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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2)

文忠嚅嗫着回答:“我不是怕,我是说,光吵也不解决问题。”说完,蹲下了。

这儿文义听了文忠的话,也稍微冷静了一些。毛开国等文忠两弟兄不吭声了,才不慌不忙、有板有眼地解释起来:“为啥要这样?因为现在各种负担,都是按责任田平均摊派的。像佘文义你们家,转包了佘华祥几户人的田,一共有三十几口人的责任田,是全村数一数二的种田大户。你们家的各种负担,当然也是全村最高的,包括五保户的负担。最高的不赡养,难道要最少的赡养不成?”支书说到这里,把眼光移到文忠身上,“文忠,你是懂事理的人,你说,是不是这理儿?”

老实的文忠听见支书点着名问他,一下子脸红了。这个胆怯、本分的庄稼人,心里已经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他十分不满意支书的做法,尽管他们种的田多,可啥摊派、负担,都是按人口、田亩付了的,凭啥又要他们单独负担一个五保户?可是,他又不愿意得罪支书,县官不如现管,自己一家人毕竟在人家管辖下过日子呢?所以,听了支书的话,他一时显得十分窘迫,半天答不上话来。

文义知道毛开国这是在吃柿子拣的捏,又“呼”地一下站起来,说:“你别拿老实人开刀,有啥冲我问好了!我回答你,你这是坑人,我们不会答应!”

毛开国却好像并没有生文义的气,反而微微笑了一下,接着把目光移到场上众人身上,说:“这是村民大会,不能由谁说不行就不行!大家说说,这办法行不行?”

会场上沉默了一会,接着,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过了一阵,有人喊了起来:“行!”

毛开国又朝会场问了一句:“究竟行不行?”

这时,更多的人回答:“行!”

毛开国嘴角又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收回目光说:“就这样了,少数服从多数!”

文义看了看场上的乡亲们,见大家脸上都呈现着一种脱掉干系后的轻松,内心不觉悲哀起来。他想喊叫什么,却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语言。过了一阵,才猛地跳到毛开国面前,愤怒地喊道:“你是支部书记,咋不把他接回去赡养?!”

毛开国不甘示弱地回答:“这是村民大会决定的,必须服从!”

文忠见文义和支书对峙起来了,又忙过去拉住文义,低声劝息道:“算了,我们认了!张三不养,李四不养,支书也挺作难的。”

文义气冲冲地甩开文忠的手,仍盯着毛开国问:“要是不服从,你又咋办?”

毛开国说:“不服从就没王法了?‘村规民约’上写着!我倒要看看,是胳膊硬,还是大腿硬?”说完,对众人一挥手,宣布道:“散会!”

众人一听,急忙站起身来,“噼噼啪啪”地拍着屁股上的尘土,转眼就走出了会场。

一会儿,人尽场空,文义还余怒未消地站在那里。文忠劝了他好一阵,弟兄二人才显得有些孤独而无奈地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文忠和文义都闷闷不乐。他们谁也没首先把会上毛开国决定的事,告诉父亲和母亲及文英、卢冬碧。并且,他们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以为只要自己不主动去把佘天志老头接来,毛开国总不会叫人给他们送来。

可出乎他们意料,毛开国在他们吃午饭时,真带着两个民兵,将佘天志老头给他们背了过来。

一家人顿时傻了。

文义首先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指着毛开国,气冲冲地说:“毛支书,你也太过分了!”

毛开国没理文义的茬,冷冷地说:“随你咋个有意见,反正我们执行村民大会的决定,给你把人送来了。要是你们不管他,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是要负责的。”说完,又对民兵吩咐说:“把他放到椅子上,我们走!”

两个民兵果然将佘天志老头放在椅子上,转身和毛开国一道,急匆匆地离开了。

文义还冲着毛开国的背影,不甘心地骂:“姓毛的,你是长尾巴蝎子,满肚子坏水!”

这儿中明老汉还不明就里,看着文忠、文义不解地问:“咋个回事?”

文忠此时心里也全是气,见支书走了,胆也壮了一些,便把刚才开会的情况对父亲、母亲说了一遍。说完,还气愤地加了两句:“这都是毛支书使坏!我们没答应,他就送来了。”

文义满肚子的气没地方发泄,听了文忠的话,不屑地瞪了他一眼,说:“你就在背后嘴硬!刚才在会上,你咋屁也不放一个?”

