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乔世景推开上海郊外别墅的大门。
小花彩正在梳妆台前照镜子,乔世景突然出现在镜子里。
小花彩惊异地站起身:“乔厅长,你怎么又来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悄没声地就进来了,吓了我一跳。”
乔世景:“我去沪东办事,顺道过来看看你。自从那天听了你唱的《罗汉钱》,我耳畔总是响着那美妙动听的音乐,你今天再给我唱一曲如何呀?”
小花彩:“那我可不能白唱,我要收费的。”
乔世景:“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喜欢贪小钱。如果公署在沪东设了办事处,你就在那里开一片新天地,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大财局。”
小花彩:“真有这等好事?”
乔世景:“这世上最不能骗的就是女人,我要是骗你就不会来这里了。”
小花彩:“那我马上给你唱《罗汉钱》,乔厅长你听好了啊。”
小花彩唱:“燕燕侬是个小姑娘,
有话对侬婶婶讲,
我来做个媒,
保侬称心肠……”
乔世景全神贯注听着,小花彩停下来的时候,他使劲拍响了巴掌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我总算明白大公子为什么喜欢听戏了,戏剧演员这功夫真是了得,这水袖、这莲花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小花彩:“乔厅长,我今天才明白,我的真正知音是您啊。”乔世景:“哪里的话,任队长才是你的知音啊。”
小花彩:“不,他不是,他欣赏的不是沪剧,而是我的身体。”
乔世景:“这话千万不能当着任队长的面说,别给自己招惹是非。”
小花彩:“这还用您提醒啊,那我脑子真是有屎了。乔厅长,我什么时候能在沪东开辟新天地呀?”
乔世景:“等沪东办事处一挂牌,这事就妥了。”
小花彩:“那我就等着天降财神了。”
11
上海百乐门舞厅,光线昏暗的后台走廊,田韵抒与绿袖子在谈话,两人表情严肃,剑拔弩张。
绿袖子:“你以为我真会相信你这张证明吗?即便小秃不是乔世景的孩子,那也要我和乔世景去医院开证明,也用不着你来虚张声势。当初我跟乔世景在床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喝西北风呢。”
田韵抒:“当初我们家老太太没让乔世景把你娶进门真算是长眼睛了,你连野种的孩子都敢往乔世景身上贴,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绿袖子:“你怎么敢肯定小秃不是乔世景的孩子呢,你要拿这张证明要挟我,那我马上跟乔世景一起到医院做检查去。”田韵抒:“你去呀,有本事你去呀,要不他还真以为小秃是自己的亲儿子呢。”
绿袖子:“你别以为我不敢,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田记者,你嫁给乔世景就天下太平了吗?你真以为他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你别做美梦了,据我所知,眼下乔世景就跟百乐门唱《毛毛雨》的方菲小姐好着呢,不久前他又迷上了沪剧名角小花彩。沪剧《罗汉钱》你听过吧?”
田韵抒的表情突然怪异起来,她看着绿袖子,表情由怪异又趋于平静。
田韵抒:“不管怎么说,我是乔世景的合法妻子。方菲也罢、小花彩也罢,都不过是他的野露水而已。”
绿袖子:“别看野露水,它照样能打湿人的鞋子。不信咱就走着瞧!”
田韵抒:“走着瞧就走着瞧,难道坐轿子的还怕走路的?真是反了呢。”
12
上海巡捕房任队长的办公室,任队长在打电话,他语气暧昧,旁若无人:“方小姐吗?我想在电话里听你唱《毛毛雨》,你能唱给我听吗?”
方菲:“任队长啊,您把我的美梦都惊醒了,昨晚我睡得好晚啊。”
任队长:“你梦里没梦见我吗?我可是梦见你了。我梦见你在百乐门唱《毛毛雨》的迷人样子,你才是地地道道的上海女人啊,风情万种,我迷你迷得都快茶饭不思了。”
方菲:“我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任队长:“我跟女人从不说瞎话,女人是性感的猫咪,真正的男人是不忍心跟女人说瞎话的。”
方菲:“这么说,跟女人说瞎话的男人也就不是真正的男人了。”
李副队长走到任队长办公室门口:“报告!”
任队长用手捂住电话听筒,看了看门口:“真扫兴!”又对着电话听筒说:“方小姐,我马上有公务要处理了,我先放电话了啊。”
方菲:“白白。”
任队长放下电话,转身对门口喊:“进来。”
李副队长走进来,将文件放在桌上。
李副队长:“任队长,近日有人举报圣迭哥中学有学生在排演激进话剧,我们巡捕房是不是派些巡捕过去看看?”
任队长:“那你就带几个巡捕去吧,看看他们到底排了什么话剧,凡是内容激进的一律禁止。”
“是。”李副队长转身出门。
任队长望着他的背影:“搅了我的好事。”随口哼起《毛毛雨》:“毛毛雨,不要尽为难;
微微风不要尽麻烦……”
13
上海圣迭哥中学,一间大教室里,安小早与几个男女同学正排演话剧,男老师在一旁导演。
男老师:“罗密欧要从左边走过来,一直走到朱丽叶的身后,搂住她说:‘镜子会告诉你,你的美在凋零;日规会告诉你,你的寸阴在消亡……’”
突然,李副队长带几个巡捕出现在大教室,他们不由分说将男老师和学生推搡出去。
男老师:“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们在排戏呢。”
李副队长:“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排什么戏?”
男老师:“这是美育教育,你懂不懂啊?”
李副队长:“那你就到巡捕房说理去吧。”转身揪住安小早:“走。”
安小早:“你干嘛抓我呀?”
