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遇歌额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进剧组的日子也到了。
因为拍摄地在外地,吴遇歌起了个大早,将要带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早上八点,吴遇歌和陆尽繁准时出门,下楼跟荣青汇合。接下来的十多个小时,就是汽车飞机各种倒。
虽已经夏末,但气温却丝毫未减。到处的空调都还呼呼转着。飞机上和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穿两件衣服都不为过。但一到室外就跟蒸桑拿一样,加上带着重重的行李,简直汗如雨下。时冷时热,一个没注意,等晚上到酒店的时候,吴遇歌就感觉嗓子有点不舒服。生怕感冒,忙热水加感冒药齐齐灌了下去。结果,天不遂人愿,第二天一起床,就悲催地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来了。
“遇歌你生病了?”荣青看到她手里吃了一半的药问到。
第一次跟组,竟然重感冒,吴遇歌觉得衰得没sei了,有些抱歉。别过头咳了两声,攥紧拳头祈祷上帝能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正常点,小心开口,“没事,小感冒。”
万幸,可能是刚喝过热水的缘故,竟然能发出声音,吴遇歌不由松口气。
见她只是嗓子有些哑,荣青也松了口气,关心道:“多喝点热水。我带了特效感冒药,待会儿拿给你。”
吴遇歌本想说不用了,但担心再没刚才的好运,只好冲荣青笑笑,表示感谢。
这两年,青春片大火。陆尽繁这次接的这个剧本也是一部校园青春片。粗粗一看剧本,情节并没有太多亮点,甚至比之堕胎、车祸不断的青春片,这部片子都显得有些平淡无奇了。演员阵容趋于年轻化。和已经歌迷千万的陆尽繁相比,出演女主的沈曦还只是一个从戏剧学院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今天的第一场戏是男女主相遇,室外戏。吴遇歌前不久才知道陆尽繁最开始是凭借演戏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却在唱歌上大红大紫。
虽然用了两个月时间恶补表演,但毕竟缺少实战经验且多年不碰,真开拍之后,陆尽繁还是被不断被NG。经过导演好一顿沟通之后,陆尽繁终于渐渐进入状态。结果不知道是太累还是怎么,搭戏的女主又频频忘词,再一顿狂NG。
一晃眼就快到中午了,日头越来越毒。天气一热,人也容易变得暴躁。
“卡卡卡!!!”导演卓山举着大喇叭耐心全无地大喊。
一时间,全场的人都看着卓山。只见他草草将剧本一卷握在手里,眉头紧皱地朝陆尽繁和沈曦走去,边走边扯着嗓子喊:“休息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之后再拍!”
“你们两个过来。”毫不客气地冲陆尽繁和沈曦喊道。
闻言,吴遇歌心头一跳,紧张地盯着陆尽繁。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她是见识过陆尽繁的暴脾气的。卓山语气不好,可千万别当场杠上。
出乎意外地,陆尽繁不但没有发火,似乎连不满都没有。吴遇歌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尽繁跟着卓山走到一旁的树荫底下。不由感慨,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一低头,发现自己还抱着帮他准备好的矿泉水。再一抬头,卓山正卖力地给两人讲戏。秉承着“见者有份”的原则,吴遇歌又拿了两瓶水,小跑送了过去,默默地把水递到三个人手里,又默默地闪到一旁,以免打扰到他们。
也许是卓山讲戏起了作用,也许是有了先前的磨合,再开拍的时候两个人配合默契了许多。虽然还是会被NG,但相比之前已经好太多。吴遇歌站在一旁都不由感叹,领悟能力好强。
中午的时候,吴遇歌吃到了传说中的剧组盒饭,可能是太饿了,觉得还行。
吃完饭,休息到两点半又开始拍摄。第一次在现场看剧组拍戏,吴遇歌似乎有点紧张过头了,直接忘了要吃感冒药这事,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匆匆掰了两粒胶囊,一拿自己的水瓶,却发现已经见了底。吴遇歌见陆尽繁正在拍戏,暂时应该没她什么事,忙拿着药跑进了临时作仓库和化妆间的屋子。
从堆满墙角的矿泉水里抽了一瓶,拧开,把手里的胶囊往嘴里一倒,喝水,一仰头将药咽了下去。正要出去,听到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我说得没错吧,不是每个人都能玩跨界的。有的人跨得漂亮,一下就成几栖几栖明星,但有些人跨不过去也摔不死,就难看了。”一个女声传了进来。
“不是说‘一壶水不响,半壶水响叮当’么?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啊,谁还不知道他是个抄袭狗。”有人忿忿不平地附和。
老人们总说,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因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终会传到那人耳朵里,到时候对谁心里都是个疙瘩。不过很少有人能做到,所以老天爷有时候想让人好好长长记性,就直接拆了所有墙。在你自以为只是私下议论的时候,抬头就被人撞个正着。然而,这还不是最尴尬的,你要是当事人的话,还能理直气壮地撕回去,最尴尬的是像她这样……
撕与不撕是个问题。
不过像吴遇歌这种从小就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其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的人,装傻充愣、能忍则忍的事早做得得心应手。正想将自己的这种技能再发挥一次的时候,对方却容不得她这么“敷衍了事”。
吴遇歌垂着视线往外走,刚走两步忽然被人叫住。
“喂!”
