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植《七步诗》曰:
煮豆燃豆箕,漉豆以为汁;
箕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
杨集镇村公所。自卫队大队部。
攻打汶城的国军撤出战斗以后,陈宇恒也带着埋伏在汶、肥公路边准备打援的自卫队员回到了杨集。
一见到刘启星,陈宇恒就说:“第一次带兵执行任务,我心中实在没数。如果肥城日军真来增援的话,我真不知道这仗该怎么个打法呢!”
刘启星:“小鬼子就知道你、我暂时还都不会带兵打仗,所以就不来给我们添麻烦啦!”
“哈……”说罢,二人一阵大笑。
“教导员,大队长,我回来啦!”还没见到人,刘启星、陈宇恒就听到了曹尚剑洪钟般的声音。
“辛苦!辛苦!”刘启星、陈宇恒急忙同兴高采烈走进来的曹尚剑握手。
三人坐下之后,刘启星从烧壶里倒了一碗白开水送到曹尚剑面前:“怎么样,这次出征,一定收获不小吧!”
曹尚剑接过水一饮而尽:“不小,收获的确不小!”
刘启星、陈宇恒:“给我们谈谈!”
曹尚剑:“当然要谈谈!要说收获,这第一吧,日本鬼子的装备真是没说的。其它不说,单就武器吧,一打起仗来,那轻、重机枪‘哒哒哒’喷着火舌;那钢炮炮弹一炸就是一大片,真不含糊!如果咱国军要是有那样的武器,别说一个汶上县城,就是十个八个也早拿下啦!”
陈宇恒开玩笑说:“哎!哎!可别长日本人的志气,灭咱们自己队伍的威风!”
曹尚剑:“哪能呢!我的意思是说,咱们自卫队是抗日的队伍,今后与装备精良的日本军队作战时,决不能有任何轻敌的麻痹思想!”
刘启星、陈宇恒:“说的是!”
曹尚剑:“第二呢,国军里是真有一心抗日的官兵。这次我亲眼看到,国军士兵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冲锋陷阵,前面倒下去,后面又紧跟上来,场面悲壮啊!还有,像团长赵廷璧等当官的,都能亲临前线指挥和参加战斗,那也真不含糊啊!”
刘启星:“是呀!我们说国民党军队大溃逃、不抗战,那只是部分将领的个人行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爱国的!”
曹尚剑:“对!对!这第三呢,是咱们得到了十多支枪!”
刘启星、陈宇恒:“枪?什么枪?”
曹尚剑一愣:“怎么,陈允栋他们没把枪送回来?”
刘启星、陈宇恒:“没有啊!”
曹尚剑:“不对呀!?按时间陈允栋他们早该把枪送回来啦!怎么……?”
接着,曹尚剑便把他们送伤员捡枪、赵团长赠枪、他让陈允栋等先把枪送回来的过程,简要向刘启星、陈宇恒说了一遍。
曹尚剑见陈允栋等人没把枪送到大队部来,他感到有些蹊跷,转身向门外喊了一声:“石头!”
“到!”石头应声跑了进来。
曹尚剑:“快到陈允栋他们住的地方看看,问问陈允栋他们回来了没有?”
“是!”
“教导员,大队长,我们回来啦!”石头刚转身要走,就见陈允栋等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曹尚剑一见陈允栋等几个人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他知道大事不好,他“忽”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大声问:“枪?枪呢?!”
“枪被人截去啦!”陈允栋回答。
“什么?枪被人截去啦?”曹尚剑十分恼火:“被谁截去啦?”
陈允栋:“被县政府的警卫队截去啦!”
刘启星、陈宇恒、曹尚剑一听,觉得问题十分严重。同时又大惑不解:“县政府?什么县政府?谁的县政府?为什么要截我们的枪?”
“这是他们给的告示。”陈允栋说着,把一张告示递了过来。
曹尚剑一见,上前抢先一把把告示拿了过来。他没先去看告示的内容,而是想看看是谁的告示。当他用眼睛朝告示下面落款处一扫时,一行大字映入他的眼帘“汶上县国民政府县长崔百万。”
“崔百万?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曹尚剑念叨着。
陈宇恒:“是呀,他不是在日本人占领汶上之前,携带搜刮来的巨额财产弃城逃跑了吗?”
刘启星:“念念是什么内容!”
于是曹尚剑便从头念了起来。
告示
受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沈鸿烈委任,本人为汶上县国民政府县长。为维护本县民众之利益,确保本县之安宁,特告示如下:
一、本县长是汶上最高行政之长官,统管县域内一切事宜。各区、乡、镇长均需经本县长委任,并服从本府之统领。没有本人之委任手谕,一切党派之官员,概为非法。
二、县内一切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大事,均需报本府同意。不经本府允许,一切党、政、军等活动均系非法,将按律处置。
三、任何人不得以抗日之名义聚众拉队伍,藏枪支。一切抗日事宜均需经本府同意。不经本府同意私自拉抗日队伍者,视为“乱党”,格杀勿论!
四、各区、乡、镇和所有民众,不得为“乱党”提供住所,不得供给“乱党”给养,不得为“乱党”通风报信,否则,将按“乱党”罪处置。
五、……
此布
汶上县国民政府县长崔百万
中华民国年月日
“岂有此理!”听曹尚剑一念,陈宇恒气得大叫一声。
“快说说,他们是怎样截去枪支的!”曹尚剑对陈允栋等人大吼着。
于是,陈允栋便把枪被截去的过程说了一遍。
原来,曹尚剑让陈允栋等人把赵团长送给的十几支枪先送回杨集之后,陈允栋等人十分高兴;心想,有了这十几支枪,自卫队里十几个队员就有了战斗的武器。尽管他们都十分疲劳,但为了尽快把武器送回杨集驻地,他们仍一路急奔,往杨集赶去。
赶到沙河站镇南离沙河站五、六里的地方,忽然从前面跑过来十几个骑马的人拦住了去路。骑在最前面马上的一个头头模样的人,对陈允栋等几个人大声喊了一声:“站住!干什么的?”
