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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记得我小的时候,就爱关心谁家娶了新媳妇,跟邻家小姐妹看新媳妇回来后,就问俺娘,新媳妇好看不?娘忙的时候,直说我没有看咋知道人家好看不好看嘞。

过些日子,又有一家娶了新媳妇,看回来又问娘,这俩新媳妇哪个长得好看呀?娘闲下来时就说:新媳妇哪有难看的嘞?穿着新衣裳,梳着光溜溜的头,开绞得干干净净的脸儿,再搽上粉儿,都好看。我还是不依不饶地问:“娘,到底哪个媳妇更好看哪?”

娘一边做针线一边说:“给你说吧,要说好看,再好看的新媳妇也比不上后街的王秀妹。”娘往头发里告告针儿说:“你眊眊秀妹,细高个,瓜子脸儿,一双大眼忽灵灵的真像会说话儿一样,还樱桃小嘴儿,高鼻梁儿,两排小牙又白又齐,哪儿哪儿都好。”

当时我就知道后街有个叫王秀妹的姑娘长得特别好看。至于她家跟李富贵家有啥干亲戚,我就不知道了。

今天,跟李富贵聊天后,才知道了他们两家的故事。

富贵娘李赵氏,跟秀妹娘王冯氏同是冯屯村的老闺女,一个小名儿叫改换,一个小名儿叫巧云。

改换心直口快,性子有点儿急,巧云性格内敛、沉静斯文,可俩人说话挺投缘。没出嫁时俩人就结拜成了干姐妹,改换大三岁是姐姐,巧云小三岁自然是妹妹。

改换大,自然出嫁也早,当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嫁给了李发青,就叫李赵氏。之后由李发青夫妇撺掇着托媒人、捎口信儿,就把改换的闺蜜巧云说给了后街的小李发青两岁的王槐树,也算是门当户对,有缘有分,这一说,姻缘成就了,巧云就成了王槐树的妻子叫王冯氏。

一开始我也有点纳闷儿,李王两家,一家住前街,一家住后街,李发青两口为啥就愿意成全他们俩嘞?

原来,除了改换和巧云是干姐妹外,李发青和王槐树两家还是世交嘞。

早先,两家的外头(男)人都好习武,村里叫蹦架子,当时在农村这样的人不多,因此,他们走得较近,而且能一代一代地延续着,两家人始终保持往来,交情从没断过。到了李发青、王槐树的父辈时,王槐树的爹王森林已在外县做起了猪毛生意,当时就叫李发青的爹李仲秋去帮工。说是帮工,并没有明显的主仆之分,经济方面更是不叫李家吃亏,啥时候李家有了需要花钱的事,王家都是慷慨解囊,诚心相助。这令家境拮据的李家很是感激。

到了李发青跟王槐树这一辈儿,更是像亲兄弟一样。

王槐树家祖上赚了点儿钱,也置买了二十多亩地,家里头还盖了六间扁砖到顶的瓦房,所以土改时,王槐树家被划成了“富农”。

由于王家原先在外县做生意,王森林又是个有点儿文化的人,在村子里为人和善,没有得罪过谁,也就没人太难为他们家,只是土改前后难免会有人另眼看待,也有人不愿意跟他们家多交往。

李发青家更不会。

李王两家的关系仍然一如既往的好。过年过节时,两家人你来我往,谁家有了啥事,两家人就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在一起商量、定夺。

这不,富贵当兵快走了,两家人自然要聚一聚了。

本来,李发青想先去叫王槐树一家三口的,可后来他改了主意,决定把住在南院的大儿子砖儿两口子先叫来。

这是因为前几天李发青叫大儿子砖儿给他们买了一头小猪仔儿,结果发现比别人家买的一斤贵了一分五厘钱,就为这,他当着大儿媳妇枣花的面儿,高一声低一嗓,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把砖儿狠吵了一顿,指着砖儿的眉头嚷,说他是没嘴的葫芦憋嘟瓜,净花冤枉钱。平日里枣花也昧不住唠叨砖儿几句,可她自己数落没事儿,还真不愿意叫别人——包括自己的公婆,这样大呼小叫地吵自己男人,受不了。

本来砖儿的排面儿(模样儿)处于劣势,以前他总是自卑,自卑得都不敢大声说话。是娘李赵氏给了砖儿勇气,只要有谁笑话砖儿,一旦叫她知道了,不管是谁,绝不留情面,往往当场就对砖儿说:“砖儿啊,往后谁再喊你二斗半,你就站到他跟前说他,你长得高,是个傻大个儿,俺还不想长那么高嘞——费布!”她看一眼那调皮的孩子,和站在身边的大人,气冲冲地说:“还有嘞!谁要是再叫你俩头,你甭怵他,问问他,‘那碍得你啥事儿嘞?你要有能耐长一个出来叫咱眊眊!’”说着朝那调皮的孩子和大人呸地吐口唾沫,叫对方知道,那样的玩笑开不得了!

