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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广泛联络志士仁人 千方百计筹集武器

汶上城西。偌大的原野上,远近横卧着几十个村庄。有几百户人家居住的周村,便是其中之一。

周村的各家各户,几乎都是鲁西南那种特有的房屋:土坯砌墙,茅草盖顶。偶有石砖砌垒、青瓦覆盖屋顶者,那算是村中的富裕户了。

村中的树木多为杨树、槐树。在初冬的寒风中,各种树木早已枝枯叶落,瑟瑟发抖。远远望去,整个村落一片萧瑟,没有一点生气。

在周村的东半部,有一座坐北朝南的普通的农家院落。走进大门,迎面是三间堂屋,靠东面是二间不大的厢房。院落不大,房屋陈旧,但里里外外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这里就是陈宇恒的家。此刻全家人正在忙前忙后,看样子像是在迎接什么尊贵客人。

按照事先的约定,刘启星今天要来陈家。一大早,陈宇恒便到城南门去接他。

对有客人来陈家,陈家人并不感到稀奇。自陈宇恒上高小起,就经常带同学来家玩。特别是考上大学以后,每逢寒、暑假,东平的同学杨启哲等人,经常在这里路过落脚。不过今天来的客人听陈宇恒说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所以家里早为客人腾出了住处,并一大早就忙活着准备饭菜。

陈大爷、陈大娘岁数已高,生活的艰辛已在两位老人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特别是陈大爷,不但是两鬓斑白,而且腰已有些佝偻,干重活早已力不从心。所以整个家庭的重担,就都落在了陈宇恒的妻子孔淑贤身上。

说起孔淑贤嫁到陈家,那在当地还有一段佳话。

孔淑贤的父亲孔老先生,是一位饱读经书的教书先生,自幼颇解孔孟之道。一生就只有淑贤这一个女儿,所以他把淑贤视若掌上明珠,不但教淑贤读书认字,而且用各种礼节调教,使淑贤从小就受到家庭良好的教育。

淑贤长到十七、八岁,已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她樱桃小口,面如桃花,高佻的鼻梁,水灵灵的双眼,加上一头乌亮的黑发和苗条的身材,使淑贤不但人长得貌若天仙,而且知书达理,举止得体,温柔贤慧,多才多艺,成了当地十里八乡闻名遐迩的俊俏姑娘。这使得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之子弟,但却都被孔老先生拒之门外。在老先生的心里,他要为女儿找一位符合自己择婿标准的女婿。

有一年春夏之交,孔老先生到周村去走亲戚。他正兴冲冲往前赶路,忽然看见路中央有一大片积水,使他无法通过。孔老先生一看来了气。“喂,谁把水放到这路上来了?挡了行人的路不说,天这么旱,浪费这么多水多可惜!”

见没人应声,孔老先生便走到玉米地边。他举目一看,只见远处玉米地的田埂上,有一个年青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他一看就知道年青人光顾看书忘了改垅沟。于是他大声对青年喊到:“喂,年青人,水都流到路上来啦!”

看书的青年一听,急忙放下书,从那边跑了过来。他一边用铁锨堵漏水,一边对孔老先生说:“先生,你看我光顾看书,忘了浇地的事啦,使水流到路上都不知道,给您走路带来麻烦,真对不起!要不我背您过去?!”

听青年人一说,孔老先生心中一乐!他觉得这青年不错,不但酷爱看书,而且说话很有礼貌,他刚才还有的一丝怨气一扫而光。他对青年人说:“不用啦,你忙你的吧。我走啦!”

到了亲戚家以后,孔老先生便向亲戚仔细打听起青年来。从亲戚口中,他知道了这个青年是本村陈家的孩子,叫陈宇恒,在济南一师上学。听说济南发生了什么“五·三惨案”,学校停课,这孩子便回到家来,帮父亲种地。

孔老先生在详细了解了陈宇恒的情况后,便自作主张,把女儿淑贤许给了陈宇恒。这一来,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说“孔老先生走亲戚,路遇水阻选女婿。”因而一时被传为佳话。

但也有不少人认为孔老先生此举不可思议。从门当户对的角度考虑,似乎老先生不应该作此下策。但老先生自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财富的多寡只是暂时的,而一个人对人类文化知识的拥有才是真正的富有,它既能改变人的命运,又能为人类进步做出贡献。因此,他对自己的选择义无反顾。第二年,他不要任何彩礼,便让陈家把女儿娶了过去。当陈宇恒考上北京大学以后,孔老先生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他捋着长长的胡须,逢人便说自己慧眼识珠,没有给女儿选错女婿。骄傲、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孔淑贤进了陈家门,对上孝敬父母,对丈夫体贴关怀备至,忙完家里忙外头,把个陈家拾掇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左邻右舍见了,都羡慕不已,说陈家祖上烧了高香,娶进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随着女儿小玉和儿子小虎先后呱呱坠地,陈家更是充满了欢乐。爷爷奶奶对孙女孙子疼爱有加;陈宇恒每逢假期从北京回来,对女儿、儿子总是亲个没完。家里日子虽然紧巴,但全家人都觉得生活格外温馨,格外幸福;整个家庭充溢着天伦之乐!