陈允栋等人停下脚步以后,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些骑马的人。见他们一个个横眉竖眼,手里都握着枪。从穿戴上看非兵非匪。见此情景,陈允栋反问了一句:“你们是干什么的?”
听陈允栋一问,那个头头模样的人把脖子一仰蛮横地说:“干什么的?看不出来嘛!老子是县政府的骑兵队!”
陈允栋:“县政府?什么县政府?国民党汶上县政府不是早就逃跑了吗?这里还有什么县政府?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那个头头模样的人说:“没听说过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崔百万,就是原来的崔县长,现在又重新当上了汶上县的县长,县政府设在沙河站,你们不知道吧?”
陈允栋:“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们知不知道老子是谁?”那个头头模样的人又问。
陈允栋:“不知道!你愿意是谁就是谁!”
“不知道?连大名鼎鼎的胡坤、胡大队长都不知道?告诉你们,我就是新建立的汶上县国民政府警卫大队大队长胡坤!”胡坤报出了姓名。
对于胡坤,陈允栋等过去听说过,知道他过去是国民党汶上县县长崔百万的爪牙。可在日本人占领汶上县城之前,他也随崔百万逃之夭夭,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怎么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了呢?
“你叫什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大唠!知道我是谁就乖乖地跟老子走一趟!”
“那要是不知道泥?”
“不知道也得跟老子走一趟!弟兄们,动手!”胡坤一声令下,骑在马上的十几个人“噌”的一声从马上跳下来,举着枪向陈允栋等几个人围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陈允栋等人也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枪。
“哟好,还玩枪!”胡坤说着举起手中的枪“叭叭”朝天空开了两枪。“实话告诉你们吧,老子今天就是为枪来的。识相的,把枪留下走人,不识相的,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陈允栋他们一听,知道这伙人是来截枪的。他们大声说:“不行,枪是赵团长送给自卫队的,你们凭什么截我们的枪!?”
“这么说你们是不想给了?”
“不给!当然不给!”
“那老子就来硬的啦!”
这期间,从马上跳下来的十几个人,已经把陈允栋等人紧紧围了起来。胡坤见陈允栋几个人不给枪,便大声命令:“给我夺!”
于是,这些人便三、四个人围住一个人,双方争夺起来。
经过一阵厮打,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很快便把陈允栋等人手里的枪夺了过去,并把他们一个个捆了起来。
“队长,这几个人怎么办?把他们都崩了算啦!”
胡坤:“不行,我得把他们都带到沙河站去,让崔县长训训他们再说!”说完,这伙人便翻身上马,押着陈允栋等人向沙河站走去。
陈允栋说到这里。陈宇恒急忙问:“胡坤是怎么知道你们往回送枪的?”
陈允栋:“原先我们也奇怪,这些人截我们的目的,一看就知道是为了枪。他们是怎样知道我们有枪的?在押往沙河站的路上,我们从这些人的言谈话语中了解到,从国军一准备攻打汶上,他们就派出了探子探听情况,也知道咱们自卫队参战的情况。战斗结束后,这些探子准备回去交差时,无意间发现了我们几个人带的枪。于是他们便急忙跑回去报告了崔百万。崔百万一听大喜,急忙命令胡坤带着十几个人,骑马去截我们的枪。就这样,枪被他们截了去!”
“这些龟孙!”曹尚剑骂了一句。接着问:“那后来呢?”
陈允栋:“他们把我们押到沙河站以后,给我们松了绑,让那个姓崔的县长给我们训话。训话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告示上的内容,说这是他的地盘,在他的地盘上的任何活动,都必须经过他批准。并给了我们这张告示,叫我们回来交给领头的,让自卫队必须到他那里去登记。”
“奶奶个×,气死我了!”曹尚剑一听,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石头,通知全体人员集合,我要带人去揍这群龟孙,太欺负人啦!”
“慢!”石头犹豫了一下刚转身要往外走,刘启星便说:“先不要通知队伍集合。陈允栋你们几个人先回去休息,咱们三个人具体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好!”
“是!”陈允栋几个人转身走了出去。
“怎么,教导员,你不让俺揍这些龟孙?”曹尚剑问。
刘启星:“不能去!咱们现在不能采取军事行动。一是对沙河站崔百万县政府的具体情况咱不了解,不能盲目行动;二是现在处在国共合作、建立统一战线时期,在这个时候我们采取的每一个行动,都要有理有利!”
曹尚剑:“有理?他们公然抢咱们的枪他有理!?咱去要枪咱没理?!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刘启星:“曹队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在统战时期,我们的一切行动不仅要有理,而且更要有利!如果我们贸然去攻打,你知道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有多少兵力?防御如何?在这些都还是未知数的情况下,我们应慎之又慎!”
曹尚剑:“那你说怎么办?”
这时,陈宇恒说话啦:“教导员说的有理,这是个策略问题。我看这样:咱们先去人和他们交涉,模清他们的情况,提出还枪的要求。如果能把枪要回来,当然一切都好商量;如果他们硬是不给枪,咱再商量下步怎么办。”
曹尚剑:“行!我去找他们交涉!”
陈宇恒:“不,我去,我和姓崔的县长过去有过一面之交,算是熟人吧!另外刘文启在旧县府工作时和姓崔的熟悉,我们俩人去比较合适!”
曹尚剑:“不行!不行!如果姓崔的翻脸不认人给来横的怎么办?所以我必须带着一部分队员随往。”
陈宇恒看了一眼刘启星:“教导员的意思呢?”
刘启星:“曹队长说的也有道理,对这些人我们不得不防。人必须带,但也不宜太多。我看这样:我和大队长、刘文启一起去与崔百万交涉,通知张文峰挑选五、六个队员跟着一起去。曹队长从战场上刚回来,实在太辛苦,你先在家里守营休息。等我们交涉回来看是什么情况,咱们再商议。”
曹尚剑:“这……!”
