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远处天边一片昏黄,沙漠中的人能躲得过这场风暴吗?他呢?她呢?他们呢?还是,关上门好好睡一觉吧!睡醒后就什么都过去了,从前的从前,就都可以抛弃了。
三、枯藤老树昏鸦
第二天他真的没有回来,我有些淡淡的忧伤,走去那树梨花旁坐下,抬头望天。片刻后又笑自己傻,什么时候我竟然有这样矫情的动作了?买来纸钱想要祭他,拿块木板准备给他刻一个牌位,却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是多么伤感的事情,我继续抬头望天。这几天实在太诡异了,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奇怪的事,心里却有了莫名的哀伤之情。
“老板,我的刀可有做好?”
我抬头,面前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可我多希望这时候有一个这样的声音来叫我,或者,我该为此做些什么了?
蹲在梨树旁给他烧纸钱,一只黑色的乌鸦飞来,平常这类东西都会被说成不吉利,可这时候我宁愿相信,是他回来了。我将那把刀捧到它面前,它竟然绕着它飞了两圈,又高叫着飞走了。那么,我所做的已经做到,你就,安息好了。
“想要来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回头,还是那身白衣,他当初吃饭时打碎了我的碗我都还没让他赔他怎么好意思再来?当然我是个生意人,我不会这么说。我想跟他解释这时候我正在祭一位朋友,一位不知道姓名却让我心心相惜的朋友。他让我做了这辈子唯一一桩无主的生意,报偿却是丰厚的。我还记得他那天丢下银子转身离去时的身影,很决绝,也很凄清。
我突然就伤感起来,他的白实在太圣洁以至我竟不敢多看他两眼。所以拒绝的话也无从说起。
“你为什么不留住他呢?只留一把刀拿来做什么?”他见我没有答话自然明白我在做什么了,可是他突然问出的这句,他知道发生什么了?
“我为什么要留下他呢,只因为他说有可能不回来?因为他可能不回来我就要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吗?”
“天戈,你一直都不愿站出来,做回从前的自己,你一直都不愿意,再穿过那片大漠,去到她的身边吗?”他突然问出莫名的问题,似乎他说的每一句都是一个谜。一个我曾经知道,或者已经忘记了的谜。
“我每日在这里打铁,看夕阳西下,朝霞满天,看许多人来了又回。他们做很多刀,有些,怕是就成了凶器了吧。你说,这样的我,还能再回到过去吗?”
可,我突然愣住了。回去,为什么要说是回去?究竟是谁在等待,谁又该归来呢?这次他没有留下来吃饭,他说天戈,总有一天你需要去面对过去的自己,我们都在等着。只是,他究竟在说什么?我摇头,看他哀伤着走远,我做了什么让他伤心的事了么?于是接着不解的摇头,继续蹲下身来烧纸钱,天空暗沉,突然一阵风刮来我手中的纸钱全都被风吹散了。继续摇头,微笑,抬头望天空。老天,你究竟想要我怎样呢?一定要想起那些从前吗?我辛苦抛开过去躲到这个角落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一直重复我那单调凄楚的命运吗?悲剧或是喜剧,我终是做不了主的了?
似乎要下雨了吧,我走回铺子,发觉那把紫红色的伞正立在角落里。呵,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一把伞,也能遗忘两次的?
四、断肠人在天涯
这是第几个奇怪的人走进我的铺子里,我记不清了。近日是流年不利么?我为什么老遇上这类明明不会做刀却又偏要来凑热闹的人呢?我冷眼看面前的蓝衣女子,她的头上竟然绑着条红色发带,那抹红实在太耀眼让我不觉想起我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位女子,她们是多么的不同啊,可是同样的吸引人不是吗?
“天戈,我是朱雀。”
她的开篇很简单,就这样自我介绍了下。当然这介绍并不完整,可是她没有后话了,静下来看我的反应。我的反应?我该怎么反应才好呢我在大脑里思考片刻,开口问她,“姑娘,你要做什么刀?”
“呵天戈!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还是,真的就此抛开所有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来跟你讲一个故事,一个有关大漠的,等待和归来的故事。”
“又听故事,我这些天听很多莫明其妙的故事了,你还要讲吗?”
“这个故事肯定没有人跟你讲过。几天前有人来让你为他做一把刀,是因为他想去救一个女子。他救那个女子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最好的朋友。一个,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一直不愿意站出来面对现实,不愿意去寻找自己幸福哪怕牺牲掉所有也甘愿,这样的一个朋友。虽然这幸福可能不被上天允许,可是所有人都怀念当年他说的‘让老天去死吧!’那句话,他牵着那个女子的手说不管上天怎么惩罚,他都不会松开她的手。这样的他,注定只能成为传说了吧!”
女子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眼里突然就盈满了泪水,我看着她那伤感的样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我要不要去安慰她呢?告诉她所有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人能坚持自己的梦想到老,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而她太小,还不知道。可是我说不出口,我不想打击她,原来那个男子真的已经不在了,原来他们早就认识的。“那,你知道那个做刀的人他叫什么吗?我想为他写个牌位,以后的每年,我是要为他上香的。”
“你竟然会记得,要给他上香,还要给他烧纸钱,你记得的究竟是哪些呢天戈?!”她突然掉下泪来将脸凑近我,我退后两步又站住了。她真的很伤心,她很爱那个男子吧?可是我为什么突然要说爱,爱与不爱与我何甘呢?
