜色中漂浮着。
是个骗局!他被柳家墙上的时钟给骗了!它显示已经过了九点钟,可现在才到九点整!
数字终于跳完。熟悉的节目音乐响了起来。《今日看点》过后,出现了主持人熟悉的脸孔。
星晨向后退了几步,口舌发干。
是什么力量扰乱了那个家的时间,使他轻易以为九点已过。不过……这仍然可能是一个误会,说不定只是那个时钟出故障了。他想到了什么,蓦地转身朝柳家所在的方向望去。
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了城市的上空。
星晨好像被那股遥不可及的冲击波深深震撼一般,两脚发软,差点跌倒在地。他看见前方那栋楼层冒出了冲天的火光,黑暗的夜空被大火撕破了深深的口子。
那个地方,那层楼……他呆住了,火光映红了他错愕的脸庞,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起火啦!起火啦!”人们四处奔走相告,街道上到处是惊慌的人影,眼前的情景仿佛被大火烧得扭曲起来。空气更闷热了,令人作呕的烧焦味霎时就充满了周围。
“天啊!”沈丛溪被眼前可怕的景象震慑住了。她认出起火的地方正是她们刚刚拜访的柳家。
“星晨……”她刚想对旁边的男生说什么,可星晨却拔腿跑了过去。
聚集在楼下的人群对起火的楼层指指点点。
“好大的爆炸声呢!刚才差点吓死我啦!”
“是呀。是煤气瓶爆炸吧!”
“是柳家吧?真惨,她们前几天不是刚死了女儿么?真是祸不单行!”
果然!跟小说里的情节一样!星晨感到万分震惊,他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那层楼火舌四窜,滚滚的浓烟纷纷逃逸到黑暗的夜空中。风干物燥,火势几乎不可阻挡,大火中不时传出爆裂声,枝桠横生的火苗滋滋地就像魔鬼乱舞的触手,把所有接触到的物体都燃烧起来。
身边有人在用手机拨打119,迫切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
起火的楼层冲出来几个试图救火的年轻人。他们的脸被熏得乌黑。他们通通摇着头说:“救不了了!柳家她们在火场里出不来!她们死定了!”
星晨抬起头,只见那个喷涌着火苗的房间不时闪过绝望的人影。
是柳伯伯,柳阿姨,还有那个小弟弟,他们还在那里,出不来了……星晨好像正身处在火场里,火苗吞没着他,有毒的浓烟盘旋在天花板,熊熊烈焰沿着墙壁到处攀爬。可供呼吸的氧气几乎没有,他接近窒息了,每一寸皮肤都在被炙烤,那种刺痛之剧烈,令人不由自主地身子发颤。
天啊!是他害了那些人!
他悲痛至极,可叫不出来。喉咙好似被人塞进了一块炭那般的痛苦。
那个房间,呻吟声,哭喊声,惨叫声源源不绝地传进他的耳朵里。那些人最后的声音可怕地折磨了他,他的五脏六腑一阵越来越剧烈的绞痛。然后,那些声音一点点沉了下去。
在安静的世界里,这场大火依然在熊熊燃烧。
沈丛溪突然转过身,大火的热浪袭在了她的后脑勺。
她看见,那边围观的人群后面,站着一个熟悉的女生。
……是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