这一招儿还真灵,吃了窝脖儿的和听说了此事的孩子,再也不敢喊砖儿二斗半和俩头了。

从此,砖儿也舒展开了些,再不像以前那样总躲着人走路了,这不还娶了媳妇枣花,这使砖儿也更有自信了。

枣花是邻村边村的闺女,个头不高,五官长得还算周正,心眼儿也透索,就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一条腿(小儿麻痹后遗症),走路挺瘸,所以,她觉得嫁给砖儿也算般配。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发现砖儿老实,嫁过来之后,无论遇到啥事儿,砖儿都能跟她商量。

结婚近半年来,过早失去父母的枣花感受到了砖儿对她的温存和真心实意的爱,以及对她的知冷知热的照顾,她很满足。

枣花娶过来后,砖儿就一个明确的要求,他对枣花说:“枣花,小小不言的,俺都依着你,可你一定得孝敬俺爹娘。”

枣花低着头对砖儿说:“这俺知道,谁不是爹娘生养的呀!”她停了一下,动情地说,“俺这从小没爹没娘,公公婆婆就是俺亲爹亲娘。”她不仅是这么说说,做得也真不赖。遇着啥事儿,都知道照顾着家里人的面儿。

可是,那天公公劈头盖脸地把砖儿训了一通,砖儿两口子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当时俩人谁也没吭声儿,只是噘嘴鼓腮地不言语,一连两天不到这院来,以示心中不悦。

李发青脾气是急了些,可他有个来回点儿——这两天自己也想了想,觉得不就是芝麻大点小事儿,哪儿值当嘞呀?后来他还听说有人买的小猪仔儿比砖儿买的每斤还贵一分二厘嘞,可自己却急脖子杠脸的,当着儿媳妇的面儿大声小气地吵儿子,是有些过火儿。

可这当爹的,也不好在儿子面前服软儿啊,最好能踅摸个点儿,不显山不露水地把这个结儿打开,既和解了父子关系,也不失当长辈的脸面儿。

这不,富贵当兵就是个机会。

所以他决定先叫砖儿过来,还因为不光儿子,还有儿媳妇嘞,要是早早儿把王槐树一家三口都叫到家了,结果儿子媳妇这儿理料得不顺当,叫人家王家三口儿在那干等着不就抓瞎了。

李发青边向砖儿那院走,心里一边犯嘀咕:觉得是自己忒叫儿子儿媳妇脸上无光了,砖儿自己儿子还好说,要是儿媳妇枣花气还没有消,真给自己甩脸子,当场给个下不来台,传出去那人就丢大发了。

想到这,他心里像十五个小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可是外面儿上看不出来,他依旧倒背着双手,像是郑重其事,又像若无其事地来到砖儿的街门口儿,不进门儿只站在门口儿朝里喊:“砖儿啊!”

很快里边有人应“啊——”砖儿两口子随着应声儿都从屋里出来喊“爹!”

这一声爹,使李发青心里头咕咚一下,一块石头落地儿了。但他不露声色地明知故问:“你娘还没顾得跟你俩说嘞吧?”

“啥事儿啊,爹?”枣花问。

“你兄弟傍黑就集合走,今儿后半晌儿都过那院坐坐。”

“爹,俺跟砖儿正准备今儿过去嘞。”枣花看了看砖儿说。

砖儿这会儿也学得机灵多了,他知道这是枣花想叫他也有个吱应儿,随即说:“是。”

李发青心里有底儿了,可说话仍不乱架势儿,还是倒背着手站在那儿,就说:“那中。”扭头便往回走。

枣花在后边说:“爹,您先回去吧,俺俩拾掇拾掇就过去。”

李发青头也不回,只说:“知道了。”

他心里挺轻松,没回家,就直接去后街叫王槐树一家了。

果然,李发青叫过王槐树走进自家门没多大会儿,砖儿两口子就来了。

他们走进门,跟往常没有任何两样,还是先跟长辈打招呼:“爹,娘。”

“哎!枣花你们来了!”婆婆在厨房里说。

富贵听见哥嫂说话,从屋里喊:“哥嫂来了!”