“姑娘,不要伤心了。有时候你心念的只是那些美好的过往,可它们终究会逝去。你留不住也抓不牢。流逝的,就让它随时间走吧。”
“你还真看得开,难怪能过得这么安稳,可是你记不记得那个来找你铸剑的男子,他是叫玄武的?”
玄武,北方守护神,镇守北之内陆阴冥大地之神。她刚刚说什么?我笑出声来。那个人是玄武?那个明媚静好倾尽天下的男子,虽然我看不清楚他的容颜但还是能感觉出他特别的气息来,斗篷的轻纱下他的容颜美伦美奂。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也不知道。可是,他怎么可能是玄武?玄武又怎么会为了什么朋友什么女子而离开呢?然后,还要我去祭奠的?他是一方之神啊,究竟发生什么了?
我纠结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头顶的红特别耀眼,我已经不只一次这样说了。可是我还想再说一次,因为我的心里有一个更大胆的假设,我需要问出这个假设来,我是藏不住心事的人。“那么,你真的是朱雀?”
“天戈,你还想不起来你是谁吗?”
“我是谁?”
“一直往西走,出了沙漠,会是哪里呢?”
“有人说过,还是一片沙漠。”
“你相信吗?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就要相信别人的话呢?”
“不知道,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他,哪怕……”
“哪怕什么?”
“哪怕他是骗我的,我也不会怪他。”
“还是以前的你啊……”
她出门时走得很快,以至我还想再问什么却已来不及问出口,比如我想问她说,你认识从前的我么?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来告诉我现在的我并不是我,他们说我抛开从前了。他们说我不该是这个样子的。那么我究竟该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如果现在的我不是我,那么现在的我又是谁呢,谁来告诉我?
五、夕阳西下
我不想煸情的来说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这样故事就显得老套很多。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那晚我真的做了个梦,梦里没有美丽的姑娘,没有那个一去不复返的北方之神,虽然这是我的两大心结可是我竟奇迹般的没有梦到他们,我梦见的,是一片虚无。那是一大片丛林,一只很大很大的 正在丛林里散步,它的毛毛是白色的,它抬眼看我时一脸温柔,眼睛,却是紫色的眸。竟然是紫色的眸!我从梦里醒来惊出一身冷汗,这世上有紫眸的人并不多,巧的是,我便是其中一个。
叹气,再叹气,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明明是一个人,跟动物和神没有任何关系的。
“你敢确定吗?”
“谁在说话?!”竟有人凭空跑到我家里来明目张胆的跟我说话!我很佩服他的勇气。于是下床来拿了刀在手,悄悄摸出门去。
“何必紧张,我本不在现实,只是在你的梦里。你以为你已经醒了么?”
我再次惊出一身冷汗正打算掐自己大腿,却被眼前的这个人吓呆了。他说他在我的梦里,可是,他为什么穿一身白衣?他的伞还在我的那个角落里,他为什么一直都对我纠缠不清?
“你,你……”
“天戈,我是青龙。东方之神。还记得我们当年一起出天庭时你说过的话吗?你说四方守护神怎可能无爱无恨,我们虽比不得人类但也是天地灵气凝结而成,万物都有情,我们怎么可能没有?爱是多么深刻又充满遗憾的事情,于是爱让你痛得忘了你自己,可是,你不会忘了你的爱情。你还记得我们为你和她酿的那坛桂花酿吗?那坛汇集了天地间最纯的桂花酿出来的酒,你说那是爱情的味道。现在玄武已经去了,他因为你而被困在那片大漠里,天之仲裁者又如何呢,他手中的那把剑是为你而战斗的,你打算一直,都活在你的梦里吗?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你到现在仍然分不清楚吗?”
“即是过去,你又为何要来提醒?”我有些懊恼,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我活得并不真实,而从前的我才是真实的。虽然我已忘记自己从前的样子了。
“因为,你一直都活在你建造起来的这个世界里。这个打铁铺,这个村镇,这些人类都是你创造出来的,都与现实无关的。天戈,现实其实很简单,你从这里穿过那片大漠,那里有一个女子正站在梨花树下等你,你们可能到最后都不会在一起,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放弃。她一直在那里等待,一直等一直等,直到某日天地毁灭,或者她伦为凡人,一世老去。你还记得她是谁吗?”
他说一个女子,我笑,想起那个浅紫身影。是啊我还记得她是谁吗?当日我宁愿舍了神位与她去到世界尽头,我以为有牺牲有获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原来不是。原来世上的爱,还有爱而不得一说。她是叫,碧归尘的?
青龙突然伸手递给我一杯酒,我接过来,他低语,“喝了这杯桂花酿,千年的美梦醒来吧!”他说千年,的美梦……我一个仰头酒滑下喉,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为什么要喝这杯酒?
“一千年前天帝之女恋上西方之神,在当时可是震惊天地的一桩奇闻。我怎么会忘记呢青龙,那个有着玲珑容颜的女子,笑起来让天地失色。她是万物的恩赐所以我注定,是不能独占的。所以我们的爱天地不容,受到了世间最残酷的惩罚。我宁愿舍弃神身去往人世,于是我叫天戈。可原来就是如此的牺牲也换不回那样完美的结局。她被困入幽冥之镜,我被关押在西方之凌。其实吃苦算什么苦一些才会让我时时回忆起当初的甜蜜,但是如若我不妥协她就会永远被困在那片黑暗里,永远不见光明。我保护不了她,就只有让她好过一些,不如,就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