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姮:“那他算厉害了,老板说了话还不算数,他怎么那么大的权力呀?是谁给他的呀?”
秦老板:“是我给他的,是他管的事,我说了也不算数,非他说话不行,他有个牛脾气,有时候我得听他的。”
常姮:“你怎么用这样的人,若是我早把他开了,有多少好样的不用偏用他?”
秦老板:“你不懂,管理企业你没有经验。他是很难得的人才。”
常姮:“你说说他哪一点难得,让我领教领教。”
秦老板:“首先是他认真负责,勤勤恳恳,每天都把工作完成得特别出色;其次是他平等待人,从不厚此薄彼;第三,这一条是我最欣赏的,是他不折不扣地按原则办事。所谓原则就是我们在一些事情上所做的规定。不管哪一条规定,在他手里绝不会变样。在这种情况下,他经常否定我的话,他这样做我高兴。我说了活道话,不符合原则,他把我否定了,仍按原则办,今后的事情就好办了。在这些事上当事人把办不成的责任推到他身上,而不埋怨我,我落了好,他落了赖,他经常把好事说成是我让这么做的,不好的事自己承担责任,从不往我身上推。我曾经用过这么一个人:凡是不能办的事,他都推到我这里,他对当事人说:‘你去找秦老板吧,他只要同意了,我马上给你办。你的事我是同意,可是我不当家呀,他不同意而光我同意,不但事办不成,我还得挨批评。只要是好事,他立即就办了。’这种人玩两面派,他自己落好,让领导得罪人。这种人一旦发现,立即辞退。而像马老总这种,没有一个当领导的不愿意要。”
常姮:“看来你在用人方面还是有一套经验的。还回到我挂牌的问题上,你得答应我挂,你不能让我空着回去,你不答应我,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也别走。”
秦老板:“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但你必须与马老总说好。”
常姮:“我就说你同意了。”
秦老板:“随便你怎么说吧,我得赶快回家了。”
秦老板用右手把常姮往外推,嘴里说着:“对不起了,咱们今天到此为止吧,有事今后再说,反正你住在大杂院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常姮:“把你的名片给我好吗?”
秦老板顺手从衣服前胸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大杂院里。
马老总的住室就在大门旁。这个房子一套两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办公室、厨房、会客室,也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不但负责门卫,还负责公共厕所的清洁工作和整个大杂院的安全保卫。这天上午,他把厕所冲洗干净,打扫干净大门附近的地面,在门口喘气。他自言自语道:“真是不中用了,这点儿活干完了就喘气,真是岁数不饶人啊。”黄鹂的叫声传到他的耳朵,“打发闺女吃麻花”“吃嘴媳妇不好”和“光棍扛锄”等等俏皮灵动的叫声,使他忘记了劳累,他兴奋地叫起来:“多么好听的鸟叫哇,这些年听到黄鹂的叫声还是很难得的!”他抬头向旁边的一棵杨树上看看,上面有好几只鸟哩,黄鹂、鸽子、喜鹊等等。他轻轻地走进屋里用双手捧些大米,小心翼翼地撒到他刚扫过的地上。鸽子先下来吃,然后是麻雀、斑鸠。黄鹂始终没有下来。马老总看着黄鹂说:“你架子还蛮大的,我真想近距离看看你的尊容,你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他把目光挪下来时,看见一只小花猫在杨树后面窥视着小鸟。它两耳向前挺着,目不转睛,全神贯注,下颏贴着地,不动声色地向前挪动。小鸟无忧无虑地贪吃着,丝毫没有觉察到周围的险情。马老总略带兴奋地观察着这个场景,心想:“多么难得的机会呀!只有在电视里的动物世界栏目里才能看到。”正当他一心一意地等待着猫捉飞禽的场面时,一群小鸟齐刷刷地“砉”的一声飞跑了。马老总还以为它们发现小猫了,心想:“鸟的警惕性很高,宁愿不吃,也不能干危险事……”他正在沉思中,忽然听见一个清脆响亮的女人声音:“马老总,把牌子给我吧,我想把它挂上。”
马老总:“把牌子给你可以,但你不能挂,这里不能挂任何牌子。”
常姮:“我已经与老板说好了,他同意我挂的。”
马老总:“老板同意也不行,老板不当家。”
常姮以为他有些头脑发热,忘乎所以,她有意激他,让他说过头话,然后她可以利用,她挑衅似的追问:“老板不当家谁当家呀?”