文忠脸一下红了,吞吞吐吐地说:“我咋没说?可就算我们说千道万,不是也白说吗?”

卢冬碧听了文义的话,又知道丈夫是个软性子人,便没好气地指着文忠说:“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好嘛,你不开腔,把人弄来了,你就养去嘛,反正我不养!”

文英也说:“就是!”

在一家人互相抱怨的时候,文义突然一挥手,愤怒地说:“不行!他能送来,我们也能给他送回去!我们把他背到毛开国家里!他是支书,他为啥不该养?”

文忠刚才受了文义的抢白和妻子的埋怨,这阵也显得脊梁骨硬了起来。听了文义的话,立即赞成,说:“对,给他送去!”

文义见大哥口气坚决,决心试一试他的态度是否坚定,于是便说:“大哥这才像个人样!你就背他走!”

文忠知道文义在赌他,在家里,他也不愿丢下男人这张脸,就回答文义说:“你以为我不敢?背就背!”说着,他走到佘天志老头面前,蹲下身去。文义走过去,就要把佘天志老头抱到文忠背上。

这时,中明老汉突然过来,一把掀开了文忠、文义,大声地说:“给我放下!”

文忠、文义,还有田淑珍、卢冬碧、文英,一下全愣住了,疑惑地看着他。

在刚才文忠、文义争论的时候,中明老汉一直在默默地看着这个可怜的五保户老头,完全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从他的脸上,再精明的人也无法分辨出他的实际年龄。从他露出的手背皮肤来看,可以清晰地想象出身上的枯瘦和憔悴。他身上的衣衫不但破烂,而且散发出一股臭烘烘的气味。他的眼珠昏黄,像小孩子一样好奇地望着佘家人,而对围绕着他发生的一切却浑然不知。

中明老汉看着看着,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酸楚来,眼前蓦然晃动起了年轻时的佘天志。那是怎样一条种庄稼的汉子呀!站起一座山,躺倒一道梁,走路一股风,没有啥样的庄稼活不会侍弄。周围团转,左邻右舍,哪个不夸?可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中明老汉沉吟半晌,朝儿子们挥了挥手,不容置疑地说:“我们养!”

儿女们呆了一会,突然七嘴八舌嚷了起来。文英首先说:“爸,爷爷死了十多年,你是不是嫌日子清静了?”

文义说:“我们这次让了步,人家会得寸进尺!”然后又说:“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爸可要好好想一想!”

卢冬碧更是不满,嘟哝着说:“要养你们养!我到你们佘家来,要养几个先人?你们要养,我们就分家!”

田淑珍听见儿媳妇这话,尽管她一辈子依顺丈夫惯了,可这时还是忍不住站在儿子媳妇一边,指责老伴说:“你呀,尽做傻事!添这样一个人,端茶送水,接屎接尿,谁来干?”

中明老汉心里本来很乱,给他们这样一说,就更烦躁和生起气来。他先瞪了一眼卢冬碧,然后才盯着老伴,怒气冲冲吼道:“你们吵啥?要滚就滚!”见儿子、媳妇都不吭声了,才放低了声音说:“你们以为我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找个先人来服侍,是不是?还是以为家里吃不完、穿不尽,要找个人来吃、找个人来穿,是不是?我是看见他可怜、遭罪呀!你们称二两棉花纺(访)一纺(访),他过去是啥样的人?精精壮壮一条汉子,挑三百斤毛谷子走二里路,肩都不换一下。那时候,哪个不夸他?谁家有个修房造屋垒猪圈,打个招呼就来了,哪家没找他帮过忙?种了一辈子庄稼,现在动不得了,落到了这个地步,人啦,良心都哪去了?你们看一看,他成啥人了?搭张火纸在脸上,都可以哭了!我们也是庄稼人,心子都是肉做的呀!人家还买母行孝呢,何况他还是你们一个爷爷辈呢!”说到这里,中明老汉停了停,他抓起烟杆,又放下,然后看着儿女们继续说:“如果嫌他来吃了你们的,穿了你们的,住了你们的,那我今后不吃、不穿行不行?我出去住岩洞行不行?没人端茶喂饭,我中明老汉不缺胳膊少腿,我不要你们干行不行……”

说着,中明老汉见儿女们低下了头,便不再说下去了。他的儿女他知道,他不需要再说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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