陈宇恒大学毕业分到济南工作以后,有意将妻儿带到济南生活。但妻子孔淑贤坚决不同意。她说:“父母年事已高,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不能把二老舍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到外地享福。再说到济南一家四张嘴靠你一个人的薪水吃饭,那会拖累你。”她硬是说服丈夫没有去济南。

“妈妈,今天谁来呀?”女儿小玉和儿子小虎见妈妈今天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便问妈妈。

见孩子问起,淑贤回答说:“是爸爸的好朋友!”

“爸爸的好朋友来咱家干什么呀?”孩子又问。

“来咱家……”淑贤一时语塞。

对今天来陈家的客人,丈夫只告诉她是一个同学。至于来干什么,丈夫没说,她也不便去问。她知道丈夫不告诉她自然有不告诉的道理。于是她对孩子说:“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什么!去去,看看爸爸来了没有。”

两个孩子跑了出去。

中午十二时,陈宇恒把客人接了回来。陈大爷、陈大娘和淑贤急忙迎了出去,把客人接到了家里。

刘启星早已脱去了戎装,换上了一身制服,外面罩着在清华大学上学时发的已经陈旧了的粗薄呢短大衣。进屋后他非常礼貌地对陈家人说:“大爷、大娘、嫂夫人,我来这里要在你们家住上一段时间,要给你们添麻烦啦!”

陈大爷见来人浓眉大眼,一表人才,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文化、有修养的青年。他对刘启星说:“您哥,不用客气,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是咱农家每日粗茶淡饭,没有好吃的招待,太委屈你啦!”

刘启星说:“老人家快别那么说,我又不是什么高贵之人。您就把我当成您的儿子,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客人的到来使家里一时显得人手不够。于是陈宇恒便到大哥家把侄子叫过来帮忙。他向刘启星介绍说:“我弟兄二个,这是我大哥家的孩子,叫陈允栋,还不到二十岁,因家里贫困,只念了几年书,现在家里帮大哥种地。”

刘启星一看陈允栋,见他虽然穿戴破旧,脸庞发黑,但全身却显露出一股机敏,一股灵气。他对陈宇恒说:“是个好青年,将来可以帮我们干事。”

陈宇恒知道刘启星说的“干事”是指什么。但是,因为他请刘启星来汶上领导拉队伍抗日的事,他暂时还没告诉家里人,所以当着全家人的面他还不能再说什么。不过,早先他大哥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倒是看出了一点门道,有一天曾对他说:“你以后要是拉队伍,一定带上你侄子。”

“允栋,刘叔叔赶了一天的路,现在是又饿又累,快去帮你婶子准备饭,让刘叔叔吃饭后好休息。”陈宇恒对侄子说。

“是!”陈允栋答应一声后进了厨房。

吃过饭以后,天渐渐黑了下来。

初冬的农村,夜晚一片清冷,一片漆黑。除从村中偶尔传出一两声犬吠外,全村死一般寂静。

在陈家东厢房一间小屋里,亮着一盏煤油灯。灯下,刘启星和陈宇恒正在低声交谈着。

“大哥!”刘启星对陈宇恒叫了一声。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们已说好,刘启星是陈宇恒姑家的表弟,对外以兄弟相称。陈宇恒大刘启星几岁,所以刘启星称陈宇恒为大哥。

刘启星:“目前的形势是越来越严峻,日本人很快就会打过来。所以我们必须抓紧联系人、筹集枪,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把队伍拉起来。”

“是,我也这么想。”陈宇恒说。

刘启星继续说:“这样,从明天开始,你带我先去拜访曹尚剑、刘文启、曹林升等人,看看他们联络人和筹备枪的具体情况,根据具体情况,然后我们再商谈下步该怎么办。”

“行!”

……

这一夜,他们两人一直谈到很晚很晚。

在汶上县城西门里路南,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青砖砌垒的二层小楼。从门口挂着的牌子上,人们知道,这里就是曹尚剑等人集资成立的力生文化用品合作社。

这一天,大街上不时有穿着各种服装的人走进合作社。他们有的进来翻翻书,然后上了二楼;也有的进来买几件文具,趁人不注意时便也悄悄上了二楼。

连日来,在陈宇恒的带领引荐下,刘启星马不停蹄地四处奔走,与曹尚剑、刘文启、张文峰等人见了面,详细了解了他们联络人、枪的情况,仔细听取了他们对拉队伍抗日的想法。根据了解到的情况,他和陈宇恒商量,觉得有必要召开一个骨干分子会议。刚才上二楼的许多人,就是来参加会议的。

力生文化用品合作社的二楼,平时是经理曹林升的办公室,也是大家秘密商谈抗日事宜的场所和联络点。今天由于来这里开会的人较多,屋内显得特别拥挤。

通知开会的人陆续到齐之后,陈宇恒站了起来。他对大家说:“各位老师,各位同仁,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说着,陈宇恒用手指了指坐在他身边的刘启星:“这位同志,有的同仁已经认识,但多数同仁恐怕还不认识,他就是我们请来的领导我们抗日的共产党员刘启星同志!”

“哗!”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是呀,为了找一个领头人领导大家抗日,大家想过多少法、吵过多少嘴、又费了多少周折啊!今天,终于找来了一位共产党员,从此大家抗日有了主心骨,有了领头人,这怎能不让这些立志抗日的仁人志士高兴和激动呢!有的人拍着掌,眼角竟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陈宇恒:“下面请刘启星同志给我们讲话!”