陈宇恒:“好,就这样定啦!如果姓崔的不还枪,我们再请曹队长出马!”
刘启星一拍曹尚剑的肩膀,学着日本人的腔调对曹尚剑说:“曹的,你的今后出马的机会大大的有!”
“哈……!”三个人一阵大笑!
二
沙河站镇。汶上与东平交界处一个比较大的村镇。
由于汶上、东平两县土地犬牙交错,使得沙河站镇分属两个县管辖:镇南半部分属汶上,而镇北半部则属于东平县管辖。
走进沙河站大街,人们往往分不清东西南北。由于沿街房屋的无序建设,使得大街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方向。当地有民谣曰:
沙河站,真出奇,
十人进去九人迷;
还有一个不迷的,
出了北门朝正西。
在沙河站的南半部,有一片大宅院,它虽说不上是豪庭巨宅,但在当地也算得上是比较阔绰的宅院。它原是该镇一地主的宅第,日本人到来之前,该地主便随其当官的儿子去了省城。现在这里便成了国民党汶上县县长崔百万的办公场所。
崔百万在日本人占领汶上县城之前,携搜刮来的巨财弃城逃跑之后,他原本想同其他贪官一样逃向大后方。可后来他想,逃,逃到哪里是一站呢!这里毕竟是他苦心经营了多年的老巢,在这里人们还知道他是县长,逃到外地,谁认得他是老几!所以他一时没有决定外逃。可又想,如果不逃走,万一日本人来了不问青红皂白的烧杀抢掠,不仅他搜刮来的万贯家产难保住,说不定连命也得搭上。逃——不逃?不逃——逃?他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先听听风声再说。于是他把搜刮来的钱财藏匿起来以后,他自己也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韩复榘被蒋介石诱捕在武汉击杀以后,国民党东海舰队司令兼青岛市市长沈鸿烈被任命为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日本人对山东的进攻和韩复榘的不战而逃,使国民党在山东的统治地位迅速土崩瓦解。沈鸿烈上任以后,首先下令尽快恢复国民党在山东的各级政权。为此沈鸿烈在鲁西、鲁西南建立了第一专署,委任反共分子郁仁智为第一专署特派员,负责鲁西、鲁西南各地、县国民政府的恢复重建。
郁仁智同沈鸿烈一样,在他的地盘上绝对不允许共产党的存在。但是,由于当时许多共产党员都是秘密的,他也委任了一些共产党员担任县长。宁阳县长马继孔和东平县长周持衡,就是当时被郁仁智先后任命为国民党宁阳县和东平县县长的共产党员。
避风隐匿的崔百万听到沈鸿烈恢复国民党在山东政权的消息以后,真是高兴至极!他庆幸自己没有南逃,深感自己的决定是多么英明!于是他带着大批银两,亲自找到沈鸿烈,讨到一张委任状,并由郁仁智亲自宣布其为国民党汶上县政府县长。
有了头衔,把县府办公地设在哪里呢?汶上县城已被日本人占领,显然是不行;东平县城不属汶上管辖,更没有可能。他思虑再三,最后把地点选在了沙河站南头。一则这里离汶上县城不远不近,既有利于对全县的统治,又有利于防备日本人的突袭;二则东平县还没被日本人占领,不怕日本人从背后袭击,无后患之忧。同时这里离大汶河近,土地肥沃,鱼肥粮丰。于是他就在沙河站南部一地主暂时不住的宅院里,设立了国民党汶上县政府的办公场所。
有了公办场所,崔百万立即着手扩充人马。他首先把胡坤找来,让他把散落在各地的、过去在县政府保安团、警察局干过的人收拢起来,建起了一支几十个人的保安大队;又从一些民团溃兵中收容了十几匹马,建立了一支骑兵队,养在身边随时听候使用。随后,他又把过去卖身投靠过他的一批亲信,从全县各地召来,委任为区、乡长;在他认为统治基础牢靠的区、乡,则建据点,筑碉堡,建立小股武装。并对外大贴告示,宣称他是一县之长,全县民众必须服从他的统治,大小事宜均需经他批准。
沙河站与杨集同属汶上四区,两地相距不过十余里。自卫队进驻杨集,崔百万自然知晓。他本想把这股武装收编或消灭。可后来一打听,自卫队有百余之众,且领头的是陈宇恒、曹尚剑及他们请来的共产党员刘启星。他与陈宇恒过去有过一面之交,知道此人非等闲之辈。他痛恨共产党,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无能为力。他只能派人时时监视自卫队的一举一动,以等待有利时机。
在自卫队进驻杨集的日子里,崔百万虽然没与自卫队发生过任何交锋,但这毕竟是他的心头之患,他总想找机会戮戳他们。当他听说有几个自卫队员携枪返回杨集时,他认为机会来啦!于是他命令胡坤率骑兵队把枪截来,一则弄几支枪武装武装保安队,二则试探试探自卫队的反映,杀杀自卫队的威风。
这天,崔百万正在办公室同胡坤商议事情,勤务兵进来报告说,大门外有几个人求见。崔百万一听,知道是自卫队找上门来啦。他对胡坤说:“说曹操,曹操到!看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就按刚才我们说的,‘迎接’客人!”
“是!”胡坤答应了一声,到门口一声招呼,几个彪形大汉应声而至。进门后他们一字排开站在了崔百万身边,一个个腰插短枪,横眉竖眼,如临大敌。
见一切布置停当,崔百万对勤务兵说:“有请来人!”说完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从旁边拿过一摞公文纸,假装在批阅公文。
听到勤务兵的传话,正在大门外等候的刘启星、陈宇恒等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刘启星、陈宇恒两人并肩走在前面;刘文启跟随其后,后面是杨玉柱等几名自卫队员。
走进崔百万的办公室,见崔百万伏案低头在装着批阅公文。对于陈宇恒等的到来,他似乎无动于衷。又见他旁边站着的几个怒目而视的彪形大汉,陈宇恒心想:“哟喝,给老子吃闭门羹,来下马威!老子吃你那一套吗!”他正想上前质问,只听崔百万慢声慢气地问了一句:“来人是谁呀?”
