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热烈地谈着，却见客厅门口人影一晃，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叫：“外公！爷爷！同志们！你们好！——”
司马天雨回身一看，吕平早已快乐得叫了起来：“哈哈哈，珠珠，你怎么也来啦？”
海珠一来，像带来了一阵喜气，两个老人顿时都笑容满面，连吕平脸上刚才那种病痛及疲惫的神态全都变成明朗的笑意了。
“你怎么也来了呢？”司马天雨问，“早知我们就一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上学了呢！”
“我是临时做出决策，让妈妈开车把我带过来的！”海珠带点淘气地说，“多天没来看望外公了，听说外公有病痛，能不来吗？再说，你们两个超级大国巨头会晤，我想可能会谈到我的事儿，万一我不参加，做出了对我不利的秘密协定，我可不愿意！”
吕平含笑点题：“是怕不让你出国到日本留学吧？我们还没谈呢！”
司马天雨心里透亮了，这可能是丽娟一手导演的一出戏呢！问：“海珠，你怕我们谈你的什么事？是到日本留学的事吗？”
海珠在靠近两位老人的小沙发上坐了，亲热地说：“对！我确实是想出国！一样是读硕士，出去开眼界、经风雨拿一个日本的硕士或更高的学位回来，岂不更好！去日本，我明白，这事外公这位当年的抗日名将和爷爷这位写日本侵华著作的名作家，也许脑筋很难急转弯，但我觉得我是为爱国而去日本，并非是想做当年那种亲日派，你们该支持我去把人家对中国有用的好东西学点回来，并让我到那个平台上去加深了解这一个过去对中国侵略过的恶邻居今日的现状及未来的走向。改革开放，两位可不能对我实行闭关锁国……”
吕平咯咯笑了，说：“这丫头！嘴真能！”
司马天雨认真地说：“你这问题，我确是在考虑。这几天，觉都睡不好，就是为这事烦心。我并不是不明事理僵化的出土文物，但我不能不想得很多……”
吕平泄露天机了，说：“昨天丽娟来，说了珠珠要出国到日本的事，我觉得孩子也大了，有这些想法并不错，该让她出去闯闯，丽娟怕亲家你想起往事心里不顺，要我同你交交心，我说你是位明白人，估计不会有问题的。因为，我认为，日本，我们可以反感它，但不可以轻视它，甚至不可以不学习它那些应该可以学的东西。日本人民我们是必须接触交往的。我们应该掌握辩证法。”
司马天雨像下象棋时碰到了当头炮，诚实地点头说：“是的！有些事往往理智拗不过情感。对日本的事，我就是这样，我们中国，邻居特别多，不像美国只有加拿大和墨西哥两个邻居。我们却有十几个，而且历史上有日本这种残酷大规模屠杀过我们无数同胞而至今不肯真诚悔罪的恶邻居，邻居是客观存在，不能无视它，也不能不打交道，自从双方邦交正常化后签订了友好条约，中日关系进入了务实时代，但在以史为鉴面向未来的问题上，却由于日方右翼势力的反动，令人气恼。我也明白，中国与日本历史上有过血雨腥风，但也有过阳光和春风，作为普遍规律来说，总是和则两利、斗则两伤。回顾和总结历史，目的自然是着眼未来，但每每气愤于日本****幽灵的徘徊，想起当年南京大屠杀的国恨家仇，我是忘不了的。我现在在写钓鱼岛的书，心中常常激动……”
吕平插话说：“是呀！和平不等于安全，高质量的和平是力量的产物，不是妥协的产物。没有力量，我们无法真正有效维护我们的基本利益！”他指指那幅挂在墙上的隶书录的《孙子兵法》中的一段，说：“我送这幅字给你，就是希望你将这寓意写入大作中去呢！”
海珠不由得仔细看起外公写的那幅挂在墙上的字来了！
司马天雨听了吕平的话，点着头继续说：“我是个性情中人，一动感情，我就常常不冷静了！有一种疾恶如仇的感觉。一不冷静，听到让我孙女去日本，心里就不舒服。”说到这里，他长吁了一声。
吕平微笑地看着他，却没有否定司马天雨的话的意思，说：“司马，你是个能对日本说不的战士！中国人的尊严始终是第一位的！人是需要骨气的！珠珠——”他面向海珠说，“你有这样的爷爷应当值得骄傲。要记住爷爷的话！你外公和你爷爷都有一样的爱国思想和情操。但，肩负着中日关系未来的年轻人，能亲自到日本去，看一看，了解了解，学习学习，是必要而有意义的。你今后如果去了日本，千万别忘掉这！”
