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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拉长时光

少小时候的一年好像很漫长很漫长,孩子好像总是长不大,所以留在我们记忆里的过去往往是对幼小时候的回忆。有时候我们突然就觉得一天的时间眨眨眼就不在了,刚刚醒来揉了几下眼睛就把一天给揉过去了。

我们老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我们老是觉得前人是多么的从容自在,好像总有打发不尽的时光。在今天人类寿命普遍增长的时候,人们像是越来越叹息“人生苦短”。

其实,是我们对待日子的态度太轻率,我们总是一味地求快。现代的科技手段让我们努力地提高效率,快点快点还要快点,很多的过程都被简化,很多的事情刚刚开始就急于求得一个结果,甚至对待生命的态度都是如此。我们的食物中很多的生物(无论动物还是植物)都是靠激素在短短的时间里催熟。效率决定了一切,效率是衡量一个人有用无用能力大小的标准。

说直接点,是现代人缺乏耐心。今天才播下的种子希望明天就能收获,今天才生下的孩子希望明天就长大。才刚开始学写字就想着当书法家,才刚开始学唱歌五音都还不太全就想着当音乐家,才刚开始学走路就想着很快成为刘翔博尔特,才刚开始背枪就想着当元帅,才刚起步聚敛财富就想着成为亿万富翁,才刚开始谈恋爱就想着结婚生孩子,……因此,许多的中间环节包括必不可少的环节都一一减损。可以说,什么事都直奔主题,人像一架机器转动起来之后就很难停止下来,非得要等到机器老旧得实在转不动了报废。结果,仿佛一生都缺乏过程。

我们活得很累很忙。在今天要是有人说不忙,那准得让人讥笑其已经派不上用场;要是有人说不累,那准得让人小看为无能或无所作为,或者是活得没有价值。旅游只“旅”不“游”,娱乐休闲的方式再多,虽然“娱”着却“乐”不起来,虽然“休”着却“闲”不下来,吃饭睡觉上厕所走路都在忙着接听电话,作指示表态,争斤两讨价。我们缺乏流连,缺乏对美好情调的停步。我们需要不断地创造财富,我们却不知道怎样去享受财富。

由此,我想到了前人古人,薰香沐浴,为的是看三五页闲书;呆坐剧场茶馆,为的是再看一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古旧戏曲,再听一遍自己都背得下来的评书说讲;走大半天路,为的是拜几个无知无觉的佛像,看到的不外乎是籽结花落,听到的不外乎鸟鸣虫吟;把酒临风,闲倚栏杆,为的是目送归鸿;文人聚集,为的是一个雅,饮饮酒,写几首诗,作几副对;远天远地奔亲戚朋友处去,为的是看看和走走。在这些过程中,他们把时光拉得老长老长,难得的是那一份闲雅和静净。

生活中,我是一个日子过得比较缓慢的人,或者按通俗的说法是慵懒。有点余暇,常常到空山中去看看落花流水,听听风声鸟语,于峡谷瀑流边闲闲地坐坐,让流水洗去心灵的杂质。我把这叫做生命的疗伤,疗奔波红尘中的形形色色的创伤,最根本的秘方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将时光拉长。

把时光拉长,给生命的过程多留下一些细节,就像鸟儿飞得再快再高都得回到自己的巢穴。拉长时光,我们才有足够的用以挥霍的时光;把日子过慢,我们才能心平,才能气定,才能进入无碍之境。

拉长时光,最终把日子过得闲雅。

2010年1月5日于澡雪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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