“哗!”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刘启星站了起来,他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非常真诚非常谦虚地对大家说:“我衷心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虽然是一名共产党员,但也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人。今后咱们抗日救国,主要靠大家,靠民众,靠觉醒的四万万同胞!”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刘启星接着说:“我来到咱们汶上以后,在陈宇恒同志的带领下,走访、了解了咱们县筹备抗日的情况。我知道一些同志想在日寇到来之前拉起队伍,但从目前情况看,我们还不具备拉队伍的条件。人员不说,光武器这一条我们就不具备。打鬼子没有武器怎么打啊!我问一下,你们谁手里现在有枪啊!”

“没有!”下面许多人说。

“所以,今天咱们在这里开这个会,就是让大家群策群力,献计献策,看怎样联络人,怎样筹集枪。只要有了人,有了枪,我们拉队伍抗日就好办啦!在人、枪问题上,曹尚剑老师的想法我看很好,下面咱先听听他的想法。”

“好!”对于曹尚剑老师,大家基本上都很熟悉。现在让他讲讲,大家一阵欢呼!

曹尚剑站了起来。他清了清高音亮嗓,开门见山地说:“那我就说说。联系人,先从亲朋好友开始。有两条路,一是先联系自己的亲戚朋友,然后让他们再去联系他们的亲戚朋友,这样就能不断扩大人员队伍。再一条路,大家知道我原先在县农民协会干过,我也知道我们中的一些人也干过区、乡的农民协会。后来虽然农民协会被国民党县党部撤销,但各区、乡还都有一些老农民协会的熟人,我们可以通过和他们联系,动员农民参加。”

“对!”下面一片赞许声。

“另外,”刘文启站了起来补充说:“我现在在县义务教育委员会工作,在教育界和全县小学教员中有许多同学和朋友,我可以动员他们中愿意抗日的人作为基点,然后向周围扩大发展。”

曹尚剑:“嗨,说了半天,还是朋友联系朋友!”

大家一阵笑声。

曹尚剑接着说:“对于筹枪,我是这样想的:随着国民党军队的节节撤退,现在有一些有爱国思想的士兵带枪跑了回来。我们可以动员他们来参加咱们的抗日队伍,这样连人带枪都有啦!”

“想法不错,不过有些当兵的不一定愿意!”下面有人说。

曹林升说话了:“不愿意不要紧,我们可以掏钱买他的枪。”

“对,从散兵游勇中买枪!”大家一致赞成。

这时,从人群中站起一位头戴礼帽、看似温文尔雅的人。他抬手扶了扶戴着的近视眼镜,对大家说:“各位,我给大家说一条筹枪的路。”

陈宇恒一看站起说话的人,立即附在刘启星的耳边低声说:“此人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孟小冬,我就是通过他找到了江明才把你请来的。”

“大家知道,我是二区乡农学校的教导主任。最近我刚听到一个消息,国民党县党部在逃离前马上要撤销各区乡农学校。咱们知道,各乡农学校都有枪,我们可以赶在他们撤销前把枪给抢回来!”

“好,这个办法好!”刘启星急忙站起来,上前和孟小冬紧紧地握了握手。

“还有,”这时人群中又一个穿着相对阔绰的青年站了起来。陈宇恒一看又附在刘启星的耳边说:“此人叫张寿挺,家在五区的张楼,出身地主。父亲是当地很有名望的开明人士。他原在泰安三中读书,因闹学潮被学校开除。现在是我们在五区的联络员。”

“现在的地主家,家家都有看家护院的枪支。我们可以以抗日的名义到他们家去借。如果不给,就来硬的!”张寿挺说。

“这个办法也不错。不过,一般应说服动员,尽量不要强迫。”刘启星说。

张寿挺继续说:“可以动员和强迫相结合!这样可以搞到枪。就说我们那里吧,前几天我听说于家河一户财主家有一支枪,于是天黑后我就带着二个人到他家去借。进院以后,我向他讲得很清楚:我们一不要钱,二不要粮,我们想借你的枪打鬼子,或者你带枪参加队伍也可以。可那财主开始怎么也不肯借。最后我对他说:‘你如果真不借,等我们拉起队伍以后就来强收。到时候别说我们事先没跟你打招呼!’财主一听,急忙改口说:‘哪里,哪里!借枪打鬼子我哪能不同意!弟兄们什么时候用,可随时到我这里来取!’就这样,他答应愿意借给我们枪。”

接着,六区的联络员齐心刚介绍说:“咱们拉抗日队伍,有枪当然好,但如果一时筹不到枪,别忘了咱们传统的老式武器——大刀、长矛。这些武器虽然原始、简陋,但目前仍还需要。现在运河以西有许多圩子,圩子里兵丁的手里许多还都握着大刀、长矛、红缨枪之类的武器,它们同样具有很大杀伤力!”

刘启星一听,急忙说:“对!对!我们筹集武器,应该注意土、洋结合,先进武器与简陋武器结合,最大限度地使每个愿意抗日的人员手里,都有武器!”

