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郑教授的态度竟然来了这么大一个180度的大转变,之前他对我们都是不冷不热的。不过这样也好,他能跟我们近乎,就能随时处在我们的保护范围之下,这样对于我们的工作也方便了许多。我看到他从包里拿出来的那块像骨头一样的东西,忍不住问道:“这是个什么?”
郑教授一脸严肃地说道:“这就是龙骨。”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郑教授手里的那截白色的,有些发黄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一块被风化了的狗腿胯骨一般,不禁问道:“这就是龙骨?”
“亲娘咧……”在一旁的小张吃惊起来:“这就是龙的骨头?”
小张是我的队员,他本来跟他哥大张在福建一带做蛇头,帮人偷渡出国。后来我们部队去索马里执行秘密任务,用的就是小张和他大哥的船。结果在索马里近海的时候遭遇到了海盗的强力阻击,为了确保我们部队的安全登陆,大张开船冲向海盗掩护我们武装泅渡,结果他跟他的那条船一起沉没在了那片异国的海域。在之前,大张知道自己可能有去无回,就把他弟弟小张托付给了我,后来成为了我手下年龄最小的队员,只有十八岁。
不仅是我跟小张好奇,其他的队员也都睁大眼睛打量着郑教授手里的这块其貌不扬的“龙骨”,希望能从上面看出一些不同的蹊跷来。
“其实呢,大家不用那么吃惊。”郑且摆了摆手,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手中的那截黄白色的骨头,发出了一声没有任何质感的轻微声响。郑且说道:“说是【龙骨】,只是一个学术上的概称。其实这是一截巨蜥的被风干之后,保存至今的腿骨而已。”
“巨蜥?蜥蜴?”我疑惑地问道:“不是龙?”
“世界上有没有龙,现在还没有科学的例证,只能说是一个未知数。”郑且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现在有学者指出,中国古代的龙,跟一些爬行类的动物,比如鳄鱼,巨蜥等等,都有很大的渊源,所谓的【龙】,或许就是这些动物形象的一种夸张描述。”
巨蜥,我在北非出任务的时候见过这种庞大的家伙。这种产于热带的巨大蜥蜴的个头能达到三米多长,体重将近八十公斤,以小型鸟兽为食,并不伤害人类。在中国古代这种巨蜥有个别名叫做“五爪金龙。”怪不得会把巨蜥的腿骨叫做“龙骨”。
“不是吧,”我无奈地砸吧砸吧嘴说:“就为了这块破蜥蜴骨头,差点搭进我一条命去?”
“欧阳队长,这截骨头的来历没有那么简单。这是我去年在北京参加文化节会议的时候,碰巧在潘家园的古玩市场上买的。据那个文物贩子说,这个东西是【龙骨】,从新疆那边收过来的,有些年头了。我看着也是挺旧的东西,并且上面还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不像是故意做旧的,就从他手里买了下来。来到香港之后一检查,结果却让我吃了一惊。”郑且开始讲起了这段骨头的来历。
我们都只是知道这截骨头不简单,里面蕴含了一个秘密,但具体是什么,我们都不清楚,现在听郑教授讲的那么玄乎,我们也都不说话,支着耳朵仔细听他讲:“回来之后我用电子设备检测了一下,确定这是一段巨蜥的骨骼,属于一种叫做科莫多的巨蜥。根据测定,距今已经有一千多年的时间。这是一段在极度干燥的情况下迅速脱水风干的骨头。在一千多年前,不借助现代设备,能够使生物死亡后迅速脱水风干的地方只有一个……”
郑且教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说:“那就是沙漠。”
“沙漠!”在特战部队里,我们接受过任何地形包括沙漠地形的作战训练,对于沙漠里的基本情况还是比较理解的。我脱口说道:“可是沙漠里并不生存这种巨蜥啊!”
“不错,沙漠里确实不生长巨蜥。”郑且一脸严肃:“所以就只有一种解释,巨蜥是活着的时候被人带进沙漠里的!”
“被人带进沙漠?”我们都被郑且的话给绕的有些晕了。谁会闲着没事带着一只两三米长的大家伙去沙漠里?我不禁问道:“到底什么意思?”
