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知时,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嫁给他。虽然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喜欢她。
后来想起来,那时他对她总是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声气。
可是那是因为他是太子,他意气飞扬,傲慢跋扈,又有读不完的经史子集,韬略兵法。所以她从未介意过他的疏冷。
那时,她也以为她将来必定是他的妻。因为先皇的喜欢,因为她算是他唯一的青梅竹马。
可是,她没想过,她后来会遇见叶阳。并衍生出那般让她始料未及的事。
那是个晚春的傍晚。
他的寝宫里。其时,他已登基为帝,那年他十七岁,是南襄王朝史书记载中最年轻的帝王。
可是年少并不妨碍他的王者之气。所以乍闻她的请求,他向她瞥来的那一眼,生生让她的心打了个寒噤。
可是,至少表面看上去,她依然不动如山。
他问她为什么不愿嫁给他。
她说她爱上了别的人。
她的父亲二十年前是南襄赫赫威武的将军,她们花家是南襄世代久传的护国功臣。可是十年前,她的父亲却战死沙场。先皇爱才,将她接进宫中养育,更是惜她如己出,曾单立遗诏,遗诏中说,她可以嫁与太子,也可以另择所爱之人。
她的答案让南宫玥始料未及,他却没有说什么,眉目如山冷远,专注眼前的奏章谏书。
她垂首跪在他的身侧,从傍晚,到深更。
四处安静得仿佛不在人间,听得见更漏潺潺,殿外桃花飞溅一地。
他的声音终于响起,在凝重旷荡的空间里听起来,轻,却似千钧。
“我刚即位,朝廷势力割据,在外亦有匈奴来犯,这时我需要你们花家的支持。”
她不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挽留,却依然生生拒绝。
她说她可以世袭花家的将军之位,远去边关,外攘匈奴。
他终于抬起眼来看她,眼波冰脆如琉璃,他的声音从齿隙间溢出,寒凉如夜晚的风。
他最后问她:“你究竟,愿为臣,还是妾?”
她俯首叩头:“……臣,定为皇上尽忠职守,为国靖难。”
“滚!”
试写离声入旧弦
惊醒时已是二更,推开房门只见月色如缎,铺洒而来。
房门前将她急急唤醒的是叶阳的近侍,他急得满头是汗,几乎连话也不能说利索。
好容易听清他意思的花青樽心头蓦然一惊。
叶阳行刺皇上,现在被抓获扣留在飞霜殿!
在外这几年,叶阳一直身负她的副将一职,他出了纰漏,自然和她脱不了干系。
现在皇上使来的内官正在将军府大厅里待转皇上旨意,传她入宫面圣。
飞霜殿。
南宫玥坐在椅上,肘撑桌,手托下巴,俊眸半阖。
跪坐在他身侧的女子延颈秀项,明明花容月貌,眉梢眼角又带了一种春阳的娇俏,明丽又活泼的模样,此刻却柔顺温柔地在给他臂上的伤口敷药包扎。
花青樽走进来,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躺在南宫玥脚边不远处的叶阳。
他胸口起伏有度,只是昏过去而已。
她单膝跪下,给南宫玥请安。
他不应不动,不言不语,像五年前一样任她定定跪着。
伤口终于包扎好,他挥挥手,殿内的闲人都默然会意,鱼贯而出。那美丽的女子路过花青樽时放慢了脚步,不用看,花青樽已能感觉到锋锐的敌意。
她是当朝丞相的掌上明珠,也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妃子,雪妃。她的跋扈和霸道简直是天生,只是碰上了南宫玥,这天外天,这命中劫,也只能乔装出低眉顺目,贤良达理,好谋得他一点热忱和几许青睐。
所以即使这刻她心里嫉恨得钻心刻骨,也只能装作云淡风轻,袅袅而去。
“他想杀了朕,你说朕该如何是好?”说话间,他已经踱到她跟前,“交给刑部,还是……斩立决?”
“皇上,这其中定有误会。”
南宫玥踢了踢跌落在他身侧的兵器:“铁证如山,岂容狡辩?”
她早一眼认出,那兵刃是叶阳的常年随身兵器,斩马刀,刀柄上还刻有一个草书叶字。
欲加之罪。皇城固若金汤,叶阳怎么能携着大刀潜进皇上寝殿?
可是她知道,她无法和南宫玥讲道理,他就是法理,就是这皇城的天。他要谁死,那人就非死不可。
所以她只问他:“你想要什么?”
他不会白白演这一出,他一定有他想要的。
他背着手,轻俯身看她,嘴角一抹笑,徐徐吐出几个字。
他说他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