……

等大家说的差不多啦,陈宇恒说:“如果大家没有发言的,我们再请刘启星同志给我们谈点意见。”

刘启星说:“听了大家刚才的发言,使我倍受鼓舞!大家都谈了很好的意见和想法,这些意见、想法基本都是可行的。问题关键是把这些意见、想法尽快变成实际行动。今天你联系一个人,明天他联系一个人,我们就会联系到许许多多的人;今天你筹集一杆枪,明天他筹集一技枪,我们就能筹备到许许多多的枪。这就是哲学上量变到质变的道理。有了人有了枪,我们随时就可以拉起一支抗日队伍!希望同志们回去后立即行动起来,在原先工作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大工作力度,加快工作步伐,积极联络人员,广泛筹集武器。并把各区的工作进展情况随时告诉我们曹经理。”说完,刘启星看了看曹林升。

曹林升点了点头。

“另外,”陈宇恒说:“为了大家联系方便,我看可以多设几个联系点,除力生文化合作社曹经理这里外,一、三、四、五区可增加张堂小学,由刘文启、张文峰负责;六、七、八、十区可增加梁宝寺,由曹尚剑、齐心刚负责;二区的联络点设在义桥,由孟小冬负责;五区设在张楼,由张寿挺负责;……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大家齐声说。

最后,刘启星又提醒大家说:“一切行动都要慎之又慎,千万注意保密,不可出现任何漏洞!”

陈宇恒让曹林升到楼下看了看。曹林升回来说周围没发现异常情况。于是他便对开会的人说:“现在散会,大家要分头行动,不要一齐涌出去。到楼下后可先看看书或买点什么文具,然后再悄悄离开!”

“是!”大家一齐回答。

柳宗元《江雪》诗曰: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入冬以后的第一场大雪,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纱。平原山川,白雪皑皑;大汶河上,冰冻雪封。

雪后的冬夜,万籁俱寂。在淡淡的月色下,在汶上通往东平的小路上,映出两个人影。他们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向大汶河移动着。

来到河边,陈宇恒抢先一步踏上冰层,抬脚使劲地跺了跺冰冻的河面,回头对刘启星说:“冰结的好厚!从冰上面过河没问题。”

刘启星也踏上冰面跺了跺:“可以过,不过还是小心为好,千万别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陈宇恒:“不会,事业未成,上帝不会‘长使英雄泪湿襟!’”

两人说罢,彼此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地踏着冰冻的河面过了大汶河,沿着汶河大堤向田大店走去。

东平县的五区、六区、七区,与汶上县紧紧毗邻,两县土地犬牙交错,两县人民唇齿相依。有的一个自然村,亦或一家老百姓的宅院,从地理区域上划分就分属二个县。有这样一则笑话说,有一对东平县的夫妻,头天晚上睡觉前丈夫认真地对妻子说:“明天鸣叫头遍你就起来给我做饭,吃罢饭我要去汶上办事。”妻子不知丈夫到汶上去办什么事,所以第二天鸡一叫,便急忙起来做好饭端到丈夫面前。可丈夫吃过饭后,却迟迟不见其动身。妻子疑惑地问:“你不是去汶上办事吗?天快明了,怎么还不动身?”这时,丈夫从床北头滚到床南头,嘿嘿一笑后对妻子戏谑地说:“你看,我这不是到汶上了吗!?”

早在刘启星被派往汶上时,鲁西南工委江明同志就告诉他:汶上、东平两县紧密毗连,东平县的万里同志已在全县发展了几十名共产党员,并于最近经中共山东省委批准,建立了中共东平县工委。你到汶上后,根据工作开展情况,可随时到东平去找万里同志联系,与他共同商谈抗日事宜。

刘启星来到汶上,经过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联络发动,汶上县秘密筹建抗日队伍的工作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这个时候,刘启星想:要拉队伍抗日,必须有上级党组织的领导,必须有地方党组织的大力支持,而此时汶上还没有建立党组织。因此,刘启星决定到东平去找万里同志。当刘启星把准备去东平找万里的事告诉陈宇恒以后,正好,陈宇恒也准备到东平田大店去一趟。

田大店属东平七区,与汶上六区紧密相连。两县人民不但经济交往多,而且相互通婚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因而彼此都有许多亲戚朋友。汶上六区的联络员齐心刚,就是通过亲戚朋友介绍,在东平七区加入的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

早在北大读书时,陈宇恒就与东平同在北大读书的杨启哲和在燕京大学读书的田中先成为好朋友。每逢寒暑假,几个人总是结伴来,结伴走。因彼此志同道合,因而很快成为至交。

田中先从燕大毕业后,回东平在田大店担任了小学校长。有机会时,陈宇恒常去田大店拜访老朋友。正是在这里,陈宇恒通过田中先介绍,结识了在这里教学的万里等东平县的一批爱国的知识分子。

陈宇恒决定留下来拉队伍抗日之后,曾多次去田大店走访,想通过朋友关系动员田中先等人参加抗日队伍。谁知田中先等人经万里同志介绍不但已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而且他们也正在酝酿拉队伍抗日的事宜。也就是在走访中陈宇恒得知,万里等同志为了动员农民兄弟参加抗日队伍,他们在东平已经建立了“农民福利会”。并且经万里同志介绍,结识了农民福利会的负责人唐伯克。刘启星、陈宇恒为动员更多的农民兄弟起来抗日,他们觉得在汶上也应该建立类似“农民福利会”之类的组织。为了学习东平建立农民福利会的经验,陈宇恒决定再到田大店去一趟。于是,陈宇恒便与刘启星一起,趁大雪后的月夜,踏着厚厚的积雪,徒步向田大店走去。

田大店小学,一所普普通通的乡村小学。这里是东平县一代革命先躯万里同志最早工作和战斗的地方。

万里同志系东平县州城西卷棚街人。少年在家乡接受了小学和初级中学教育后,于一九三三年考入设在曲阜的山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在校期间,他刻苦阅读进步书刊,积极参加各种爱国运动,在学校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一九三六年毕业时,党组织派遣他回东平撒播革命火种,进行抗日救亡活动。

