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认识金银花是在翻译家傅惟慈老先生家喝茶聊天的时候,忽然就有花架子上的小黄花落入杯中,花香袭人,我才知道那细长的小黄花叫金银花,很是喜爱,因为说这花是凉性,败火,可泡茶喝,就很羡慕老傅,喝着茶就有花落杯子里,顺嘴就喝下,那该有多美。
但我想不到的是其实我在劳伦斯的小说里早就与金银花相识,可惜,当初是相见不相识,把它当成了别的花。
那是翻译《施洗》这篇小说时。遇上woodbine这个花,那座镇子上的老屋就用这花来命名,很是令我心仪。一个普通的英国小镇居民,盖了一座小楼,还要给自己的小楼起个名字,干脆就用自己园子里种的小花来命名,既有情趣,又接地气,透着浓浓的人情味。而且这花据说还是当年英国一种香烟的名字。查字典,中文译名标明是“忍冬”,我就随手翻译成忍冬,把那座房子翻译成忍冬农舍。但总觉得这个花名不好听,不接地气。
后来我要把我翻译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里的所有花名都“民族化”,那本书里很多段落都是对英国大地上各种闲花野草的赞美,我不能忍受让那些带有学术色彩的花名生硬地出现在我的译文里,我得找出这些花的中文俗名来,我再也无法忍受字典里把很多花翻译成拗口的如什么什么科、什么什么属。就也找了一下忍冬的俗名,发现其实就是金银花!这才与傅老师家花架子上的花对上号。金银花当然比忍冬可爱,读起来也觉得顺口。你想,“园子里绽放着忍冬”怎么能比“园子里绽放着金银花”听着舒服?于是我再版小说时就把忍冬改成了金银花。只要是中国也有的花,有中国俗名的花,我都采用中文俗名。我的译文说到底是给全世界的华文读者看的。
但就是没想到,在我们伟大的祖国,忍冬或金银花也能成为腐败大案的根源,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这两天“金银花腐败案”着实令人吃惊,不知后事如何,但围绕金银花改名竟然改出一宗举国腐败案,这也是一桩拍案惊奇。微小,可爱的金银花,花招人喜爱,还是中药药材,多么无辜,却在大中国成了腐败案的源头,实在是世界新闻。
据说金银花南北方都有,但南方的金银花就被权威人士改了名字,在药典里成为山银花,只有北方的金银花才是正宗金银花。关键是改成山银花药性就变了,不能当金银花用了。这一改据说南方靠种植出售金银花的药农就赔本了,而改这花名的那个权威人士的家乡专产金银花,这里的人们就发了,而且说有药商和公关公司介入了改名云云,这就不是简单的学术问题,更不是为家乡谋福利的问题了,就是以权谋私的腐败案。且等下文哈。可怜的金银花,怎堪如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