陈宇恒强压住怒火回答道:“来人是谁你睁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崔县长做了大官,连我陈宇恒都不认识了!”
陈宇恒一句话把崔百万给噎了一下。他想:不好,看来真是来者不善!他只得抬起头,极不情愿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哎哟,是陈大教授,刚才鄙人光顾了批阅公文,慢待了陈大教授,见谅!见谅!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风,会把您吹到我这小庙里来!”
陈宇恒:“崔县长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你让我们来登记的吗?我们哪敢不来!再说你又当上了汶上的一县之长,这可是全县民众的福气啊!作为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小民,怎么着我们也得来贺喜呀!”
听了陈宇恒几句连讽带刺、柔中有刚的话语,崔百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想:知识分子,厉害呀!他只得错开话题,指了指陈宇恒身旁的刘启星问:“这位是?……”
陈宇恒:“这位是刘启星同志,是我们自卫队的教导员!”
崔百万一听,知道这就是陈宇恒他们请来的共产党员。可没想到此人会如此仪表不凡,相貌堂堂。这不禁使他内心产生了几分畏惧!但表面上他只得强装笑脸,不咸不淡地说:“刘教导员,欢迎!欢迎!”
“崔县长,既然让我们来登记,就这样待客,让我们光站着?”陈宇恒问崔百万。
“噢,坐!坐!大家都坐!”崔百万指了指桌子左边的几个凳子。然后他自己把椅子向右边挪了挪先坐了下来。
陈宇恒、刘启星、刘文启依次坐到了凳子上。杨玉柱等则站到了他们身旁。
刚才陈宇恒的话,使站在一旁的胡坤早就气炸了肺: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在县政府里竟敢对县长不恭!特别是当他看到来人中竟有杨玉柱时,他更是气上加气,心想:这小子不给自己面子,竟参加了自卫队,真他妈不识抬举!想到这里,他一个眼色,站在崔百万身旁的几个彪形大汉,便“刷”的一声从腰中拔出张着机头的短枪,齐刷刷对准了刘启星、陈宇恒等人。
说时迟,那时快,这边杨玉柱等人一见,也“刷”地从腰间拔出了张着机头的短枪。
局势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双方箭拔弩张,血战一触即发!
一见这阵势,崔百万吓坏了:“这……这……这……!”他哆嗦着说不成话!
“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宇恒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喝斥道:“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把枪都给我收起来!我们是来谈问题的,不是来打仗的!有能耐去打日本人,在这里耍什么威风!”
崔百万听陈宇恒一说,也语无伦次地:“对!对!打日……本!谈……谈问题,把枪收……收起来!”
胡坤等听崔百万一说,只得把枪收了起来。
这边杨玉柱等人也收起了枪。
一场双方可能同归于尽的血战,瞬间得到避免。
这时,刘启星站了起来:“诸位,刚才的一幕真令人心寒!现在是大敌当前,国难当头,中华民族危在旦夕!在国共已经合作抗日的今天,我们却在这里刀兵相见,做着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痛心呀!崔县长,今天我们是来谈事的,我认为让带枪人员站在这里不利于我们谈问题!所以应该让他们都退下去。对此,崔县长不会不同意吧!”
崔百万:“这……!”
刘启星:“别担心,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只要你的人员退下去,我们的人也一定退出去!”
崔百万看了一眼胡坤,摆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吧!”
见几个彪形大汉退出,刘启星也对杨玉柱说:“你带咱们的队员也退下去!”
双方随员都退出后,屋内就剩下了刘启星、陈宇恒、刘文启和对方的崔百万与胡坤。双方重新坐好后,陈宇恒问崔百万:“崔县长让我们来有什么赐教?”
崔百万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赐教谈不上,只是上司有令,一切抗日事宜均需在国民政府统一领导下进行。自卫队既然是抗日队伍,理应归本府管理!”
陈宇恒:“请问崔县长,你说的‘管理’是什么意思?”
崔百万:“很简单,本府收编自卫队!领头人由本府委任,人员由本府裁定,行动听本府指挥!”
陈宇恒:“如果不这样呢?”
崔百万:“那就休怪本府无情:不服从管理就坚决取缔!”
陈宇恒一听哈哈大笑:“笑话,一个口口声声高喊抗日的县长,却要吞并、取缔一支抗日的队伍,我们真不知道崔县长抗日的诚意在哪里!自卫队是人民自发组织的抗日的队伍,我们有自己的宗旨和领导人,抗击日寇为什么要经别人同意!这好比一个人家中闯进了强盗,家人要把强盗赶出去,难道还需要经过谁批准才能去赶强盗吗?!”
崔百万:“这……!这……!”
这时,刘启星站了起来:“刚才崔县长说让自卫队归县府统一管理,为了共同御敌,对此我们可以考虑!不过须答应我们二个条件!”
崔百万一听说:“快说,什么条件?”
刘启星:“第一,有关抗日事宜,我们可以与崔县长协商,但自卫队要保持它的独立性,领导人变动和队员增减,必须经双方协商。不经对方同意,任何一方不得改变队伍的一切!第二,既然自卫队归县政府管理,今后县政府必须按时供给我们武器弹药和军需给养!另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等刘启星说完,崔百万就一口回绝。
陈宇恒:“这是我们早已预料到的事。你不是早已下令不让各乡镇供给我们给养了吗!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我想请我们负责后勤供应的刘文启同志给你说说。”
刘文启原在旧县政府教育科任会计,并兼任乡、镇长教育培训委员会主任,崔百万当然认识。而且从刘文启一进屋,崔百万就看到了他。可没想到他刘文启也参加了自卫队,他恼呀!因此他一直装着没看见。
刘文启当然与崔百万十分熟识,但今天来到你的门上,既然你装傻,我也没有必要搭理你!所以两个人谁也没和谁说话。现在陈宇恒让他说说崔百万不让各乡、镇长为自卫队提供给养问题,刘文启便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情况是这样的:抗日自卫队成立时间不长,给养供给还得暂时靠地方。自我们进驻四区以后,各乡、镇听说我们是抗日的队伍,广大民众涌跃向我们捐粮、捐款、捐物,使我们充分感受到了广大民众希望赶走日本侵略者的热情和决心。当然,对各乡、镇民众为我们捐送的钱粮,我们决不白吃白用,我们都给他们打了收条,将来一定偿还!可是,最近全县的一些乡镇,特别是四区的许多乡镇,不再为我们提供给养。我去问他们的乡镇长为什么不再为自卫队提供给养,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是崔县长下的命令!说你们是乱党,谁给乱党提供给养,将同乱党一起治罪!请问崔县长,情况是这样吗?”
