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韵抒:“真正的艺术家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让一个世俗的社会认可和接受简直太难了。……哎呀!”
田韵抒忽然怪叫了一声,一头扑进天飞马的怀里。
天飞马搂住她问:“怎么了?田姐姐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田韵抒惊慌地往前边一指:“一条花蛇,从我的脚下溜过去了。”
“在哪儿呢?”天飞马快走几步冲到前边,左右看看:“没有啊,没有花蛇啊?”
田韵抒也凑上去,前后望望说:“刚刚从我脚下溜过去的,肯定跑没影了,吓死我了。”
天飞马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将田韵抒推到自己身后说:“田姐姐,从现在开始你要走在我的后边,我开路,男子汉大丈夫要保证姐姐的安全。”
田韵抒听话地走在天飞马的身后,天飞马不停地在前边用棍子搔着路边的草丛。
田韵抒边走边感叹:“夜幕很快就要落下来了,天马上要黑了。”
天飞马问:“田姐姐,你说夜究竟是灰色还是黑色呢?”
田韵抒肯定地说:“夜肯定是黑色,只有黑夜才显得神秘。”
“可我经常在画板上把夜色调成灰绿色,觉得灰绿色的夜更真实可信。”天飞马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田韵抒笑道:“你的感觉总是很独特,艺术要的就是独特,我是看中了你审美意识的独特才与你同行的。”
天飞马故意问:“是吗?……”
17
上海通商公署门口,乔世景刚从轿车里下来,小秃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乔世景惊讶道:“小秃,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这里是我办公的地方你知道不知道?”
小秃说:“爸爸,我今天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我妈说有急事要告诉你。”
乔世景急忙问:“你妈……她在哪儿?”
“她在那边。”小秃用手一指。
乔世景顺着小秃手指的方向望去,绿袖子正站在一棵树下朝这边张望。
乔世景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小秃跟在他身后。
乔世景见到绿袖子,开口便责问:“有事到哪里说不好,为什么要来我办公的地方呢?”
绿袖子将目光转身别处,故意不看乔世景说:“对我来说,如今见到厅长大人真是太难了。”
乔世景催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绿袖子支开小秃:“小秃,你先到一边玩去吧。”
小秃听话地走开了。
绿袖子说:“你太太田韵抒昨天拿了一份医院的证明给我看,说你没有精虫,她自己生不出孩子,竟说小秃不是你的孩子,还去医院开了证明。”
乔世景吃惊地问:“你真亲眼看到那证明了?是哪家医院开的?”
绿袖子说:“我没注意是哪家医院。”
乔世景一脸怒色道:“这个毒妇,竟干出这等荒唐的事情。”
绿袖子见乔世景动了怒气,便要挟说:“厅长大人,我年轻的时候是您的笼中鸟,没与别的男人交往过。如果你敢承认小秃不是你的儿子,那真有你的好戏看了。”
乔世景怒目圆睁地望着绿袖子说:“别拿这话吓唬人啊,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就结束了。小秃如果不是我的儿子,谁还记得你是谁呢?”
绿袖子索性说:“那咱就走着瞧吧!”
18
许尚美在上海商务馆办公室里,一边愉快地哼歌一边翻文件。
李总走进来,神情暧昧地看着许尚美。
李总:“听说路旅长回来了,这下借我的大洋该还给我了吧?”
许尚美:“钱肯定会还给李总的。但要容我一段时间,路旷明的工作还没安排好呢。”
“想大洋是假,想你是真啊。”李总靠近许尚美:“能不能再犒赏我一回啊?”
许尚美边躲闪边说:“我丈夫回来了,请你放尊重点好不好?”
李总急吼吼说:“我那三十万大洋可是高利贷呀,我拿着这钱在上海滩玩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还犯得着让你这么拿捏?说吧,是马上还钱还是……”忽然抱住许尚美。
许尚美挣扎着推开他:“你想干什么呀?不行……绝对不行。”
李总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她拦腰搂住:“又不是第一回,你有什么好扭捏的。”
李总发泄完自己,得意地看了许尚美一眼,拉开门溜了出去。
仿佛黑夜降临,将许尚美团团围住。屈辱的泪水潸潸落下,喉咙却不能尽情悲哭,难道世界末日真的到了吗?
这晚,许尚美不让路旷明抚摸自己,她觉得自己的肉体内爬着无数条虫子,脏极了。
路旷明莫名其妙地看着许尚美,觉得今夜她的情绪怪怪的。
第二天早晨,许尚美、路旷明、许老太太、路星星围桌吃饭。
许尚美忽然把筷子放下了。
许老太太奇怪地问:“饭菜不合口咋的,怎么刚动筷子就放下了?”
路旷明接着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路星星说:“我妈妈肯定有心思,满脸乌云都快下雨了。妈妈,我爸爸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呀,为什么不高兴呢?”
许尚美长叹了一口气说:“欠了一屁股债把你爸弄回来了,要是安排不上一官半职的,那债得什么时候还上啊?”
