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王府是九宫八卦的布局,二十八个迷阵环环相扣,整个王府雇请了五个管家,一个总管,剩余四个东西南北四府各管一府,所以除了总管和为数不多的几位心腹,就再没有其他人清楚的知道了沈王府的一花一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平安的出生才变动,如此谨慎细微的手笔自然出自沈定西。
总而言之,选择夜闯沈王府行刺的人大部分连平安苑都没找到就被诛伏,当中还有一名在仙域位列仙君的仙人也死在一名武夫的剑下,于是很多刺客聪明的不再在沈王府动手,也让安公子少了一些乐趣。
回到兰香园的李诗珊依然担忧,完全没有心思去弄她那些花花草草。虽然儿子很小时的时候就交给了沈定西,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关注儿子的成长,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有不心疼孩子的母亲。
其实,这并不是沈平安第一次放走刺客了,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在整个沈家人都第一时间知情并且看到刺客的情况下。
现在儿子越来越聪明,当母亲的李诗珊就越来越担心,她太清楚,自己这个看似齐天成第一纨绔子弟的儿子藏着一颗善良的心,至始至终,自己的儿子从没有欺压过一个平民百姓,否则沈定西真能让他为所欲为?否则心高气傲的唐老探花愿意破例为他在扇子上作画题字?
推开房门,李诗珊看了一眼站在书架旁边看书的丈夫,顿时气不打一处出来,走到书桌后的椅子边坐下就别过头一声冷哼。
一身白衣的沈定东抬起头,和自己的儿子相比,他没有那股俊秀,毕竟儿子长的最像母亲,除了明亮深邃的眼睛和浓黑剑眉,似乎他脸上就再难找到和英俊搭边的地方,不过他看上去很干净,那种不染俗尘的干净,如此气质在整个齐天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即便底蕴极深的皇家也找不出这样的人,甚至接近的人。
他走过去将右手的《观奇录》轻轻放在书桌上,走到妻子身后用那双不算白皙却很修长的手轻轻按摩,温柔笑道:“我都知道,但是平安不是没事吗?”
李诗珊打掉肩上的手,转头说着就红了眼,道:“你还真狠得下心,当真就什么都不管了?”
沈定东走到妻子身边缓缓蹲下,双手亲亲握住那只这辈子都没做过重活的右手,继续柔声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能悄悄的看着安儿长大,看着安儿健康无事,对我来说就够了。如果我跟安儿接触太多,我怕真到了那天,他会放不下我们的。但是我并不阻止你和安儿多接触,等到了那天,你完全可以先跟安儿走,天塌了,我顶着。”
话音落,李诗珊眼泪掉下来。
仿佛早就感觉到妻子流泪的沈定东抬起右手擦去妻子的眼泪,动作温柔得像轻抚婴儿的皮肤一样,生怕会擦破了。
沈定东语气不变地轻柔笑道:“怎么又哭了?你知道的,这世上能让我觉得我做错了的事物不多,一个是你的眼泪,另外一个是爹的巴掌。”
李诗珊不知道第几十次还是几百次的破涕为笑,问着问了好多次早就知道丈夫会怎么回答的话。
“可是你看上去并不像做错事的样子。”
沈定东不知道第几十次还是几百次的柔笑道:“因为我知道我难过,你会跟着难过。”
“美了你。”李诗珊面露桃红,但是下一刻她又是一脸担忧,用希翼的目光看着眼前守在他身边二十三年的男人,问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沈定东诚实的摇了摇头,他答应过永远不会瞒着她,一脸坦然道:“如果仙域如期而至,依定西的计划还有周转余地,但是现在提前了这么早,根据定西的推测,一切已经到了无可避免的地步,所幸定西早已做好了情况突变的准备,所以现在到不至于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说着,沈定东左手伸出食指阻止了李诗珊回话,因为他知道李诗珊想说什么。对她的了解,沈定东凭一个眼神或者一个笑容就能猜的七七八八,他眼神温柔而坚定的看着打算守护一辈子的女人,缓缓道:“以前最大的愿望是当个天下第一人,仙人修罗都不放在眼里的那种;后来遇到了你,阳光明媚下穿着青衣提着小花篮的你,就忽然觉得当不当天下第一人好像已经无所谓了,师门里的一些师长就劝我,说什么正道支柱名留青史之类的话,但是我都不想要了,因为这些和你比起来都太轻了,万幸我得到了你的垂青,我就想,我肯定做了一百世的好人才得到如此眷恋。”
“再后来爹和三个弟弟都出事了,我不得不离开师门守在他们身边,因为他们身边必须有一个绝对的力量,再跟着,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就又多了一分责任,也多了几分愧疚。今天我就在想,能让九万仙人下跪又如何?给不了你们一个简单的安定,给不了你当母亲该有的温馨,给不了安儿该有的父母关爱,还要把安儿的成长交给本来身体就不好的三弟,这些好像都是最简单的。”
李诗珊眼中含泪不停地摇头,沈定东却笑容不改,不卑不亢。
“然后我就问自己,要有什么样的修为,才能让你们在权力与野心交集的旋窝里,如同纹风不动的磐石一样安稳,可是我得不到答案,真的。”
说到这里,沈定东把头枕在妻子的腿上,继续徐徐柔声说道:“诗珊,我不怕安儿不理解我,甚至恨我,恨我就没当过他想要的爹。只要他好好,我觉得就够了,我不需要他的理解,我甚至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最好,那样等到了那天他就可以走的了无牵挂,更不会心有愧疚。”
“呵呵,诗珊,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李诗珊摇了摇头,弯腰轻轻抱住丈夫的脑袋,梨花带雨道:“才不是,一个本来可以万众敬仰的白衣摘仙选择放弃所有名望守在家人身边,那才是真的有本事。”
“真的?”
“真的。”
“有你真好。”
“定东。”
“嗯?”
“我想好了,真到了那天我也不走了,你在哪我就在哪,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