万里回到东平以后,应聘到田大店小学任教。自此,他以教学为掩护,积极宣传抗日,秘密发展党员,在他周围聚拢了一大批爱国的知识分子。一九三七年十月东平县工委成立,万里担任了县工委书记。为扩大革命力量,他首先在教师和青年学生中积极发展“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队员,又组织成立了“东平县抗日救亡协会”。同时,为了让更多的农民加入抗战行列,他们又在田大店、苇子河等村发动成立了农民福利会,先后发展会员二百余人。

“民先”、“协会”、“福利会”的建立和发展,唤起了民众抗战的热情,扩大了党在民众中的影响。这个时候,万里认为建立抗日武装的时机基本成熟,于是他与工委研究后,便于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初,派工委宣传委员孟子明,带着他给江明的亲笔信去济宁,向鲁西南工委请示建立抗日武装的问题。由于当时日军飞机已开始轰炸济宁,孟子明没有找到江明,只好又回到东平。

此时,在田大店小学校里,万里正在主持召开县工委扩大会议,内容主要是研究与鲁西南工委失去联系后,下步如何开展抗日工作。

这时,一名在门口放哨的教师进来说,学校外边有从汶上来的两个人,说是要找万里同志,问万里见不见。

万里问:“他们有没有说找我有啥事?”

教师:“具体有什么事没说,他们说是江明介绍来的。”

一听“江明”二字,万里知道来人是自己的同志。此时,他们正为找不到上级党组织而犯愁。现在听说有人找上门来,万里十分高兴,急忙离座迎了出去。

“万书记!”陈宇恒一见,急忙上前紧紧握住了万里同志的手。

“哎呀,原来是陈主任啊!欢迎!欢迎!”万里一面同陈宇恒热情握手,一面问:“你是江明同志介绍来的?”

陈宇恒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刘启星对万里同志说:“不是我,是他!他叫刘启星,是鲁西南工委派到汶上来领导抗日的共产党员。”

万里一听,急忙上前紧紧握住了刘启星的手。“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们可以知道上级党组织的消息啦!”

刘启星:“鲁西南工委江明同志派我来汶上工作时曾对我说:‘你到汶上后,工作中有什么困难、要求,可以直接去东平找工委书记万里同志,他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这不,我事先没打招呼,便冒昧找上门来!”

万里:“都是自己的同志,不必客气!快,快到屋里说话!”

进屋以后,万里首先把刘启星向在这里开会的同志作了介绍。同时,也向刘启星一一介绍了东平工委的负责同志及参加扩大会议的田中先、唐伯克等同志。

“这位,陈宇恒——陈主任,恐怕大家都认识,我就不用介绍了吧!”万里同志指着陈宇恒,对屋里的其他同志说。

“陈主任好!”“陈主任好!”大家都热情地上前与陈宇恒握手。

“宇恒!”田中先上前擂了一拳陈宇恒的前胸。“又见面啦!”

陈宇恒:“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又来拜佛取经啦!”

“哈……!”众人一阵大笑。

这当中,万里见刘启星、陈宇恒两人脸已被冻得发了青,浑身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他知道二人肯定在这冰天雪地里跋涉了很长时间,此时一定是又渴又饿又累。于是他对其他开会的人说:“会议暂时停开,赶快给客人准备饭菜。”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刘启星、陈宇恒两人滴水未进。在路上时,两人光顾了赶路,似乎还没感觉到渴和饿,此刻听万里书记一提饭菜,两人顿觉肚子咕咕作响,饿得实在厉害。于是二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再也懒得起来。

饭端上来以后,两人狼吞虎咽,很快吃了个肚溜圆。

收拾完碗筷,陈宇恒知道刘启星要同万里同志谈党的工作,自己不是共产党员,有些党内的事情,自己在场他们不好说。于是他提出要单独和“农民福利会”的同志谈谈。

听陈宇恒一说,万里明白陈宇恒的意思。他急忙让人找来了“农民福利会”的负责人唐伯克等人。陈宇恒和万里书记打过招呼后,便随唐伯克等人离开了这里。

从时间不长的接触中,刘启星已感觉到万里同志是一位非常热情、非常健谈、具有敏锐洞察力的党的负责人。于是他敞开心扉,在向万里畅谈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学业和来汶上发动民众抗战的情况后,郑重其事地对万里同志说:“我这次来找您,主要有两个方面的问题想求得您的帮助,一是根据目前汶上形势,建立抗日队伍指日可待。队伍一旦拉起来,我想请你给予大力支持。”

“不是支持,是携手并肩一起干!”万里同志说:“我们这里也正积极筹备建立抗日武装,前段时间刚派人去济宁找鲁西南工委江明同志请示,但因日本人轰炸济宁没找到。我们刚才开会就是研究这个问题。汶上、东平虽分属两个县,但两县紧紧毗邻,人民来往密切,既然都是建立抗日武装,那我们俩县人民就应该联合起来,一起干!”

“好,联合起来,一起干!”刘启星一听,高兴地大叫起来。

万里同志问:“那第二个问题呢?”

刘启星:“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抗日队伍的建党问题。队伍一旦拉起来以后,为保证队伍的政治素质和发展方向,队伍里必须建立党的组织。就目前情况来看,汶上积极参加抗日的骨干人员当中,还不知道谁是共产党员。所以,到时候想请您派共产党员到队伍里面去。”

万里:“没问题,既然我们共同建立抗日武装,我当然要派优秀党员参加咱们的队伍。同时我还想,如果上级党组织同意,我想亲自参加咱们的抗日队伍!”