他们应声后,枣花就叫砖儿去堂屋帮兄弟干点啥,她也直接下厨房帮衬爹娘。

一进厨房,枣花见婆婆在炒鸡蛋,公公拿着碗正准备盛出炖好的鸡。

枣花一边挽着袖子准备干活儿,一边说:“爹,娘,你们都忙活半天了,歇会儿吧!”

枣花一直都被公婆看满眼,他们觉得,砖儿能娶个枣花这样的媳妇,也算他烧了高香了,无论哪方面说,枣花都对得住砖儿喽。再说枣花爹娘去世早,是姐姐把她拉扯大的,所以他们也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加上她心眼儿活泛,又孝顺公婆,过门半年了,也没跟谁红过脸。

刚刚公公叫他们,枣花立马儿就坡下驴儿,比砖儿下得快多了。对此李发青看在眼里,回家后,把这事儿悄悄地说给了富贵娘,富贵娘也说,枣花是个明事理的孩子。

她一进厨房就张罗着干活儿,更叫公婆心里喜欢。见枣花穿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没等枣花插上手,富贵娘就说:“枣花,甭再沾手了。”公公也接过话茬儿:“枣花,你拿筷子去吧,多拿三双,你王叔、王姨和你秀妹妹妹一会儿都过来。”

枣花一听说秀妹也过来,心里挺高兴。秀妹人善性,长得那么好看,作为嫂子,挺待见秀妹。

枣花数够筷子,走出厨房,一边仰头朝堂屋张望,心里想,兴许他兄弟俩还不知道王叔过来嘞。要不是怕公婆说她大声小气地没规矩,说不定她会大声朝堂屋喊一嗓子:“你俩快点儿,一会儿还有客人来嘞!”

其实,枣花还不知道,堂屋内的两兄弟,正沉浸在融融的手足情中嘞!

砖儿刚进堂屋,就见弟弟已经把桌椅板凳布置得差不多了,他还没看出从哪儿下手帮忙嘞,就听富贵说:“哥,您坐那儿指挥着点儿就中了。”

啥指挥着点啊,很显然就是叫砖儿坐下歇歇嘞。

砖儿心想,啥活儿还没干嘞,坐啥吔!只是这句话儿也没有回上来,就一直站着,看着富贵咧着嘴笑。一股浓浓的手足之情,在这屋里无声地散发着,弥漫着……王槐树一家三口来了。

王姨还端来一大碗黄灿灿的炒鸡蛋。王槐树家说是住在后街,其实也就一路之隔,这不,王姨端来的炒鸡蛋还热乎乎的嘞。

李发青夫妇得知他们来了,从厨房出来,打过招呼,接过王姨端着的那碗炒鸡蛋,招呼他们先进堂屋落座。

王槐树两口子走在前头,女儿秀妹紧跟其后。

十五岁的秀妹个头比她娘还高一点儿嘞。

秀妹今天穿着合身的蓝洋布裤褂儿,梳着差不多是四边齐的短发,右侧用粉红色的头绳儿扎起一个小辫儿,前额的刘海儿浓密密、齐墩墩儿的平于柳眉上沿儿,显得她白皙的瓜子脸儿更加俊俏。她性格文静,说话又慢声细语,看起来就像三十年代的洋学生。

堂屋里的富贵和砖儿夫妇听见院里的说话声也都迎了出来,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往堂屋迎。

一进屋,秀妹娘就说:“臭子(只有李王两家才这么叫富贵)啊,快过来叫王姨眊眊!”

王槐树也说:“是啊!那天去家时,俺俩没在,也没看着。”

富贵笑着站到王槐树夫妇跟前。

“嗯——怪不得秀妹夸嘞!”王姨上下端详着富贵说,“这军装一穿,就是好看!”

王槐树有些激动地看着富贵说:“你眊眊,这多精神呀!”

秀妹忽闪着两只好看的大眼睛,看着富贵说:“臭子哥,那天你去俺家时俺就夸你了吧!”

富贵笑着点点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夸得富贵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便扭转身儿想归置一下桌椅板凳。一看哥嫂不吭不喘儿地都放置妥了,砖儿还走过来,低声对富贵说:“你少张罗点儿,甭把新军装弄脏喽。”

说话间李发青夫妇也都过来了,富贵娘见大家还都站着,就说:“快坐下,坐下说话儿!”