海珠不知为什么，动感情了！眼眶里转动泪水了！她被这两个亲爱的老人的话所感动。她明白，外公是支持她去日本留学的，爷爷也不会坚决反对了！但她没感到轻松，却感到了沉重，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这时，她对司马天雨说：“爷爷，我同妈妈谈了我的想法，我去日本留学，我们有了约法三章！”
司马天雨问：“什么约法三章？”
海珠今天的头发绾得随意，别着一枚发夹，衣服稳重而飘逸，看了让人觉得大方舒服，她胸有成竹地说：“一，陈川富年龄比我小，我同陈川富之间可以一同出国，但没有任何承诺；二，我可以接受陈家在联系入学、安排出国等方面的帮助及好意，但我不用他们的钱；三，家里负担我出国的钱，去后我会努力求学，也会用打工来维持生活，家里可以放心。”
吕平说：“好孩子！你外公可以有些钱给你的，你是外公独一无二的外孙女，去日本，我会送个厚厚的红包给你的！”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指着墙上那幅字，说，“珠珠，把这幅字取下卷起，给你爷爷带回去！是我送他的礼物！也是我要你懂得这内容的礼物。”他风趣地看看司马天雨带来的放在身边的“敬亭绿雪”茶，说：“我就爱喝点好的绿茶！你这茶我收下了！用字换茶，各有好处，我们都不吃亏！”
海珠又在浏览那幅字，文字有点深奥，一时体会不深，她将字用画叉从挂处取下，用双手卷起，说：“爷爷，我给您带着，可您回去，得把外公写这幅字的意思讲给我听。”
当夜，司马天雨把吕平的这幅字叫海珠挂在房间里的墙上。海珠细细又读了两遍，思索了一会儿，带点天真地问：“爷爷，我能体会到一些了，但仍想听您讲一讲！”
司马天雨认真地看着吕平的字说：“你外公原先是军人，军人总有军人的考虑；他又是史学家，史学家也有史学家的认识。中国算是一个大国，另一方面，因为不发达，还是发展中国家。所以实际上还不是一个强国。只有中国富强了，制约战争的和平力量才会大大增强。所以这幅字上引用的《孙子兵法》那段话的寓意是深远的，实际是让我们懂得，必须富国强兵，尊严要靠实力捍卫！”
注释：
[1]抗战时期，解放区共救援过失事降落在解放区及日占区的美国飞行员前后近百人，然后与国统区军方联系，妥善使之归队。
[2]二次大战中，1941年冬，日本时任内阁首相为东条英机。日本对中国沿海岛屿的侵占已为他们提供了夺取东南亚地区的跳板。日本一方面派出亲善使团与美国谈判，一方面集中优势海空力量在1941年12月7日偷袭美国在太平洋最大的海军基地夏威夷群岛中的珍珠港，使当时停泊港内的舰队主力几乎全军覆没，计有“亚力桑那”号等四艘战舰沉没，“马里兰”号等四艘战舰重伤，其他十余艘舰只或沉或伤，飞机毁伤三百余架，美军官兵死伤四千余人。
[3]月抛族：言下之意，就是为了工资和生活，几个月就要抛掉一个老板去“跳槽”的大学毕业的上班族。
[4]东史郎——日本东京都府竹野郡丹后町间人。1937年8月应征入伍，原日本侵华日军京都第十六师团步兵第20联队上等兵，曾在河北、南京、徐州、汉口等地作战，为捍卫历史尊严，他1987年公布了自己的《从军日记》，从此，受到右翼分子迫害、打击，但他坚定不移地坚持了斗争。2006年1月3日因病在日本京都府于谢之海医院病故。《东史郎日记》中文版2000年4月在中国出版。
[5]塞班岛的事：马里亚纳群岛东濒太平洋，西临菲律宾海，有十几座岛屿南北连成一串。塞班岛是其中最大最著名的一个岛，上有塞班山，1944年6月，美国七万兵力包围了日本海军司令部所在地的塞班岛。战斗惨烈。日军伤亡惨重，残余官兵饿了割死人肉吃。当时日军指挥官为南云中一中将，见大势已去，7月7日下令强迫岛上平民、妇女、老幼跳海“殉难”、“向天皇效忠”。次日，又下令所有军人都要殉职向天皇效忠。他自己也剖腹自杀！7月10日，美军打扫战场，发现大批跳崖自杀的日军，塞班女子中学的一百多名女学生尸体都一丝不挂，因在死前均响应号召为大东亚圣战献身“慰安”日军官兵。塞班之败，日本当时宣传为“玉碎”。