职场菜鸟被吓了一跳,老实巴交地停了下来,扭头看过去。吴遇歌不经意地打量两人一眼,看装扮应该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一个个子稍高的女人双手抱胸,朝着她走了两步,身体前倾,将脸凑到她前面,“听说你的现任老板是被前助理举报的。”意味深长地咬了咬“现任”和“前助理”几个字,顿了顿,又道:“你是狗仔?挖到什么料没?”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不已。
惊讶、错愕、不悦一一在眼底飞快闪过,吴遇歌不答,不由自主地看向另一个女人。
感觉到她的目光,对方不但没有任何不自在,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别过脸,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轻蔑嘲讽的笑容。
“轰——”吴遇歌感觉自己那根脆弱的神经又被刺激到了。
见吴遇歌看着别处,高个女人抬手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肩窝,仰着下巴问道:“问你话呢。当抄袭狗的助理感觉怎么样?”
没想到对方会动手,吴遇歌踉跄着往后退了退才站稳。说好要忍辱负重的,但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忍辱负重”这四个字说来轻松,但对于她来说不过是背过的无数成语当中的一个。因为学习好而被父母老师宠大的小孩,能做到这四个字才有鬼。
吴遇歌挺直腰杆,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你再说……”一句话,却只有三个字有声。
世界上还有比这让人更跳脚的事吗?撕逼的时候竟然因为重感冒说不出来话!
“什么?你说什么?”故作夸张地问,“说话啊。哟,果然是大牌啊,抄袭狗还这么理直气壮,就连个小助理都耍大牌,别人问话都不答。”
话音未落,乍然“嘭”一声响。
“啊!”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女人吓得惊呼,条件反射抱头。
吴遇歌也被吓了一跳,片刻之后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爆在女人脚边,没有拧紧的瓶盖掉在地上,瓶里的水洒了一地。
转头看向水瓶飞来的方向。
陆尽繁和其他几位主演站在门口,应该是刚拍完休息。前者脸色难看,甚是不悦地对吴遇歌道:“感冒都说不出话来了还不知道吃药,难道要我喂你吗?”一句话就把扣在她脑袋上的那顶“耍大牌”的帽子扔在一边。
吴遇歌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一眼女人脚边的矿泉水瓶,以及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血色的脸,心下了然,什么也没说。抱着自己的水小跑到陆尽繁身边,殷勤地用手当成扇子给陆尽繁扇风,灿笑着,摆出一副讨好样,哑着声音关心道:“老大,拍完啦?辛苦辛苦。”
见她说句话都吃力到脸色发红,陆尽繁不由皱眉,抬手挡开了她的手,“别糟蹋你的嗓子了。给我拿瓶水出来。”说完,看不都看其他人折身又走了出去。
吴遇歌当即立正敬礼,以表绝对完成任务之决心。风风火火地抱了满怀的矿泉水屁颠屁颠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