由四个孩子帮衬着把炒好、炖好的菜全部摆放到桌面上。

李发青亲自指挥,自己和王槐树老哥俩坐在主位,各自的妻子分别坐在丈夫的身旁,砖儿和枣花早早就在最外边进门处坐好了。那边李富贵挨着他娘,这边秀妹挨着她娘。

见大家都坐好了,枣花指使砖儿摆好筷子和酒杯,又把锡制的小酒壶儿递给砖儿,示意他给大家斟上酒。

大家都坐稳当了,砖儿也把酒都斟好了,不喝酒的枣花和秀妹也备好了小碗儿,李发青也特意嘱咐富贵,一会儿要去集合,尽量甭喝酒了,所以他们仨都倒上了白开水。

李发青面带喜悦,又有几分认真的表情先来几句开场白:“今儿,你王叔、王姨和秀妹都过来送臭子——他为还不习惯喊他大名儿而笑了笑——今儿,都是送富贵去当兵,心里头挺高兴,这是去保家卫国的,俺这当爹的高兴!”说着端起酒杯:“来来来!咱大家一起喝一盅儿。”

大家端起杯(碗),不能喝酒的就水代酒,都喝了一口儿。

王槐树说:“李大哥,俺富贵这一当兵,是咱两家,也是咱全村的光荣嘞!”

这时,李发青看见富贵娘眼圈儿红红地撩起衣襟擦眼泪,就说:“你眊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遇啥事儿,就知道抹眼擦泪儿的。”

王槐树看看富贵娘,对着李发青说:“李大哥……”喊了一声又没说啥。

李发青没注意到王槐树欲言又止,便直管说:“叫俺说,这高兴还来不及嘞——好男儿,就得志在四方!”他看一眼富贵娘,“哼!啥也不懂!男孩儿家,哪个不想当兵啊?”

也许就是李发青这句话促使王槐树把刚才想说的话,高低说出了口:“是这话嘞!俺要是有个儿子,一准叫他当兵去!”他带着一丝苦笑说,“只可惜,俺没有这个命儿。”

听起来,王槐树像是劝说富贵娘,实际上是他从内心遗憾自己没儿子。

尤其当时,农村都有明显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这种想法较重的人,在生活中,在不同场合下时常会有所流露。

有一次过年,也是李王两家一起喝酒。王槐树带着几分酒劲儿,也当着秀妹和她娘的面说过:“这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啥心情?谁家生个小丫头又是啥心情?这十二个萝花儿女也赶不上一个颠脚儿(瘸腿)的儿啊!”

今天,他又有意无意地说出了这样的话,难免叫秀妹母女心里不是滋味儿。

因为大家对这个话题挺敏感,在场的两家人都听出了点儿门道,尤其富贵一家,都不想强化此话题,只是一下子谁也不知道咋着说话儿啦。

倒是枣花心眼活泛,想缓一缓气氛,就说:“凭俺秀妹妹妹这模样儿,晚两年找个排排场场的上门女婿,王叔这不就有儿啦!”说着有意地看看大家。

在场的人也都笑了。

论说,枣花这话没啥毛病,可李发青却想多了,他以为枣花说的那个排排场场的上门女婿是富贵嘞。暗自说:“你这话啥意思啊?这话该你说呀?小媳妇说话没分寸。”李发青也就一闪念,以为是枣花想把富贵支出去嘞。他看看枣花那率直单纯的笑脸,很快自己就否定了——她要真有那想法也就不说这了。

大家也都没注意李发青微妙的表情。

其实,枣花真的想得挺简单,就想活跃一下气氛。所以,她更是啥也没有理会,而是在注意着砖儿为他发言做准备嘞!

枣花心里明白,砖儿正在想他俩在家时,事先商量的叫他如何表达如何发言的事儿嘞!