崔百万一听,立即矢口否认:“不!不!这是他们对我的污蔑!”
“噢,这么说崔县长没下这样的政令?”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也就是说,崔县长同意让各乡镇继续供给我们给养?”
话说到这份上,崔百万已无退路。他略一停顿说:“为了表示我们合作抗日,同意,我同意!”
“好!”刘启星接过话茬:“崔县长真是明理之人,有你这句话,自卫队就不愁吃饭穿衣啦!我代表自卫队,谢谢啦!”说着,向崔百万一抱拳。
刘文启说完,又坐了下来。
这时,陈宇恒又说话了:“崔县长,我们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来取枪!”
崔百万一听,知道陈宇恒切入了正题,于是他又装起傻来:“取枪?取什么枪?”
陈宇恒:“取被崔县长截来的自卫队的枪!”
见崔百万装呆卖傻,刘启星真觉得好笑。他对崔百万说:“崔县长就不要再故弄玄虚了,你们的胡大队长带人把我们的枪截来以后,不是你给我们的几名队员上的教育课吗?!”
话说到这里,崔百万真有些招架不住了。自他命令胡坤把枪抢来以后,他知道自卫队会找上门来,杀杀自卫队的威风,让自卫队不要小瞧自己。可没想到自陈宇恒他们进来后,招招自己都吃了败仗,再理论下去大概也不会有好结果,必须尽快把他们打发走。于是他强壮惊讶地说:“哎呀,那几个带枪的人是你们的队员呀!我还以为是偷枪的强盗呢!既然是自卫队的枪,那我理当归还!”于是他转身对胡坤说:“去,把那十几支枪还给自卫队!”
胡坤只得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看到崔百万拙劣的表演,刘启星、陈宇恒、刘文启又好气又好笑!现在他既然答应还枪,已经没有必要再和他纠缠。于是刘启星便对崔百万说:“今天到崔县长这里拜访,真使我们大开眼界,受益匪浅!现在时间已不早,我们就不再打扰了。咱们后会有期!”刘启星说着,便与陈宇恒、刘文启三人一起站起来走出了崔百万的办公室。
三人刚走,胡坤便气急败坏地质问崔百万:“崔县长,好容易截来的枪,你为什么答应还给他们?”
崔百万把双手一摊:“不还给他们能行吗?你没看那架式,不还枪今天的事没完!”
胡坤:“没完就没完!怕他们个鸟!不行把他们干掉不就完啦!”
崔百万:“干掉,说的容易!你没看来的那些人,一个个怒目而立,警惕性十足!再说即使把这些人干掉,他们在杨集可有一百多号人呢!凭我们现在的武力,能把他们消灭吗?再说你刚才不是已经给他们来武的了吗!可结果……!”
胡坤十分不满地说:“那……那为什么答应让各乡镇供给他们给养?”
崔百万狡诈地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缓兵之计!谈判谋略!”稍停,他对胡坤说:“去,告诉各乡镇长,有再为自卫队提供给养者,格杀勿论!”
“是!”胡坤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三
这天,胡坤正在赌场吆三喝四地赌博,忽然一个勤务兵走到他身后低声对他说:“大队长,王楼的王队长来找你,说是捉了一名自卫队员,问你怎么办!”
“噢!”胡坤一听,立即停止了赌博。他把枪往腰间一插,把腿赶回了警卫队大队部。
王楼区部的警卫队小队长王少德正在等他。
这王少德原是当地一个小痞子。父母去世早,自幼无人管教,生性好吃懒做,平时就靠偷鸡摸狗拔蒜苗之类的勾当生活。他衣衫破烂,经常是白天随便倒在什么地方呼呼大睡,睡足了夜里便四处游荡,碰到哪家忘了关大门,进去见东西伸手便拿。有时被人捉住揍一顿,但往后他还照样。时间一长,各家各户除注意关好大门以外,没有人再和他计较。不知不觉中,他也慢慢长成了大小子。
崔百万当了县长以后,王少德听说这个县长爱财如命,不管什么人,只要能给他送钱送物,他就会给你点差事干干。于是他便于一天深夜,潜入了当地一户大地主家,将其家中珍藏多年的一对玉麒麟偷了出来,经拐弯抹角献给了崔百万。
崔百万见此宝物,简直乐上了天。他张口就许了王少德一个区小队长职务,使王少德一夜之间便成了一个人物。
崔百万弃城逃跑之后,王少德自然也就销声匿迹。但时间没过几个月,崔百万便又重新当上了县长。他在起用旧属之时,自然忘不了王少德,让王少德重新当上了王楼区部的小队长。
这王楼虽然属五区管辖,但离四区的沙河站和杨集都不很远。崔百万重新当了县长以后,为了控制五区,他首先在王楼建立了五区区部,任命了区长,让王少德仍然担任区小队长,并拼凑了十几个人的区小队“维持社会秩序”,特别下令严防自卫队来此活动。
杨集与王楼都在汶上城北。自卫队自然要经常到王楼进行抗日宣传活动,这使王少德大为恼火,认为自卫队扰乱了五区的社会治安,决心要惩治惩治他们。
一天夜里,王少德带着他的区小队巡逻,见两个自卫队员又在五区区部外张贴标语,于是他一声令下,让他的区小队队员把两人捉住。在拷打了一阵之后,他把其中一人放走,而把另一名队员五花大绑后押往沙河站。他要去请示胡坤怎样处置此人!