[6]1970年12月7日，当时任联邦德国总理的勃兰特访问波兰华沙。早在1939年，希特勒**德国曾入侵波兰，后在波兰大屠杀犹太人。1943年，华沙犹太人起义反抗，四十万犹太人几乎全部遇难。仇深似海，噩梦难消，勃兰特访问华沙时，在死难者纪念碑前，突然双膝跪下。这就是有划时代意义的“华沙之跪”。从此，在深深受过**德国残杀的波兰及东欧人民心中，德国人不再只是冷血杀人的**屠夫。在他们心中，从此看到一个代表德国的人，真心愿为民族赔罪，真诚地愿与往昔曾遭残害侵略的国家请求重归于好。
【第二章】
一、承诺
司马海珠拿到护照后，终于在陈向明夫妇帮助下，与陈川富一同去办签证并联系学校，准备出国到日本留学去了！陈川富给海珠在手机上发的短信说：“我们的生活星空将是五颜六色多姿多彩。”
但，办着手续，海珠的心情是复杂的。
外公吕平那天傍晚曾独自亲身来看望他心爱的外孙女，并且带来了一个用红纸袋装着的存折。他仪表堂堂地对外孙女说：“珠珠，我把这红包交给你妈妈，以后，我还会给！外公就希望你到日本后，好好学习，将来回来可以有真本事来报效祖国……”
外公来时，邵娜没有来，自从海珠拒绝了她介绍的“金刚钻”后，邵娜虽不说什么，但听慧妹说，邵娜心里有疙瘩，认为海珠不给她面子，但海珠要出国，邵娜还是让外公吕平带了一套名牌春装给海珠作为礼物。
事后，海珠听妈妈吕丽娟说：“你外公和外婆早年就喜欢收藏字画，那时书画作品不值钱，他们认识齐白石、徐悲鸿、刘海粟、李苦禅、陈半丁、傅抱石等名家，人家都送过书画给他们，他们也在市场上低价购买到一些明清时的名家书画。这次为你出国，外公特地卖掉了一些他心爱的书画珍品。外公给红包的事，是没让邵娜知道的。那年，外公拿出一笔积蓄捐给希望工程，邵娜吵了好几天，邵娜如果知道外公给了外孙女那么多钱，肯定是不愿意的……”
海珠明白，不收外公的红包外公不高兴，但收了外公的红包，她心里却不安。她知道，外婆去世后，外公同邵娜结婚后两人一直合不来，龃龉和气恼不断。如今，海珠要远去日本，心里拥塞了许多话想对外公说，想劝外公少气恼，多保重，又觉得一本烂账无从谈起，谈也解决不了外公的问题。结果，仅仅亲热地叫了一声“外公”，又说了两个字“谢谢”，就泪湿眼眶，什么话都闷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吕平似是在作临别赠言。他来的那晚，司马天雨外出散步，自己去邮局发信了，康勒和丽娟敬了茶陪着吕平同海珠一起坐在客厅里聊天。
“你要走了！外公想送点话给你，谈点自己的想法。外公是比较理智的，你爷爷是比较感情支配的，我这不是否定你爷爷，你爷爷是我尊敬的一位中国人，但太感情用事，有时不免会失之偏颇。趁他不在，我就谈点大体的看法。”
海珠认真听着，说：“外公，您请说！”
吕平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说：“珠珠，中日两国从1972年邦交正常化至今三十一年了！从建交到80年代初，双方关系发展较为健康。后来，从冷战结束到90年代初，双方关系进入了不稳定期，中日关系进入调整状态，重要的原因是日本国内政界发生了很大变化，新老交替步伐加快，一批新生代政治人物走上政坛，这些人对侵华战争基本上没有日本老一代政治家那种负罪感！围绕中日历史问题出现了不少有负面影响的事，在经贸方面，由于中国的发展增快，也时有摩擦……”
“但那时高层互访还是有的。”丽娟插嘴说。
吕平点头：“可不是！1992年10月日本明仁天皇还访问了中国，那是10月29日，他和皇后美智子从上海虹桥国际机场起飞回国，我还参加了欢送。随后，从1993年到现在，整整十年，中日关系的发展实际上是上一阶段的延续，经济关系合作领域有扩大、发展，民间交流在继续，外交磋商机制建立了，为解决相互信任问题在各个领域有实质性接触，双方重要领导人也有互访，但由于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发展阶段的不同，加上世界观、安全观、主权观、人权观等方面的分歧，以及日本国内一些不负责任的媒体的炒作，在日本，受一种强烈民族主义思潮影响，标榜改变自民党、改变日本的小泉纯一郎上台后，在政治上，极右势力正逐步扩张并抬头，由于小泉坚持参拜靖国神社，中日关系是建交后极差的。历史问题从现在看更加明显是中日关系的一个瓶颈……”
“那，这个问题能解决吗？”海珠忍不住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