别人谁说的啥想的啥,砖儿更是一概不理会。他屁股上就像扎了刺儿一样来回地动,还吸鼻子,轻咳嗽,然后,便开始发言了:“兄弟啊,你,你去参军,咱们全家都光荣!你嘞,就放心去部队,咱,咱爹咱娘这儿,你甭挂念。”说到这儿,看了看枣花,见枣花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又接着说,“过一半天,俺跟你嫂都搬到这院儿住,早儿晚儿的,俺们都在爹娘跟前儿。”

砖儿发言时,大家都静静地听,这番话真令在场的人对他刮目相看了,都没想到平日里老实巴交说话都不太利落的砖儿竟能说出这番话来。这是在爹开场白之后,正式发言中打的头一炮。

大家挺高兴,你一句我一句地把砖儿夸了一遍,夸得砖儿脸也红了,话也没有了,就剩低着头笑了。

枣花见砖儿能把他俩在家练习的话儿说得像模像样,又见大家都夸自己的丈夫,也挺高兴,顺势对富贵说:“兄弟,你哥说的都是心里的话,你当兵走后,俺跟你哥一准儿好好地孝敬爹娘。”

富贵一直听着哥嫂的发言,也郑重地点头。

李发青见这情景,也显得有些激动,看看富贵说:“听见你哥嫂的话了?”

“嗯,俺听见了,爹!”

李发青又说:“记住!到了部队甭惦记家,一定要听从命令,自古军令如山,这可含糊不得!”

王槐树紧接着也说:“孩子,你爹这话你可得要记住!”

“嗯,俺记住了王叔。”富贵连连点头。

王槐树看看秀妹娘,示意她甭价傻坐得,也得说几句儿啊!可她从没有在这正式的场合说过话儿嘞,心里也想说,就是张不开嘴。

王槐树一句:“这怕啥,又没外人儿。”给她壮了胆儿,她看看眼睛红红的富贵娘说:“臭子,”又立马儿自言自语地说,“你眊,一下子还叫不惯嘞!”这才接着又说,“富贵,你娘就是舍不得你离开,岂不知她心里头也跟大家伙儿一样,也挺光荣嘞!富贵呀!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王姨,您放心吧!”富贵说。

秀妹娘想不起来再说啥话了,摸着身边秀妹的小辫儿说:“秀妹,你也跟你臭子哥说两句啊!”

秀妹一直默默地坐在那儿,只是忽闪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不知道从哪插话儿。听娘这么一说,才咧嘴儿笑着,站起来举起一小碗儿水,看着富贵说:“臭子哥,俺还没跟你碰杯嘞。”。

富贵也端起一小碗儿水,站起来说:“啊!秀妹,来来来!”两只小碗儿叮当一碰,俩人都以水代酒各自喝了一口。

李发青看看这场景,又看看眼前自己的俩儿子,不觉联想起刚才王槐树所流露出的无儿之苦的情绪。实话实说,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优越感的。

他把头扭向一直没停掉眼泪的富贵娘:“中了吧你,快叫大家伙儿动动筷子叨叨菜吧!”可他不等富贵娘行动,自己就招呼起大家了,“来,叨叨,叨叨(吃菜)。”

富贵听大家说话,一直都很认真,没多说话。

此时,他提起那锡制小酒壶儿绕桌一圈儿,给跟前有杯的都斟上酒,回到自己的座位说:“爹、娘、王叔、王姨、哥、嫂、秀妹,今儿大家的话,俺都记住了,这场景俺不会忘,请你们放心!”

大家又喝光了杯里的酒。

看看天色不早了,富贵该去柳桥集合了。

一说富贵该集合走嘞,大家更加依依不舍了,话反倒都少了,表情也严肃起来。

砖儿自从表态发言后,基本就没再说话儿,只是不停地看看弟弟。还是枣花爽快:“兄弟,三年也快!等你一回来,保准儿俺就有弟媳妇嘞!”边说,还笑着看看大家。

大家也随之笑了,气氛也轻松了些。

两家人送富贵出门儿,近处的街坊邻居也来送富贵,富贵跟大家挥手告别。他清楚地看到娘又站在那儿掉眼泪嘞,鼻子一酸,扭身奔向通往柳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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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思流畅,清明如水,与《蒙田随笔集》《培根人生论》一起,被人们誉为欧洲近代哲理散文三大经典。《墙根人生论》一部与《论语》相媲美的欧洲近代哲理散文经典,自问世以来,历四百年而不衰,处处体现了培根对人生世态的通透理解。全书语言优美凝练,充满哲学的思辨,堪称世界散文和思想史上的传世瑰宝。《蒙田随笔集》蒙田是文艺复兴后期法国人文主义最重要的代表,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受到现代人的尊敬和接受。《蒙田随笔集》于1580-1588年分三卷在法国先后出版,它开创了近代法国随笔式散文之先河。全书语言平易通畅,妙趣横生,充满了作者对人类感情的冷静观察。《帕斯卡思想录)》是帕斯卡生前尚未完成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