听了王少德的汇报,胡坤叫把用黑布蒙住眼睛的自卫队员押上来。
“去掉蒙眼布!”自卫队员一进来,胡坤便下了命令。
“哎呀!是你呀!”蒙头布一去掉,胡坤惊讶地叫了一声。“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冤家路窄,让你落到了我的手里!怎么样,杨玉柱,当初老子拉队伍让你跟着我干,你嫌老子手不干净,不跟老子合作。不合作就不合作呗,可你却又去参加抗日自卫队!怎么样,自卫队给了你一个什么官?!”
原来,杨玉柱与胡坤是同乡。在当初胡坤乘混乱拉队伍之时,他知道杨玉柱头脑聪明,机智灵活,又在县城药铺当伙计,见多识广,因而一心想拉杨玉柱入伙。可杨玉柱了解胡坤的人品,不但本人手脚不干净,而且他拉起队伍以后,净干一些鸡鸣狗盗之事,所以杨玉柱说什么也不参加胡坤的队伍,并当面痛斥胡坤侵害四邻、骚扰百姓的不轨行为。这使胡坤大为恼火,并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见杨玉柱落到了他的手里,胡坤自然要出出这口恶气,报一箭之仇。
杨玉柱在被押往沙河站的过程中,他的眼睛始终被蒙着一块黑布。所以当黑布刚被取下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一听声音,他知道是胡坤。于是他大声说:“姓胡的,你少给我哆嗦!你的人随便抓自卫队员,你这是破坏抗日!”
胡坤:“破坏抗日?!抗日不抗日与我有什么关系?!老子就知道升官发财!就知道谁不跟我合作我就叫他知道老子的厉害!来人!”
“姓胡的,你要干什么!?”杨玉柱大声质问胡坤。
“干什么,让你尝尝老子皮鞭的滋味!”随即,他命令应声进来的两个勤务兵:“给我打!”
于是,雨点般的皮鞭落到了杨玉柱身上。
杨玉柱大骂:“姓胡的,你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哟喝!还嘴硬,再使劲打!”胡坤大叫着。
杨玉柱一时被打得遍体鳞伤!
打了一阵,胡坤觉得出了一口恶气。要按他对杨玉柱的怨恨,他真想一枪崩了杨玉柱,可一想不行,得请示崔县长,等崔县长点头以后再枪崩也不晚。于是,他让先把杨玉柱押下去看管起来。
杨玉柱被押下去以后,胡坤当面夸奖了几句王少德,让他先回五区区部。然后他一人向崔百万的办公室走去。
听了胡坤的汇报,崔百万稍加思索后对胡坤说:“杨玉柱不能枪崩,先把他秘密关押起来,看看动静再说。我们捉了自卫队的人,陈宇恒他们肯定会上门来要人,到时候我们死活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如果万一搪塞不过去,我们就把责任推给王少德,说此事系王少德所为,我们不了解情况,叫他们去找王少德。就王少德那德行,不与他们拼命才怪哩!”
胡坤:“行,就听崔县长的!”
四
在杨集自卫队大队部里,刘文启正在向刘启星、陈宇恒、曹尚剑汇报后勤供应的问题。
“自我们进驻四区以来,各方面都得到了各乡、镇的大力支持,粮食供应比较充足。崔百万贴出告示以后,虽然不少乡、镇停止了为我们提供给养,但仍有许多乡、镇偷偷摸摸地为我们送粮送物。可自我们从沙河站回来以后,许多乡镇,特别是沙河站四周的乡镇,就再没向我们提供一粒粮食,一两油盐。他们说崔百万下了死令,有谁再为自卫队提供给养,格杀勿论!所以大多数乡、镇都停止了为我们提供给养!”
陈宇恒:“当初他答应为我们提供给养时,我就预料到这家伙在耍滑头,结果真是这样!”
曹尚剑:“他奶奶的,这小子太可恶啦!教导员、大队长,要不我带人去揍这龟孙一顿!”
刘启星:“杨集镇还为我们提供给养吗?”
刘文启:“杨集镇仍提供!我们住在这里,崔百万、胡坤一伙一般不敢来。再说我过去与该镇镇长交情不错,他说只要自卫队在四区一天,他都会动员民众为我们提供吃住!”
刘启星:“行,有杨集一镇提供就行啦!告诉自卫队员,要省吃俭用,艰苦朴素,尽量减轻民众的负担。至于其它乡镇,就不要再去动员了。万一因为我们使有的乡镇长受到崔百万的迫害,那我们心里也不安!”
刘文启:“是!”
曹尚剑:“只是太便宜了这龟孙!”
刘启星:“为团结抗日,我们能忍则忍!”
“报告!”这时,石头带着被王少德放回来的郭光华走了进来。
陈宇恒:“什么事?”
郭光华:“教导员、大队长,不好啦,杨玉柱小队长让他们抓起来啦!”
“啊!”众人十分惊异!
陈宇恒:“快说,杨玉柱小队长被谁抓起来啦?”
于是,郭光华便把杨玉柱和他到五区去搞抗日宣传而被王少德抓捕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屋里的人。
陈宇恒:“杨队长现在在什么地方?”
郭光华:“不知道!”
陈宇恒:“好,知道啦,光华同志,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郭光华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问题顿时严重起来。屋内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十分严肃的表情。
杨玉柱被抓,必须马上设法营救!可现在杨玉柱在什么地方,大家都不清楚。如果是在五区区部,凭他十几个人的区小队,自卫队完全有能力救出杨玉柱!可他们又分析,王少德为了邀功请尝,他抓了自卫队的人以后,一般情况下,他会把人送到沙河站交给崔百万和胡坤。真是那样,就必须去沙河站要人。可现在不知道杨玉柱究竟是在王楼还是在沙河站,所以他们一时很难确定营救方案!
