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家离开,朝霞已腾起来了。今早只收了男孩的梦,大约是天气燥热,街中人也没有多少甜睡吧。伏生在师父背后默默走着,青石板上脚步声已比黎明时分清冽了许多。
“师父……”伏生低声问,“那小鬼的梦,值那么多钱么?”
“不值。”
“……那为什么!”
师父停步,扭头看向他,捻捻稀疏的长须,乐道:“这梦,为师喜欢啊。”
伏生微微怔住了。严师很少见笑脸,今天竟然因为这男孩的梦笑了又笑。这梦好在何处?伏生心生烦躁。他担心,难道自己学艺六年,仍然不辨优劣么?不对,今天不同的不是梦,是师父才对……一抬头,师父背着手在前面很远了。伏生抓捂住木匣竹筒,唯恐撞碎了法器药魄,紧跑几步追上。
“师父!”伏生追着问。
“嗯。”师父悠悠答。
“师父明天到底要去何处?”
“北方。”
“去北方做什么?”
“会友。”
“会友做什么?”
师父猛然驻足转身。伏生差点撞进他怀里,惊得倒退三步。师父则缓缓逼近三步,以伏生最熟悉并畏惧的冷眼,紧盯他的眉心:“重逢,对饮,大醉。”
“……是!”伏生低头闭目,大气不敢喘。
再睁开双眼时,师父又在大前头了。伏生再追上去。
“师父为什么要与老友对饮?何时回来?明天几时动身?骑马么?会不会乘火车?……”
师父叹了口气。
“伏生,你多大啦。”
“照师父的算法,下个月就满十六了。”
“照实际的情况估算,你恐怕十七都不止。一个大小伙子,不要这么碎嘴。”
伏生闹了个大红脸。师父哈哈笑着又往前走去。
已是戊时,日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