刘启星:“太好了!太好了!如果您能参加,这支队伍就由您来领导!”

万里:“不,是我们共同领导!”

接着,两人围绕建立抗日武装的时机、人员发动、武装筹集等问题,又进行了多层面的意见交换。谈话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陈宇恒随唐伯克等同志来到了学校另外一间屋子里以后,他首先请唐伯克等同志谈了东平建立农民福利会的宗旨、发展状况、组织领导等情况,阅读了他们制定的《农民福利会章程》,对其中的有关内容提出了修改意见。然后,在唐伯克等人的帮助下,油印了《农民福利会章程》,并把它秘密带回汶上,分发给了各参加农民福利会的会员。

力生文化用品合作社二楼。

刘启星、陈宇恒、刘文启、曹林升又凑到了一起。

刘启星:“今天咱们四人在这里碰头,主要是汇总一下全县筹备抗日队伍的情况。自上次开过各区骨干分子会议以后,我和宇恒跑了许多地方,得知各个区都在积极行动。同时去东平田大店见到了万里同志,他们那里也正在秘密筹备抗日武装。我们已说好,到时候联合起来一起干。宇恒的侄子陈允栋,宇恒已答应他参加抗日队伍。现在正在积极联系他的伙伴和筹集枪支。昨天听说他的好几个伙伴已答应参加队伍,并且已联络到了二枝枪。”

陈宇恒:“对,是二枝湖北汉阳造步枪。”

刘启星:“文启、林升二位同志,请谈谈你们掌握的情况。”

“我这里是秘密联络点,掌握的情况比较多,我先谈谈。”曹林升说。

“有这样几种情况:

一是二区。孟小东回去后,通过亲戚串亲戚,朋友连朋友,已联络好了一、二十个人,近十条枪。这些人已开过了会,选出了队长。咱们什么时候起义,他们就把人拉过来。

二是五区。除我们的联络员张寿挺自愿献出他们家看家护院的全部枪支外,他已经联络好了十多个人,七、八条枪。一旦确定什么时候拉队伍,他们随时就能赶过来。

三是我和县警察队长吕湘是朋友。这人有一定的爱国热情。经我和他多次联系、交谈,他答应到时候带一部分人参加抗日队伍。

四是四区某村一隋姓家有一枝枪,但家中无人使用。他答应起义时,让杨集村在县城盛春药铺当伙计的杨玉柱带出来。

还有,听说我的老家梁宝寺有一挺重机枪,是一个在国民党军队里当兵的机枪手逃跑时带回来的。我准备去打听打听,如有可能,我想把它买回来!”

“哎呀,如果我们拉队伍能有一挺机枪,那真是太好了!”刘启星、陈宇恒、刘文启异口同声地说。

曹林升:“我知道的就这些情况。”

刘文启:“我说一下。我的一个姑表弟在济宁一商号当店员,我听说他手头上有枝枪,于是就去动员他,没想到他不但痛快地答应带枪参加队伍,而且说他至少能带出四、五个人,三、四枝枪!”

“好!”刘启星、陈宇恒喊了一声。

刘文启:“还有,五区一个原农民协会的负责人,家中藏着一支枪,我在原农民协会工作时与他有过交往。经我上门动员,他答应把枪交给我使用。”

“咚!咚!咚!”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曹林升一听急忙站了起来。他从门缝里往外瞧了瞧后便去开门。

随着门被打开,只见一个头戴皮帽、身上穿着臃肿的汉子闪了进来。

“王立山!”曹林升叫了一声。

“他是……?”刘启星显然不认识来人。

陈宇恒介绍说:“这是王立山同志,三区战湾乡的乡长,也是我们在三区的联络员。”接着又指了指刘启星对王立山说:“这是刘启星同志,是……”

“知道!知道!”不等陈宇恒说完,王立山就急忙上前握住了刘启星的手,“你是陈老师请来的领导我们抗日的共产党员。上次开会有事没能来,今天难得一见,幸会!幸会!”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啦?”陈宇恒问。

“嗨,别提啦!”王立山松开紧握着的刘启星的手:“今天一大早,我就骑自行车赶到了周村,可你不在家。听二位老人说你和刘同志进城啦。我一猜就知道你们在这里。这不,我就跟踪赶过来啦!”

“有事吗?”

“有事,而且是好事!”王立山说着,从鼓鼓囊囊的棉衣里抽出两把手枪往桌上一放:“送枪!”

“盒子枪!”屋里几个人几乎同时惊异地叫了一声。刘启星、陈宇恒两人上去一人一把把枪拿了起来,翻来覆去地端详起来。

“哪弄的?”曹林升问。

“乡农学校。”接着王立山便把两枝盒子枪的来历一五一十地向众人讲了出来。

乡农学校是国民党在各区设立的集政治、经济、教育、军事于一体的基层组织。一般各乡农学校都有一定数量的枪支。特别是校长,枪支的配备是必不可少的。

随着日本人的步步进逼,国民党县党部正准备逃跑。在临逃跑前,他们向各乡农学校下令,立即把他们的枪交到县里去。

王立山听到这一消息后,认为这是筹枪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立即找到三区乡农学校杨校长,单刀直入地对他说:“听说你要上交枪支?”