“我看这样!”陈宇恒稍稍沉思以后说:“事不宜迟,越快越好,咱们兵分两路,这样行动……!”
于是,陈宇恒如此这般地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大家。
刘启星、曹尚剑一听,说:“行,就按大队长的办法行动!”
刘启星、陈宇恒带着几个人赶到了沙河站。经勤务兵通报,走进了崔百万的办公室。
这次崔百万显得特别热情。他急忙让来人坐下,令手下人赶快沏茶,并笑嘻嘻地说:“二位大驾光临,顿使本府蓬蔽生辉!欢迎!欢迎!不知二位有何赐教?”
陈宇恒单刀直入:“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们来是为了我们的一名队员!”
崔百万故作惊讶:“队员?队员怎么啦?”
陈宇恒:“我们的一名自卫队员杨玉柱因搞抗日宣传,被你的手下抓走啦!我想问问崔县长,你是否知道此事?”
崔百万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
陈宇恒:“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崔百万说着,又煞有介事地问一旁的胡坤:“胡队长,你知道吗?”
胡坤的头摇得像货郞鼓:“不知道!”
刘启星、陈宇恒一看崔百万、胡坤的表现,一时也搞不清楚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于是陈宇恒只得说:“就算崔县长真不知道,可事情是你手下人干的,你有责任过问吧!”
崔百万急忙点头:“那当然!那当然!可陈大教授能否告诉我,是谁抓了你的人?”
于是,陈宇恒便把王少德抓杨玉柱的事情,简单向崔百万说了一遍。
崔百万听后故作惊讶地说:“有这等事!?过后我一定派人调查,如真有此事,我会给二位一个满意的交待!”
刘启星:“上次我们来此拜访时,记得崔县长曾说过合作抗日的话。现在发生了你的手下人抓捕抗日人员的事件,这可是破坏抗日、破坏统一战线的行为!对于它的严重后果,我想崔县长不会不清楚吧!?”
崔百万:“清楚!清楚!可现在此事还只是一面之词,我需要时间进行调查!要不这样:请二位先回去,等事情有了结果,我再告诉二位如何?”
崔百万下了逐客令!
“崔县长,”陈宇恒正要说话,这时勤务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报……报告崔……崔县长,王少德小队长被一群人押着进……进来啦!”
“什么?!”崔百万和胡坤一听,立马惊呆啦!
这时,曹尚剑等人押着王少德走了进来。
崔百万一见,立即来个先声夺人:“王……王少德,你怎么把陈队长的人抓起来啦?!”
听到问话,狼狈不堪的王少德抬头看了一眼崔百万,嘟囔着说:“不是您下令说不准自卫队到处活动吗?”
崔百万:“胡说!我……我什么时候下过令!我问你,人呢?”
王少德:“人?人不是交给胡队长了吗?!”
“胡队长,抓人的事你知道?!”崔百万故意问胡坤。
胡坤一时语塞:“这……这……!”
曹尚剑一听崔百万称其身旁的人“胡队长”,知道此人就是胡坤。过去他听说过胡坤的名字,但不认识。现在见了胡坤的面,曹尚剑上前两步走到胡坤面前:“你就是胡坤?我曹尚剑早有耳闻,今天幸得一见,算是认识你啦!抓杨玉柱一事,我看你就别装蒜啦,王少德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他把杨玉柱交给你后,被你打得遍体鳞伤看押起来,这,你还有什么活要说吗!?”
当过国民革命军的副营长,率领警察大闹过县政府,曹尚剑的名字,胡坤当然知道。可没想到今天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形式与曹尚剑见第一次面。看着曹尚剑咄咄逼人的气势,胡坤不寒而栗!他张了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曹尚剑何以在这个时候把王少德押到了崔百万的县府?
原来,当刘启星、陈宇恒得知杨玉柱被抓且不知其下落的情况下,陈宇恒认为既然他们敢抓人,如果去要,他们决不会轻易放人,必须采取强硬措施。因此,他提出在刘启星、陈宇恒去沙河站向崔百万要人的同时,让曹尚剑带着一个中队去攻打王少德的区小队。拿下后如果杨玉柱在五区部,可当场解救;如果已被送到沙河站,则把王少德押来,当面逼崔百万、胡坤放人。
根据陈宇恒的部署,曹尚剑带着一个中队火速赶到王楼,将五区区部团团围住,并通过喊话让王少德缴械投降!
这五区区部虽然不大,但四周却围着高高的围墙,并在西北角建有一座小砲楼。防御设施比较坚固。
王少德见自卫队来攻打,他急忙令人紧紧关闭了大门,让所有队员都躲到砲楼上,妄图凭借坚固的工事负隅顽抗!曹尚剑叫人喊了一阵话后,见砲楼上没任何反映,于是便下令向砲楼发起进攻!一名队员迅速把一把梯子竖在围墙上,然后顺着梯子向上爬去。想跳进院内打开大门。他刚爬上围墙,就被从砲楼上射出的子弹击伤,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曹尚剑大叫一声:“射击!”于是队员们一齐向砲楼开火。
打了一阵子,见砲楼上没有了动静。另一名队员又顺着梯子往上爬。可刚爬了半截,又被砲楼里射出的子弹击伤。
曹尚剑仔细观察了一下砲楼及周围的位置:由于砲楼射击孔在二楼,在下面打枪子弹一般射不进去。砲楼对面有一平房,只有爬上房顶,才能对砲楼形成威慑之力。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拿下砲楼,不然刘教导员、陈大队长会着急的。想到这里,他对身边的张文峰说:“你掩护,我上!”
张文峰:“不行!我上!”
曹尚剑:“服从命令!”说完,他把衣服一脱,光着膀子,提枪向梯子冲去:“奶奶的,我就不信拿不下你这个龟孙!”
张文峰急忙命令队员开枪掩护!
