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周承昀说着挥手遣散了扈从侍卫。
随后,周承昀从小指摘下一个翡翠扳指递给宣旨太监,“公公,本王想知道宫中究竟出了何事?”
宣旨太监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说道:“多的奴才并不知情,只知道陛下去了趟宁妃那便改了主意,紧急下的旨,至于懿王那边,听说是要召回了。”
周承昀点了点头:“多谢公公告知。”
宣旨太监不便多待,行了礼便出了王府正厅。
周承昀走出正厅,走到侍卫宁飞羽身前,在其耳边低声说道:“去查下,懿王那边究竟出了何事。”
宁飞羽是宁妃的远方旁支亲戚,从小和周承昀一起长大,周承昀对其极为信任。
冯秋月下令不让陆韶华出府,陆韶华在家闷了半天就坐不住了,还好詹子濯来看她,带了些金疮药和吃食零嘴来,和他一同来的还有睿王府的扈从。
周承昀没来,却差人送来了些金疮药,人参灵芝之类的补药似是不要钱一样地送了许多过来。
詹子濯一来便调侃陆韶华:“韶华,你可知长安城今日因为你闹翻天了?”
陆韶华双眉微扬,故作不知:“哦?因为我吗?何事?”
詹子濯指着陆韶华受伤的手掌说道:“韶华,你这手上的伤也没有到伤筋动骨日后再也不能写字的地步,可这长安城中一直在传言,说你的右手废了再也不能写字。我父亲先前也信了,本打算来陆府看望你的,被我给拦住了。再说父亲那些门生,竟然今日在早朝之上连本上奏,让陛下严惩凶手。你猜怎么着,陛下竟然让刑部彻查此事。”
陆韶华暗自赞叹,母亲这动作也挺迅速的。虽然心知肚明,可还是装作不知,故作谦虚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子路,这样可就有些过了啊,我一介女流,又怎能在朝廷中掀起如此大的风浪,这日后哪家儿郎敢娶我呀。”
詹子濯见陆韶华拿自己的婚事做调侃,这才笑着说道:“是呀,你还知道这样一闹没人敢娶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你说这就算日后有胆肥的娶了你,若是惹得你不高兴,朝廷岂不是又得大乱一场?天下士林会不会连本上奏让陛下休夫?”
陆韶华略显尴尬地拍了拍詹子濯的肩膀,笑骂道:“子路兄,言重了,言重了!”
詹子濯好像全未领会陆韶华的谦虚之意,反倒开始替她壮胆:“不是开玩笑,我詹子濯的师妹,又有哪个敢欺负,且不说我,睿王第一个就不答应。对了,说到睿王,他今日要去齐鲁了,你知道这事吗?”
陆韶华摇了摇头,说道:“怎么突然要去齐鲁?老师不是说让他想法子抽身吗?”
“我只知道昨天夜里他回府便接到了圣旨,让他主齐鲁赈灾之事,这懿王怕也是接到圣旨要差他回京了吧。”
詹子濯说得真切,陆韶华听着不像是编的谎话,可她又想不明白,为何宫里会下这么一道旨意,细想之下,她越发想知道究竟齐鲁出了何事。
“不会吧,我才刚说睿王要去齐鲁你这就舍不得了?”
詹子濯笑着调侃,陆韶华对他的奇思妙想彻底无语,直接给了他一拳以示警告。
詹子濯低下头沉思了片刻,突然无比郑重地说道:“韶华,那天睿王突然间抱起你可真的是吓坏我了,我认识他的年头也不算短了,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如此,昨日回府后我就在想,这睿王是不是对你有意?”
周承昀对她有意?陆韶华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周承昀若对她有意她定是第一个知道的,毕竟周承昀心里想什么可瞒不过她的耳朵。对于詹子濯的猜测,陆韶华摇了摇头,无比肯定地告诉他:“关于这点你放心,睿王他只把我当做师妹,我们之间绝无私情。”
詹子濯的眼中突然明亮了几分,笑容也自然了些:“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对了,今日你有没有派人去城外救济流民?”
