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的儿子被抓继而致死的时候,她正在台上唱戏,老班主坐在顾西的身边陪着他听戏,世道变化,曾经繁荣的戏园子早随着政局的动荡还有各种人心惶惶的流言败落了许多,只剩下几家还能勉强维持生计的,而这个戏班,面子上可全靠着顾司长在这儿撑着。
幺儿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了,班主着急得不行,可是着急不顶用,更不能让戏园子中二三十多口的人填饱肚子,着急归着急,四处张罗着找归四处张罗着找,这戏园子的生意还是得继续的。
跑堂的小丫头凑到老班主的耳朵边将幺儿的死讯告诉了他的时候,老班主的脸上立马一片惨白,毕竟年纪大了,想法也由曾经的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慢慢转变为了只要安安分分地生活就好。年纪大了就守着这一个儿子和这一个戏园子,这年头,战火纷纷,就算现在这戏班子有黑白两道的人罩着又能怎么样,谁知道这几个人要是哪天突然改变了主意或者是哪一天就要归了西?那革命党人,那混战中的军阀,有几个人还会在意这一个戏园子的死活?谁不知道许多人前脚看着戏叫着好,后一脚就卒一口唾沫狠狠地骂着他们“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这世道,变得快,这戏班子迟早有一天是要散的,只是没想到这戏班子还没散,幺儿就先去了。
这戏园中有一大半的人和颜若一样都是曾经警察局或者军阀通缉的人,班主用了当年唐楷尧的手法,让他们金蝉脱壳,做了一个假死的现场让他们全部成了这戏园子中的人。
警察局弄死了幺儿,老班主也实在没有办法,幺儿和他一样都忧国忧民,想要救国救民,可是年纪太轻,没有经历过那些风风雨雨,所以尽管他和警察局的马局长有交情,也没有阻止警察局将在大街上和朋友一起拉着“反对国民党”横幅的幺儿抓走,更没有在他来得及向马局长说情的时候,被狱中因为幺儿大喊大叫太过吵吵被几个狱警乱棍打死的结果。
马局长让人给老班主捎了封信,信上只有两个字:节哀。送信来的人私底下对老班主说上面有人知道了最近几次学生的暴动是由他儿子组织的,虽然现在人死了,但是上面并不打算善罢甘休,所以不能给留个全尸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老班主听到这个消息的后当场倒了地。老班主前半生,竭尽所能的护别人周全,没想到,老了老了,不但不能像从前一样护别人周全,更是连自己的儿子的性命,连最后的尸体的都不能护个周全。
颜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找顾西的,挑了一个晚上,敲开了他家的门。
那几日,孙伊和赌气带着衡儿回了娘家,曹管家开门看到她,自然是认识,只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来到这里,这个时候,顾西从楼梯上向下走,本来准备随便吃点东西却一下子就看到她出现在家门口,脸上瞬间就变了颜色,急忙从楼梯上下来。
曹管家是个机灵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将颜若请了进来之后就默默退下去了。
他本是将她让到了沙发上,可是她却笑盈盈地执意说要进他的房间,一进房间颜若就关上了门,并且还很自然地坐到了他的床上,这样的场景实在是熟悉,他有些恍惚。
“我给你你想要的,你给我我想要的。”她含笑对他说。
顾西假装不懂她的意思:“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全尸。”
虽然他已经料到她来肯定是为了某件事找他,可是却没有想到她来得说得这样痛快,他不要这样的她,于是扭开头,淡淡开口:“你知道我现在虽然是外交部部长,但是骨子里,我只是一个只知玩乐的纨绔子弟,我办不到。”
颜若笑着将顾西的头扳过来正对着自己,说:“你办得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变得凛冽异常的,那些笑容简直就是利剑,一剑一剑全部插到了他的心中。
“我想要什么?”顾西逃脱不了这样的攻击,只好问她。
颜若开始脱衣服,顾西看着却不阻拦,自从再见,颜若就不再是顾西记忆中的那个她,现在的她,应该是颜若,妩媚迷人,娇弱无骨,她将衣服脱尽,露出在最里面的鹅黄色的睡裙,虽然不是曾经的那件,但是同样的颜色同样脸庞还有同样的情景,顾西脑中的记忆宛若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疯狂的晚上,而这一次,他控制住了自己并没有将她按倒在床上,却是被她拉着按到了床上,然后被颜若骑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挑逗般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还有脖子,然后就开始解开他上衣的衣扣,她看到他在自己的身下愣愣的,便停了手中的动作,妖娆一笑俯下身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然后起身,继续解开他的扣子。
顾西蹭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紧紧捉住她的胳膊失了魂一般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她笑,“来这戏园子中看戏的有几个是真真正正来看戏的,大部分不都是想着这个吗?”
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扬手,一巴掌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颜若的脸上,这一巴掌的力度实在太大,甚至将本坐在他腿上的她一下就打到了地上。看到她倒在地上,顾西方知自己用力过猛,慌忙起身伸手想将她扶起,却没想到颜若的两只胳膊如蛇一般,蜿蜒绕上他的脖子,整个人便随着他的起身而被他带起,她缩在他的胸前十分享受地舔舔他的脖子,用充满诱惑的声音凑到他的耳边:“这样,你是不是才会喜欢?”