曹尚剑冒着砲楼上射出的子弹,“噌!噌!噌!”顺着梯子爬上了墙顶。他一个腾跃跳下围墙,冲到大门里打开了大门。在队员涌进院子里的同时,他又“噌!噌!噌!”爬上了砲楼对面的房顶,举枪对准砲楼的射击孔射出了愤怒的子弹!
砲楼里传出一声“哎哟”后,里面一时没有了动静。趁这个机会,又有几名队员爬上了房顶。其他队员则在砲楼下做好了冲上去的准备。
这时候下令发起攻击,自卫队拿下砲楼不会有太大问题。但如果发起进攻,很有可能造成自卫队员伤亡。曹尚剑略一思索,便亮起洪钟般的大嗓门,对着砲楼喊起话来:“砲楼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赶快缴械投降,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们的生命,如果继续顽抗,我就下令炸毁砲楼,送你们都上西天!”说完,他故意朝院子喊了一声:“一班长,准备好炸药!”
其实,自卫队没带炸药。
曹尚剑的这一手果然奏效,很快砲楼里传出了话:“不要炸楼,我们缴枪投降!”砲楼里很快扔下了十几支枪后,十几个人举着双手依次走出了砲楼。
曹尚剑从平房顶上下来,令自卫队员把俘虏围在中间,让他们蹲在地上以后,他指着一个俘虏问:“谁是头?”
那个俘虏指了指王少德:“他是小队长。”
曹尚剑上前一把提起王少德:“快交出被你抓起来的自卫队员杨玉柱!”
王少德虽说是个痞子出身,不大怕事,但他从来还没见过在大冷天里光着膀子拼命的指挥员。见曹尚剑问他,他只得嗫嚅着说:“交给胡队长啦!”
曹尚剑:“当真?”
王少德:“我说瞎话你就枪崩我。”
于是他把把杨玉柱交给胡坤的过程说了一遍。
这时,张文峰拿着曹尚剑的衣服走了过来。他摸了摸曹尚剑已被冻得冰凉的胳膊:“天冷,快穿上衣服!”
曹尚剑拍了拍胸脯:“没事,身体结实着呢!”
曹尚剑一边穿衣一边对张文峰说:“张队长,这样,我带着几个人,押着王少德立即赶往沙河站,你留下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后,立即带人也赶到沙河站镇东,在路边找个地方埋伏起来,万一里面发生什么意外,立即前去接应!”
“是!”张文峰答应了一声。“那对这十几个俘虏……?”
“教育教育放他们都回去。”曹尚剑说完,急忙挑选了几个队员,然后押着王少德向沙河站赶去。
听曹尚剑说出了实情,老奸巨滑的崔百万立即丢卒保车。他指着胡坤、王少德大骂起来:“你们这帮混蛋,净给我惹事,出了事也不给我汇报,真是胆大妄为!来人!”
“到!”两个勤务兵应声进来。
崔百万指着王少德:“把他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抽打!”
崔百万所以叫人惩罚王少德,一是给自卫队做做样子,让自卫队相信此事与他崔百万无关;二是把王少德从自卫队手中要过来,把他拖出去后,打不打的把他放走。只要王少德不在,这局势对他们就有利的多。
“是!”两个勤务兵答应一声过来就拉王少德。
“慢着!”曹尚剑过来把两个勤务兵往旁边一推:“县长大人,我进来后还没听你说一句抓的我们的人该怎么办,现在就想让你的手下人逃脱,事情没那么便宜吧!”
崔百万当然知道曹尚剑的厉害。他问曹尚剑:“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曹尚剑声色俱厉地:“立即把我们的人交出来!”
自卫队其它人员异口同声地:“立即交出来!”
一看这阵势,崔百万内心确实有了几分害怕。他回头对胡坤说:“快去把人交出来吧!”
可胡坤此时却耍起了赖皮:“你们的人是被我关押着,可我就是不交,你们看怎么着吧!”
“不交?好啊,那就看我怎样收拾他!”曹尚剑说着,上去一把抓住了王少德。
从曹尚剑攻打五区区部到进到这县府,王少德亲眼目睹了曹尚剑的厉害。现在曹尚剑一抓他,他以为曹尚剑想要他的命,这下可把王少德吓坏了。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声泪俱下地哀求胡坤说:“胡队长,你快放了杨玉柱吧,不然我就没命啦!胡队长,胡队长,我求求您啦!”
见此情形,陈宇恒趁机说:“胡坤,交人还是不不交人?交出杨玉柱,我们立马放了王少德,两家都好看;真不交出杨玉柱,那后果恐怕就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啦!”
崔百万又一次严令胡坤:“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放人!”
胡坤还想耍赖,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他想玩硬的,可一看屋内的人,显然自卫队的人员占优势。万般无奈,他只得叫两个勤务兵把杨玉柱带到这县衙大堂上,松了绑。
看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杨玉柱,曹尚剑恨得牙齿格格响。他两眼怒视着胡坤,心里想:“姓胡的,你好狠毒呀!哪一天你落到老子手里,我也会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松绑!”看到杨玉柱被松了绑,陈宇恒让自卫队员给王少德解开了绳子。他看了一眼崔百万,说:“崔县长,一个换一个,人员算是两清啦!可你睁眼看看,我们的队员被你手下的人折磨成了什么样子!难道这就是你合作抗日的诚意吗?”
崔百万急忙辩解说:“误会!误会!纯粹是误会!”
刘启星:“中国人有句俗话,叫‘事不过三’。这样的‘误会’今后可别再出现第三次!”
崔百万十分尴尬地:“不会!不会!一定不会出现第三次!”
刘启星、陈宇恒等人带着杨玉柱刚走出县府大门,胡坤就命令勤务兵集合队伍,他要带人去追上这七、八个人与他们一决高低。
这时,一个当兵的从外边进来报告说:“胡队长,千万别去追,镇东大路边埋伏着他们的人!”
胡坤一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经过两次交锋,崔百万真正尝到了自卫队的厉害。从此后他收敛了许多,一般不敢再轻易去找自卫队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