“是,县里已下了收枪的命令!”因为他们是熟人,杨校长也不隐瞒。

王立山说:“杨校长不要上交啦,把枪交给我把!”

杨校长:“交给你,那可不行,上面追查下来,这个责任我可负不起!”

“什么上面追查,县长都准备逃跑啦,谁还来追查你!”

“那也不行!”

“真不行?”

“真不行!”

“那就别怪我不讲友情啦!”王立山软中带硬地说:“如果你真不把枪交给我,我马上就喊几个弟兄来强抢啦!”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杨校长是外地人,他知道和王立山玩硬的自己肯定吃亏。于是急忙改变语调,说:“别!别!有事好商量,只是我不知道你要枪干什么?”

“打鬼子!”王立山斩钉截铁地说。

这杨校长是一位具有爱国热情的老学究,对日本人的侵略早已心怀怨恨。同时,他也看到了国民党大溃退的败局。于是他对王立山说:“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和你要打鬼子的份上,我把枪给你!”说完,他从内室木匣子里拿出了两把盒子枪。

“两把?”王立山只知道杨校长有一把盒子枪,现在却拿出了两把。

“对!两把!一把是上面配的,另一把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我上了年纪不能亲自去打鬼子,现在就把这两把枪都交给你!”杨校长似乎有些激动。

看到杨校长的神情,王立山走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杨校长,谢谢你!”

“这下好啦,”听王立山讲完,曹林升说:“这下刘启星同志和陈宇恒两人枪的问题都解决啦!”

“哎!曹尚剑同志怎么没来?”刘启星谢过王立山,问了一句曹林升。

“不知道!”曹林升说。

曹林升和曹尚剑虽然年龄相差无几,但辈份却是叔、侄关系。按辈分,曹尚剑叫曹林升叔。

“反正我已告诉了他,叫他今天来这里碰头,不知什么原因他没有来。”

陈宇恒:“肯定有什么情况。要不咱去找他?”

刘启星:“行,我和宇恒去十区,你们几个再商量商量联络人和筹集枪支的问题。”

王立山知道刘启星是外省人,为了抗日,不远千里来汶上工作。他和其他同志一样,对刘启星有一种十分崇敬和尊重的情感。现在听刘启星说要去十区,他知道十区离县城很远,于是他很诚恳地对刘启星说:“刘同志,我骑来一辆自行车在楼下,你和陈老师骑自行车去把!”

“这……?”刘启星有些犹豫。

“也行,我带着你。”陈宇恒说。

于是,陈宇恒骑上王立山的自行车,后面带着刘启星,趁天还没黑,便朝几十公里地外的十区赶去。

古老的京杭大运河由东平进入汶上以后,穿过汶上全境,把辖区切分为两大块——运东和运西。按一九三七年的行政区划,汶上的十个辖区中,一、二、三、四、五区在运东,六、七、八、九、十区在运西。曹尚剑的老家大曹庄和他教书的老僧堂,就在汶上最南端的第十区。

十区离南旺湖较近。南旺湖是一片面积很大的湖泊湿地。湖内河湖港叉,芦苇丛生,人烟稀少,地形复杂。因而成为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不少土匪强盗啸居湖内,打家劫舍,绑票架户,搅得周围老百姓寝食不安。

曹尚剑是行伍出身,又是当地比较有名望的人士,因而不少土匪头目便打起了他的主意。他们认为只要能让曹尚剑入伙,他们的人马不仅名望大,而且“生意”一定会红火。所以平时不断有土匪、杂牌军找上门来,动员曹尚剑加盟。

对于这些找上门来的土匪、杂牌,曹尚剑的态度是教育、争取。他认为,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为了混碗饭吃而误入歧途,如果能争取过来,不但可以减少对老百姓的祸害,而且能让他们为抗日出力。因而,对所有的来者,他都是耐心开导,循循善诱,动员他们金盆洗手,弃恶从善,参加抗日队伍。在曹尚剑反复说服动员下,有几小股土匪愿意带枪跟他抗日。

在这些打家劫舍、绑票架户的土匪队伍中,有一个土匪头目李德山。此人长得身材矮小,獐眼鼠目,但为人却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这两年,他靠明抢暗夺,软硬兼施,已经聚拢了几十个人,几十枝枪,并自封为“司令”。李德山与曹尚剑是乡邻,他们早就认识。现在他虽然当上了“司令”,但仍十分佩服曹尚剑的豪爽、才干与武艺,因而总是千方百计想把曹尚剑拉入自己的团伙中。

前几天,曹林升从县城回来,说刘启星、陈宇恒要他后天去力生文化用品合作社碰碰头,凑凑情况。本来说好的他一定前去,但曹林升走后不久,李德山派人送信来,说他后天来拜访曹尚剑。曹尚剑一听,觉得这是说服李德山弃恶从善的好机会。只要李德山能过来,不但能增加几十个人,几十枝枪,而且对其他土匪头目也是一个不小的影响。所以他早就想说服动员李德山参加抗日,只是苦于没机会。现在李德山自己亲自找上门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时机,所以他没去县城力生文化用品合作社,而是在家专候李德山的到来。

晌午过后,李德山带着两个卫兵,头戴礼帽、身穿棉袍走了进来。一进大门,他一面用手紧紧握住腰间的盒子枪,一双贼眼在院子里东瞅瞅西望望,一面示意两个卫兵赶快进屋。

曹尚剑一看,知道李德山怕屋里屋外有埋伏。他哈哈一笑:“李司令,多虑啦,我曹尚剑做事从来是光明磊落,从不为小人之为,哪能设鸿门宴迎接客人!”

