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姮脑子里灌输的全是麻大姐和常娥的说教，三陪不但不丢人，反而是很实惠的服务行业，有付出，有收入，天经地义，服务于社会、奉献于社会，光明磊落。她这样想想，那样想想。为什么这种服务于社会、奉献于社会的行业不被社会接受呢？很可能是旧风俗还没有改变的缘故吧。
不是不认同，似被旧俗误。
社会认可自有时，待到众觉悟。
认同也可以，不认又何故？
待到大家都接受，自有心花怒。常姮把麻大姐和常娥讲的话以及三陪服务队的情况对表姐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尤其是她们劝她参加服务队的事，着重征求了一下表姐的意见，对于“三陪小姐服务队”的问题，表姐是这样说的：
“‘三陪小姐服务队’是一个自发组织的非法服务队，它不属于饭店，饭店从来不承认它的存在，她们也不是饭店的工作人员。但服务队与饭店也有一些关系，就是饭店承认她们是顾客，吃饭是食客，住房是房客，只此而已，别无其他。她们的工作情况我们不过问，我们不承认有这方面的业务。”
常姮：“她们在饭店吃，在饭店住，她们招引的人也在这里吃住，这对你们都有好处，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你们为什么不承认她们呢？这好像是个矛盾。”
表姐：“对，很多事就在矛盾中存在的，也有很多事是在矛盾中产生、发展的，没有矛盾，就没有它们的存在。我们不承认她们，我们主动，如果承认她们，我们被动，因为现在上边还是不允许三陪服务队的存在的。不承认她们就不冒这个险呀，她们出什么事，我们也不负责，多干净呀！这是对外说，应付检查的。说真话，我们饭店与三陪服务队是互相依赖的，它依附于饭店生存、发展，同时它又为饭店吸引客人，增加效益。”
常姮：“我能干些什么活呢？”
表姐：“你已经考察几天了，有什么想法？”
常姮：“我拿不定主意。”
表姐：“送菜、收盘子、收碗——这活很累，每天上上下下跑几百个来回；洗盘子、洗碗——这活又脏又累；择菜、洗菜——活量大，没完没了；坐柜台开票收钱兼负责烟酒小卖部——这活时间长，每天得熬到晚上十二点以后，甚至到一两点。炒菜做饭吧，你不会，这是个力气活，你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干不了。你想想，你能干什么活？”
常姮：“哪个活我都不想干，我是一怕脏，二怕累，三怕熬夜不能睡。”
表姐：“只有去三陪服务队。你别说，还真成了顺口溜了：一怕脏，二怕累，有的活没力气，有的活不会，只有去三陪服务队。”
常姮没有答话，她摸不清表姐的话是真是假，或是讥笑、讽刺。她想：“不管表姐是什么意思，我反问她一句，看她到底同意不同意我去。”她问道：“你同意我去三陪服务队吗？她们俩都说让我去，她们对我说的都是去那里的好处。”
表姐：“你不要相信她们两人的瞎扯、胡诌。从内心讲，我不想让你去，那不是好活，主要是名声不好，但那里收入很高，也可以说收入惊人，在那里如同拾钱一样。干那一行的人，家里都好过了，新房盖起来了，爹娘不用去地里干活了，家里的种地机器也都齐全了，因为有钱买化肥，庄稼长得都很好，粮食打的也多了，家里的人走起路来也挺起了胸，说话慷慨激昂，真可谓扬眉吐气了。你看现在是什么时代？富了就光荣，穷了就丢人，有句口号：‘只要能挣钱，什么都能干’。现有一种现象：‘娼妓无人问，贫穷笑煞人’。就你这条件，可比她常娥好，去了是顶枝花，肯定拿大钱。你也不小了，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怕丢人就不去，想挣大钱就去。”
常姮：“我想的主要是多挣钱，我家里当务之急是钱。她们说只要没人看见，只要没有熟人看见，就不丢人。也是的，常娥在这里干了几年，往家寄了好多钱，村里人对她很敬佩，她不但不丢人，反而很荣耀。”
表姐：“这么说，你愿意去三陪服务队啦？”
常姮：“有这么个意思。但有一点必须明确，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更不要对我家里人讲。你可以对我爹娘说我在你的饭店工作，不要告诉他们什么工作，也不要叫他们来，就说这里很忙，他们来了会影响工作的。这样不就达到既赚大钱又不丢人的目的了吗？”
表姐：“你真会算计。”
表姐的态度是非常耐人寻味的。她轻描淡写地告诉常姮她不同意她参加三陪服务队，说那是丢人活。可同时她却大谈特谈三陪的好处，说在里边可以大把大把地挣钱，随心所欲地吃喝，无拘无束地享乐。她还说些“笑贫不笑娼”“只要能挣钱，什么都能干”的话，还吹捧常姮年轻漂亮是顶枝花，能赚大钱等诱导她的话，不难看出，她是希望常姮参加三陪服务队的。
表姐是个很有经验的人，在生活中可以说是身经百战，饱经风霜，她的语意很深奥，内含很诡秘，用词很坦荡，思路很清晰。她说话的效果往往是：她把你推到坑里，你还感谢她帮助你，是你不听她的劝告自己跳下去的。在常姮的工作问题上，她也满腔热情地帮忙，说的话也完全是为常姮着想的，常姮心悦诚服地认为表姐是为她一直操心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表姐希望她参加三陪服务队，却是另有打算的。
她对常姮说她的饭店与麻大姐的三陪服务队没有任何关系，其实她与麻大姐的关系异乎寻常，她们的私人关系非常好，生意关系是非常密切的。每天麻大姐都与她联系几次，看她有没有重要客人需要小姐陪伴，每天麻大姐都把最漂亮的小姐留到最后安排，以备饭店里急用。常姮在饭店转悠，麻大姐叫她聊天这件事，也是表姐与麻大姐安排好的。当常姮表示出将要参加三陪队时，她就告诉麻大姐，不要让常姮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让她与麻大姐同住一套房子，这样常姮就会受到严密的控制：首先是她不能私自接客，她的客人都是麻大姐介绍去的；其次是她的接客时间可以受麻大姐控制，麻大姐可以在确保没有急用时，才给她安排客人。表姐想让常姮参加三陪队主要就是利用她的美色为她多拉生意。表姐若有特殊客人时，可以把常姮叫出饭店，在一个不对外的地方单独陪伴客人。这是饭店的最高礼遇，只有在关键时刻，对关键人物，才奉献这种礼遇。对于一般客人，她就通知麻大姐，让她把客人介绍给常姮。
常姮怀着挣大钱的抱负愉快地参加了“三陪小姐服务队”。这真是：
黄金贵重无足赤，
商人蜜语无真心。
狡兔三窟无定处，
青年学浅脑单纯。
常姮进入“三陪小姐服务队”以后，称心饭店的生意更有声有色，顾客纷至沓来，应接不暇。门前的停车场上，各种车辆一个挨一个，进着难，出来更难，看车人员，昼夜不息。房间里，划拳的，猜枚的，劝吃劝喝的，觥筹交错，热闹非凡。送菜的满头大汗，倒酒的手忙脚乱。陪酒场面让人眼花缭乱，眉飞色舞，缠腿贴腮，柔情淫语，东倒西歪，醉卧酒场，筋骨酥软，任凭安排，钱尽力衰。
不久以后，常姮的父亲常本收到了女儿给他汇的款，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儿的钱。他高兴死了，见人就说：“我女儿进城了！我女儿挣住钱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