这样的情形太熟悉,这五年间他关于她的梦从来都没有断过,梦中的那个她,张狂又温柔,妩媚又从容,而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梦中的那个人,却又不是,他看着吊在脖子上滑腻的这个女人,他愤怒,生气,恐惧,但是却不知所措。
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他一直不敢问出口的问题,他颤抖着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拉开,说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为什么这里这么多的戏班就只有你们可以维持到现在,你是不是,是不是?”
他的心中很难受,可是手却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她的脸被挤得变形,却依旧没有让脸上谄媚的笑容变形或消失,她顺着他的话问:“是不是,是不是什么?”
他一下就吼了出来:“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求他们的?”
他早就在怀疑这戏班身后那强硬的后台了,并且还是敢和他顾家抗衡的,这戏班又是如何能与这样的人搭上关系,戏班中的头牌花旦不停地换,虽然她始终只是龙套的角色,但是在后台的时候,她却总能收到比那些头牌花旦更多的花篮还有礼物,其中的缘由,他早就猜到,可他不敢深究,更是不敢开口问她,可是不问不代表不知道,更不代表不在意,如今她来求他,用这样卑微的方式来求他,他实在忍不住。
“谁知道呢。”她笑着,漫不经心随口回答。
可是这样随意的回答却让顾西痛苦不堪。
顾西疯了一般扬起手又一巴掌将颜若打在地上,这一次,颜若的嘴角甚至渗出了血迹,可是她倒在地上也不恼,应是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流了血,她伸舌头,顺势便有将嘴角边渗出的血迹涂红了整个唇,猩红的唇配上本来苍白但是因为被打而微红的脸蛋,反而更显妩媚,她看到这一次顾西并没有扶自己起来的意思,于是自己慢慢从地上爬起,作势又要倒在顾西的怀中。
他自然是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一个侧身,就将她重新按到床上,并且顺便,还把那本就单薄的鹅黄色睡衣粗鲁地撕了开,满园的春色立马显现在眼前,她也不恼,依旧是用着谦卑的笑容仰望着他。
这样的笑容实在使他厌恶,他眉眼挑起,似是挑衅般地问她:“你能像花满楼中的小令一样承欢于我吗?”
花满楼,是这个城市中最有名气的妓院,而小令,则是让这花满楼得以在这花开满地的上海傲视群雄的资本。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很虚,心中想的全部都是希望颜若能生气,生气,只要她生气,只要她能生气就好,收了脸上谄媚的笑容,收了肆意张狂的不在乎,不论她怎样打自己骂自己,他都能接受。而现在这样的她,眼里心里全部都是虚假的笑意,这样的她,让顾西从头至尾感到寒冷,只要她用最真实的感情对待他,不管怎么样,哪怕像从前收拾那些背叛的人一样肆意痛快给自己一刀,哪怕她现在一剑戳中他的胸膛,他都不介意,只要她不要带着这样的面具待他,就好。
“谁知道呢?”颜若捉住他有些颤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然后信心满满地缓缓补充,“我想,我应该比她,更能让你感受到你想要的快乐。”
这个回答彻底激怒了顾西,他将颜若身上仅剩的几片薄布彻底撕毁,开始狂风暴雨一般的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当顾西停下来躺在颜若的身边的时候,颜若一翻身就坐到了他的身上,微笑着对这身下的人说:“把嘴张开。”
这个时候的顾西再没有力气,也能一把将在自己身上的她再次压倒在身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他突然很想知道颜若到底想做什么。
他按照她的话张开了嘴,颜若笑吟吟的就吻上了他的唇,然后颜若口中的一个小东西向他的口中送了过来,他并不反抗,任她将她的舌头深入他的口腔中将那圆形的东西送到了喉下。
“你给我了什么?”
她笑得无辜:“我说了,我给你想要的东西。”
他终于知道了她给了他什么,只不过已经是在他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
顾西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在他身子底下早已经虚脱的她,终于明白了她口中的给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喂他了催情药。
颜若醒来的时候感到很闷,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一片黑暗并且还不停地摇晃,耳边甚至还传来马蹄的嗒嗒声,她用手丈量了一下,这样的大小,倒是有点像棺材,颜若暗笑。
再次见到光亮不知道是又过了多久,反正颜若浑浑噩噩,似睡半睡的时候上面的盖子就被打开了,猛烈进来的光亮实在是让她不适应,于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师姐。”
这声音是戏班中小玉的,颜若慢慢取下挡住眼睛的手,任外面的人伸进胳膊来将她拉起来。
老班主在得知儿子死后连留个全尸的愿望都难以实现后彻底躺在了床上,戏班中就剩下小武在主持着仅剩的几场表演。
小玉这伸手一拉才发现问题,颜若身上的几件衣服是盖在她的身上的,一起身,几件衣服自然掉落下来,而颜若的身上,只挂着一件鹅黄色却碎成布条一般的睡衣,也还好当场就只有两个人,年幼的小玉,还有比颜若的年龄稍稍小些的小武。
小玉是姑娘家自然没有什么,可是小武还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并未娶妻,看到这样的情景一下子就脸红了。
颜若若无其事自己从棺材中站了出来,然后对看着自己还愣神的小武指指棺材:“这个棺材比平常的大些,你把我刚刚躺下的那层小心些翘开,应该有我们想要的。”
小武慌忙找来工具将颜若指的那层板小心翼翼的翘开,然后,就看到了一具完整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