詹子濯点了点头:“一早就去了,你别担心那么多,既然对外宣称病了就好好在府中养伤吧,我估计刑部还会传唤你。救济流民的事我这边会安排人做。”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去一趟齐鲁,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男儿身就好了。”
陆韶华如此说着,心里自然也是这般想的,也算是头一次对詹子濯敞开心扉诉说心事。
“世人多对女子有偏见,认为女子就该三从四德,无才便是德。这对女子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公。”
詹子濯也不是迂腐的书生,对男尊女卑的社会风俗并不是太认同,他的有些想法就连他的父亲詹铭都有些理解不了,而他也从未对第三人说起。
陆韶华双眼明亮,对詹子濯的观点表示诧异:“子路兄,你今日所言,令我刮目相看。”
“胡言乱语罢了,你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我曾和父亲谈到过,他说我是痴儿,还再三嘱咐我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以免引来牢狱之灾。”
陆韶华闻言,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老师言重了,我生出这样的念头是有原因的,齐鲁饥荒百姓苦不堪言,我自小读圣贤书,学孔孟之道,却不能亲至齐鲁为百姓解忧,只能每日在这四面都是高墙的府邸之中,做一些施粥施粮的小事,实再是窝囊的很,更别说......”
“什么?”
陆韶华话说到一半,詹子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是陆韶华却不再多说,仰着头望着被屋檐和树枝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天空。
其实,除了这些,她最恨的就是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出仕为官。齐鲁饥荒是原来历史轨迹所没有的,而懿王似乎也得到了皇帝的信任,睿王的境况越来越危险,陆家也过早地站到了懿王的对立面,实在是祸福难料。
这些,这对于她来说都是最糟糕的情况。突然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想去齐鲁一趟。”
去齐鲁?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詹子濯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如今听陆韶华这样一说,自然是赞成的。
陆韶华本来准备了一箩筐的说辞想要说服詹子濯和自己一起去的,岂料詹子濯竟然只是点了点头,说:“不如我们和睿王一同前去吧,他酉时出发,现如今还来得及。”
两人一拍即合,又商议了远行要带的一些杂物,说定了在睿王府见。
起初冯秋月是不同意的,可听到“小詹公子”詹子濯与女儿同去,而且也是睿王的意思,这才勉强同意陆韶华的远行。
陆韶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女扮男装出行比较安全,让小钰找来了一些粗布衣衫,把自己以前积攒的一些积蓄换成了碎银和通用的银票。
到了睿王府时,詹子濯早已在府中等候,周承昀见了陆韶华,一连说了三句不妥。
陆韶华看了眼詹子濯,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她便猜到应该是周承昀不同意带上他们两个拖油瓶。
周承昀身着深色长袍,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双眉紧蹙,似是极为不悦:“师妹,此行绝非游玩,本王有重任在身,只怕到时候没时间照顾你,回府去吧,像之前一样在长安救济流民就好。”
陆韶华仰起头,为自己据理力争:“殿下可是小瞧我们女子?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和男子一样?目前最要紧的是解决齐鲁老百姓的饥荒问题,此次前去必定需要人手,我虽是女儿家,可就是再不济也能为百姓盛粥,为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但凡是有灾情的地方,多会发生疫病,你是我的师妹,不管怎么说你的人身安全我都有责任,此事不容再议,你立刻回府。”
周承昀态度决绝,陆韶华的性子太过固执,他的担忧,他的怜惜在这一刻对方完全感受不到,这让他莫名觉得烦躁。
陆韶华被周承昀的不容再议气得直跳脚,可为了探听懿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什么也顾不上,丝毫没有长安第一才女的风度,义愤填膺毫无顾忌地反驳道:“殿下所言差矣,人生在世命由天定,世人均不知自己会因何而死,有人出门会被马践踏致死,有人出门会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死,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话说回来,宫里已经派了医师过去,师兄又何必如此谨小慎微,难不成我陆韶华的命比齐鲁百姓的重要?”
“好一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詹子濯走上前拍了拍周承昀的肩膀,笑道,“殿下,你多虑了,我和韶华保证按照你的安排,不会乱走,如果发生疫病,我一定带着她立刻回京,你看这样行不行?”
詹子濯的让步令周承昀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他看着女扮男装英气异常的陆韶华,终是点了点头,应允了此次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