李副队长:“我抓的就是你,走吧——”
安小早:“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14
上海百乐门舞厅,夜晚亮如白昼。
台上有舞女在跳《毛毛雨》,乐池里的乐队在演奏。
台下众男女随着音乐跳交谊舞,乔世景搂着方菲的腰,两人跳得十分投入。
乔世景:“怎么样,换了口味感觉如何呀?”
方菲:“任队长对我很迷情,一天打好几遍电话呢。”
乔世景:“我培养出来的女人就是有魅力,雨露滋润花儿红啊。记住,你要好好侍奉任队长,让他成为你我的贴心人。”方菲:“您比任队长官大,用得着对他用心思吗?”
乔世景:“看着是我官大,可他如果不听我的吆喝,鬼都拿他没办法。”
方菲:“为什么?”
乔世景:“因为他有枪啊,谁不怕枪啊?”
方菲:“想不到乔厅长也有害怕别人的时候。”
乔世景:“君子总是怕流氓的,他们不按常规出牌。”
田韵抒突然出现在舞厅里,她的出现并没引起热闹的舞厅注意,男男女女仍然搂腰搭肩跳舞。
田韵抒在众多男女面孔中一眼发现了乔世景和方菲,于是她立刻躲在乔世景的视野所不及的地方。
田韵抒盯着被乔世景搂着腰的女人自语:“她就是绿袖子说的方菲小姐吧?”
田韵抒看着方菲笑吟吟离开乔世景。
片刻舞台上出现了方菲的身影,《毛毛雨》的旋律随之响起:“毛毛雨,不要尽为难;
微微风不要尽麻烦……”
田韵抒的目光由台上转到台下,她看到乔世景陶醉地拍着巴掌。
田韵抒表情不屑地嘀咕:“这哪像个官员啊,真是太失身份了。
田韵抒悄悄退出百乐门,她失魂落魄在大街上徘徊,满脸泪水靠在一棵树上。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到家里,乔世景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
田韵抒洗漱完毕,裹着睡衣悄悄推开乔世景卧室的门。
乔世景正准备入睡,他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田韵抒。
田韵抒说:“我明天要去郊外跟踪采访一位油画家,可能要出去两天,今晚我想跟你睡。”
乔世景不情愿地拉开被子,田韵抒顺势钻了进去,两人头挨头躺着。
田韵抒:“小秃和绿袖子没找你吧?”
乔世景:“你别总提这事好不好?真扫兴。”
田韵抒:“我感觉我在这个家里很多余,明天我出差,正好给你腾地方。”
乔世景:“你什么意思啊?跟你说,地球缺谁都转。”用力拉灭灯。
黑暗中的田韵抒突然哭起来。
15
上海外滩的夜晚,霓虹灯驱走单调的黑,让黑夜变得扑朔迷离。
绿袖子牵着小秃的手在马路上行走,他们身后不时有车辆闪过。
绿袖子:“小秃,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乔厅长是你的亲爸爸,你如果没有了厅长爸爸,你就没有钱花,没有钱花就会饿肚子,就会到处讨饭。”
小秃:“那我就去偷去抢,怕什么呀,不就是一条命吗?”
绿袖子:“小秃,妈妈可不希望你这样。”
绿袖子望着黄浦江水,眼前闪过恐怖的一幕:浓妆艳抹的绿袖子被几个流氓拉扯到一个僻静处……绿袖子哭着喊着挣扎着。(闪回结束)
绿袖子:“啊——”突然大声叫起来。
小秃急忙问:“妈妈,你怎么了?”
绿袖子恍然大悟:“没……没什么。妈妈担心你将来没人管。”
小秃说:“妈妈,将来我就长大了,自己管自己,用不着别人管了。”
绿袖子将小秃紧紧搂在怀里:“真是妈妈的好儿子呀!”
16
上海郊区,一辆轿车驰进绿色的旷野,轿车晃晃悠悠长驱直入,直到无路可行才停了下来。
田韵抒刚要推开车门,天飞马急忙制止:“坐好,别动!”
天飞马从车里跳下来,绕到右边车门前,拉开车门:“请阔太太下车吧。”
田韵抒下车后,一眼就看到了河上的船娘。
船娘在哼唱当地的民歌。
田韵抒:“这是原生态艺术。天飞马,你听,原汁原味的天籁之声。”
田韵抒和天飞马同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船愈来愈远,船娘的声音越来越小。
天飞马:“田姐姐,我想画张画,这个画面特别有意境,很像印象派画家莫奈的《落日》。”
田韵抒:“好啊,在上海待久了,出来看到什么都是新鲜的,你记住,艺术永远来自生活。”
天飞马摆出油墨,支起画板。
田韵抒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天飞马涂抹大自然的落日说:“落日在水中的倒影是鎔金般的颜色,细碎的水波衬托着远去的船娘,船娘头上的毛巾随风扬起。”
天飞马:“画面还没有完成,田姐姐帮我看看,哪里还需要再增加一些笔墨。”
田韵抒左右打量画面:“我不懂画,真是说不好,感觉你比莫奈不差什么,是一个绘画的天才。”
天飞马看了一眼田韵抒说:“说句实话,我更喜欢西班牙画家达利的作品,他的画具有超现实主义的意义。他一生靠激情作画,曾经深爱比自己大六岁的表姐。后来表姐离开了他,达利痛苦得不能自抑。……田姐姐,你知道吗?年长的女人是年轻男人生活中的珠宝,能给人留下非常美好的回忆。”
田韵抒不以为然道:“达利这个画家我都没听说过。”
天飞马:“我也是在法国知道他的,中国现阶段是不可能把这样的画家介绍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