其实,听说李德山要来,有人劝曹尚剑找几个壮汉埋伏在屋里屋外,以防不测。但曹尚剑认为,那样不妥,起码显得我姓曹的没有诚意。所以除自己一个人外,他没让任何人在场。

听曹尚剑一说,李德山显得有些尴尬:“哪里!哪里!曹大哥的为人我还不知道!要不,我怎么会亲自登门拜访呢!”

两人进了屋,分宾主坐下。曹尚剑开门见山:“李司令亲自屈驾寒舍,想必是让我入伙吧!”

李德山见曹尚剑一语道破天机,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绕来绕去:“曹大哥真是料事如神,聪明绝顶,我来就是想请大哥出山的。”

曹尚剑:“怎么个出法!”

李德山:“想请大哥当我的副司令!”

曹尚剑又哈哈大笑:“副司令?太小啦!太小啦!你就是给我个正司令我也不干!”

李德山:“为什么?”

曹尚剑:“什么正司令、副司令,还不都是百姓恨、官府剿的土匪!”

一听这话,李德山心中大为不快:“大哥不要这么说,什么是官?什么是匪?这年头匪就是官,官就是匪,只不过匪是明火执仗地抢劫,官是靠权势掠夺,两者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吃穿玩乐!”

听李德山一说,曹尚剑心里来了气,他真想大骂李德山一通。但此时不能,他强忍着怒气,嘴唇嗫嚅了几下没骂出口。

见曹尚剑没吱声,李德山又不失时机的劝道:“大哥,咱们合伙干吧,别傻啦!这年头干这有吃有喝,高兴了就去逛窑姐,谁也问不了,谁也管不着,逍遥自在呀!”

“李司令,我已经说过啦,我是不会跟你去干土匪的。我倒劝你带着你的弟兄过来跟我干!”曹尚剑说。

“跟你干?跟你干什么?”李德山问。

曹尚剑:“跟我拉队伍抗日!”

“抗日?抗日干什么?日本人与我无冤无仇,我干么与他们过不去?!”

“可是日本帝国主义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仇敌。现在日本人全面侵华,中华民族危在旦夕!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在这民族存亡的危难时刻,都应该挺身而出,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枪出枪,团结一心,把侵略者赶出中国去!”接着,曹尚剑向李德山谈了汶上的爱国知识分子准备拉队伍抗日的事。“只要你能带着你的弟兄参加抗日队伍,那就是大功一件,将来人民会记住你的。李司令,我真心欢迎你参加到这支抗日的队伍中来。”

此时的李德山已经有些耐不住火。他想,自己来此本是想劝曹尚剑入伙的,没想到曹尚剑反倒劝起自己来。他真想拔枪干掉曹尚剑,或者让两个卫兵把曹尚剑捆起来带走。但转念一想,不行,这里毕竟是曹尚剑的家,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于是他站起来强装着笑脸对曹尚剑说:“人各有志,不得强求。既然大哥不肯赏脸,小弟也不能强人所难!告辞啦,后会有期!”说着就带着两个卫兵愤愤地向门外走去。

“恕不远送!”曹尚剑极不情愿地说了一句。

送走了李德山,曹尚剑心里一直疙疙瘩瘩,默默不乐。直到天黑躺在床上,他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怨李德山不识时务,顽固不化;一会儿又恨自己没有说服李德山。他自责自己手里没有队伍。倘若有队伍,他今天可以下令强行缴李德山的枪,或者派兵剿李德山的老巢。他浮想联翩,难以入睡。

午夜过后,睡意朦胧中的曹尚剑,忽然听到门外好像有动静。他机灵一动坐起来,贴着窗户仔细一听,外面有人敲门。

“莫非李德山又来找麻烦!?”曹尚剑骨碌跳下床,从地上摸起一根木棒,躲到了大门后面。

“尚剑,开门,我是陈宇恒。”门外的人说。

曹尚剑一听是陈宇恒,立即喜出望外,他扔掉手中的木棒,急忙开了门。

赶了大半夜黑路的刘启星、陈宇恒,推着一辆自行车,疲惫不堪地走了进来。

进了屋,曹尚剑先让家人给刘启星、陈宇恒弄了点吃的,接着向二人谈了没去力生文化用品合作社的原因及李德山来劝他入伙的经过,谈了十区、九区、八区发动抗日的情况。“从人员来看,除有几小股土匪经说服教育愿意参加抗日队伍外,三个区都有爱国的知识分子、青年学生和农民愿意参加。另外还有几个散兵游勇也愿意跟着干。现在人员已发展到近三十人,枪也凑了近二十枝。”最后曹尚剑迫不及待地对刘启星、陈宇恒说:“赶快把队伍拉起来吧,不然憋死我啦!”

“可以考虑啦!”听了曹尚剑的情况汇报后,刘启星对陈宇恒、曹尚剑说。“不过,也不是说拉就拉的事情,它涉及到队伍的名称、拉队伍的时间、队伍集合的地点以及队伍拉起来后的吃、住等一系列问题。对这些问题,我们三人先考虑个意见,再多多征求征求其他同志的意见,待时机成熟,便可揭竿而起!”

“咕……!”一声雄鸡啼鸣,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东方露出了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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