路旷明安慰道:“尚美你放心吧,乔厅长给我的官差错不了,我天天去给他老娘推拿,那老太太直夸我好,只要他老娘说我好,乔厅长就不会把最孬的官差派给我。”
路星星欣喜地拍着手说:“我爸真要当了官,我妈就是官太太,我就是官二代了。”
许老太太插话:“当官要上品,没品不叫官,起码也得弄个七品官当当。”
路星星立刻抢白道:“那我就是七品芝麻官的女儿了,我要去参加学校的选秀比赛,凭我的身份真说不定能评上校花呢。”
许老太太转身对路旷明说:“你瞧瞧旷明,一家子的期待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看你能不能走个官运吧?”
路旷明得意道:“我官运亨通,在部队能干到旅长的人,到了地方大小也得弄个官当当。”
许尚美接着说:“那要看你舍不舍得花银子,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路旷明望着许尚美问:“花、花,舍不了孩子打不了狼,我什么时候说不花银子了?”
路星星故意逗趣说:“爸爸,难道为了你的官位真要把我舍出去喂狼吗?”
路旷明一下笑了说:“我这是说的一句俗话,怎么可能把我宝贝女儿喂狼呢,就是把我喂狼也不能把我女儿喂狼呀。”
许尚美凄然笑道:“你们都不用去喂狼,我一个人喂就行了。”
许老太太打断她的话说:“这大清早的都说的什么狗屁话呀,赶紧闭上嘴吃饭吧。”
几个人都不再言声,闷头吃饭。
19
上海通商公署的白天,人们依如往常一样例行公务。
安子益在自己的办公室看桌上的棋谱,一阵电话铃响,他不情愿地抄起电话,随后惊讶地问:“什么?巡捕房抓小早干什么?他演话剧?演话剧也是被抓的罪名吗?你赶紧把我儿子放出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安子益放下电话骂道:“真他妈乱弹琴。”
20
上海巡捕房内,任队长仰靠在太师椅上,午后的斜阳照着他的脸,不知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办公室的门半敞半开,李副队长匆匆走进来问:“任队长,安小早怎么办?到底放不放人啊?安署长开始骂娘了。”
仰靠在太师椅上的任队长忽然睁开眼说:“拖他两天,让安署长也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是。”
李副队长转身出去后,任队长忽然站起身给魏局打电话:“表弟呀,事情也真凑巧了,石玉婵的儿子在学校排演激进话剧,巡捕房刚刚把他抓进来了。……”
魏局:“是吗?你打电话是想让我告诉石处长吗?”
任队长:“表弟,我说你脑子咋就这么不开窍呢?这事只有你来求情我才放人,免得她以后总跟你过不去。”
魏局:“我明白了。不过,石处长还真不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表哥呢。”
任队长:“这下你可以大明大放地告诉她了,让她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哎,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傻表弟呀?……”
魏局:“我这不是低调嘛。”
21
上海中式庭院的夜晚,好像比别处都黑了许多。石玉婵行色匆匆走进院子,赵妈急忙迎出来,接下她手里的行囊:“太太,您可回来了?家里出大事了?”
石玉婵急忙问:“出什么大事了?”
赵妈搪塞道:“让先生跟您说吧。”
石玉婵匆匆走进大厅,安子益迎出来。
石玉婵急忙问:“家里出什么大事了?”
安子益焦虑地说:“巡捕房把小早抓起来了。”
石玉婵惊讶道:“为什么?”
安子益:“说他排演激进话剧。”
石玉婵激愤地说:“排演激进话剧怎么了?排演话剧就是抓人的理由吗?这巡捕房的胆子也太大了,连署长的儿子都敢抓,你就没跟他们交涉放人?”
安子益抬高声音:“我早就交涉过了,可小早至今没放出来。”
石玉婵疑惑地问:“那是为什么呢?”
安子益叹气道:“通商公署与华界巡捕房没有行政上的制约关系,他们可以听公署的,也可以不听公署的。”
石玉婵说:“现在你总算知道地头蛇的厉害了吧?不行,我现在就找他们去,我儿子怎么受得了大牢里的苦呢?”
安子益试图拦住石玉婵:“天都这么晚了,你去了也找不到人,还是明天去吧。”
石玉婵急吼吼地嚷:“小早在大牢里,我怎么能睡得着呢。……我可怜的儿子呀!……”说罢突然哭起来。
22
石玉婵早起就去了巡捕房,路经教育处时她想还是先见一下魏局,于是先转道去了教育处。
石玉婵刚走进办公室,魏局随后也走了进来,察言观色地问:“石处长,你回来了。沪东学校的情况怎么样?”
石玉婵故作镇静地说:“工作上的事情等有时间再跟您汇报吧,我马上要出去一下。”
魏局趁机说:“对了,我表哥给我打电话说,你儿子被巡捕房抓去了。”
石玉婵问:“你表哥是谁呀?”
魏局炫耀地说:“任队长啊。”
石玉婵惊讶道:“什么?任队长,从未听你说起过嘛。”
石玉婵的脑海里快速闪过赵人杰被便衣盯梢的情景,暗想:“原来是这样……”
魏局讨好说:“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跟表哥求情,让他放了您儿子。”
石玉婵顺水推舟说:“魏局有这么硬的关系,岂能见死不救呀?”
“那好,我马上打。”魏局说着抓起电话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