马老总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当——家。”他故意把这三个字拉长,而且清晰、坚定、有力。
常姮听罢这话好像抓住了把柄,她以为一个雇员敢说老板不当家,简直是大逆不道。这回她算是有理反驳他了,她把气鼓得足足的,把嗓门提得高高的:“什么?老板不当家,你当家?你算老几呀?”
马老总对她的高嗓门儿毫不在乎,他沉住气,不慌不忙地说:“我算老大,这个院里的老大,大老总。”
常姮:“我看你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与你说不出个里表,走,咱们见老板去。”
马老总幽默地说:“我硬,但不臭,我不是茅坑里的石头,我是大杂院里的大管家。我不去见老板,你有本事把老板叫来见我,我在这里等着他。”
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哪里来的女人,这么厉害,恨不得想吃人。”
常姮:“你不厉害!你恨不得想吞人!”
这个男人叫谷全,是马老总的外甥,这天来看望舅舅,恰碰见这件事。他是个直性子人,看见不合理的事就得说,不说就发急。谷全与常姮吵了几句后,转身往屋里走,嘴里嘟囔着:“谁要是娶了这样的老婆算是坏了八辈儿良心了。”
他的话恰被常姮听见。她狠狠还了一句:“谁要是嫁给你这样的男人,算是倒了十六辈子霉了。”
面对这么个“臭硬”的老管家,常姮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她眀眀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老板肯定听他的,她打着“老板同意”的名义也没有吓住他,她感到真是没辙了。
她进住大杂院之前,就听说过这个老马不好说话,但他心眼不坏,待人一律平等。她认为这种人挺好的,与这种人打交道不会被欺骗。可是在今天的挂牌子的问题上,她却有相反的想法。这个人太倔强,连这点儿事都不叫办,看来与他打交道一点儿便宜也占不了。她改变了策略。她态度一变,对马老总说:“你把牌子还给我吧。”
马老总:“可以。”他从屋里把牌子拿出来递给常姮。
这天下午,刚吃罢午饭,两个年轻人拿着常姮的招生牌子往大门上挂时被马老总拦住。
马老总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呀?为什么在我这个门上挂牌子?”
一个年轻人说:“我们是装修公司的。这个牌子是我们做的,我们也负责把牌子挂上。原来已经挂上了,那个女士说牌子没挂好掉下来了,让我们再来挂,所以我们就来了。”
马老总:“你们不能挂,这个地方不准挂任何牌子。”
年轻人:“那你对那位女士说,我们只管干活,不让挂我们就走。”
说话间常姮来了,开口就说:“谁不让挂呀?我让挂的,挂!”
马老总:“不能挂,坚决不能挂。”
两个年轻人站在那儿发呆,一个叫挂,一个不叫挂,无所适从。常姮对两个年轻人的不作为很有意见,说道:“我叫你们来干什么的呀?你们为什么不干活呀?”
年轻人:“你们商量好以后再挂也不迟呀。”
正在他们争论不休时,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位老先生,中等个儿,光光的头,胖胖的身子。马老总看见他后急忙上前说:“李老师,你看,她非要在上面挂牌子,咱们不是商量好都不挂牌子吗?”
李老师慢慢地问:“是谁非要挂牌子不行哇?”
常姮:“是我。”
李老师:“你是谁呀?是刚来的吧?”
常姮:“我叫常姮,是刚来的。我打算在这里办培训班,没有招牌怎么能行?没人知道哇。”
李老师:“是这个理儿。但这里是个大院,办培训班的有好几家,都想挂牌子,如果让挂,早就把这个地方挂满了,你来这么晚,哪有你的位置?不让挂牌子是大家同这儿的老板在一起商量好的规定,大家都不挂,这不挺好吗?因此,不让挂就不挂,这牵涉到大家,请不要破坏这个规矩。大家住在一起,团结为上,友谊第一。”
常姮没话可说,只好拿着牌子往自己住室走了。
马老总:“从哪里来了这么个娘儿们?我觉得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会给我添很多麻烦的。”
李老师:“她是大杂院来的新住户,对于这里的规矩还不习惯,以后时间长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