“我之前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直到后来一本书解答了我的这个谜团。“郑且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出来。我看到那书上的名字是“旧唐书补录”。
“我先给大家念一段文字。”郑且翻开书本,找到一页念了起来:“唐开元六年,有西域诸国派遣使者至长安朝奉。姑师、狐胡、楼兰、单桓、高昌、龟兹,安息、伊吾诸国共遣使者五百余人,联合辎重,一时空前,以鄯善王子为使节率众,志在得玄宗册封之称祀,以袭后世。所携有诸王内宫珍异,金沙百斗,明珠千颗,珍惜玛瑙玉器无算。并当时行商旅贩所购珍奇事物以奉当朝,香料,玻璃,贝甲,青兕,虎蜥……皆罗列其内。七月行至伊吾浩多瀚沙海,五百余人一行绝迹,只物未存。玄宗闻之叹惋,仍照旧封册。”
“我的天啊,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队医和颂猜一起无奈地叫道。这两个家伙一个是德国人,一个是泰国人,都是当时蛇头手下的佣兵。虽然中国话也会说,但也仅限于现代汉语普通话,换了古文,他们就一窍不通了。倒是来自美国的孔雀听懂了意思,点了点头。这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在做佣兵之前,曾经是美国中情局安插在中国的一个间谍,是一个精通中国文化的“中国通”,只不过后来被我给反水了。
“我把这段文字的意思给大家说一下。”看到有人不明白,郑且用白话解释道:“在唐朝的开元年间,也就是最鼎盛的唐玄宗时期,在西域这个地方,就是现在中国的新疆与中东一带,有非常多的小国家。这些国家的君主为了得到唐朝皇帝的册封,联合了一支五百人的团队去往唐朝的首都,就是现在的西安来朝奉。为了进贡唐朝皇帝,这支队伍由楼兰国的王子带队,携带了非常多的珍贵的东西。但是在走到浩多瀚沙海,也就是现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所有的人连同携带的东西全被沙漠所吞灭了,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来自德国的队医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这些事情,跟那段【龙骨】,到底有什么关系?”
“关键是看这里,他们这批神秘消失的使者团都带了一些什么东西。”郑且看着书:“按照当时的记载,有金沙数百斗,夜明珠数千颗,珍奇玛瑙玉器无数,还有一些当时从西域丝绸之路经过的商人手里购买来的一些奇怪的东西,有香料,玻璃,贝甲,青兕,虎蜥……”
“贝甲就是穿山甲,青兕就是犀牛,虎蜥就是巨蜥。”精通中国文化的孔雀解释道。
这么一来,我们所有人都大体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唐朝时期,使者团带着巨蜥进入了沙漠,然后所有的人和宝物都被沙漠给吞噬了。而郑且说手里的这段骨头,正是一段一千多年前在沙漠里风干的蜥蜴大腿骨,也就是说,他手里的这段骨头,应该就是那个在沙漠中神秘消失的使团所遗留下来的东西!
我们都沉默了。数百斗的金沙,数千颗的夜明珠,无数的宝石,玛瑙,玉器……这段骨骼的出现,昭示了一段湮没在历史风尘中的巨大宝藏。怪不得风声透漏出去之后,有那么多的佣兵盯上了郑且。那么多宝物,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它的价值可以买下地中海周围的任何一个小国!
“就算这断骨头是从那个沙漠里遗留下来的东西,可是,只凭这个,又有什么用呢?”小张问:“难道就凭着这段骨头,就能找到那个遗失在沙漠中的宝藏?”
“这不仅仅是一块骨头那么简单,这上面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郑且说着,把龙骨放在了我的眼前:“欧阳队长,你看一下。”
我向那块如同狗腿一般的龙骨看去,这骨头历经千年,表面已经被时间的沉淀磨砺的非常光滑。但是,还是依稀能看到上面有一些浅显雕刻的痕迹。那些痕迹乱七八糟的,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起码我是看不出来。不由问道:“这上面,划的是什么?”
“根据我一直以来长时间的研究,我确信上面雕刻的,是一幅简易的地图。”
“地图?”我躺在病床上,不觉好笑道:“就凭这样的所谓的寻宝图的话,恐怕你找上一万年,连宝藏的一个毛都找不到。”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划痕很明显是粗略而为,根本不足以作为参考,但更重要的不是这个地图,而是旁边的一些文字。我确信,这些文字的话,足以能够破解这个谜团!”
“文字,这上面还有文字?”我不禁好奇,我怎么就没看出这上面有什么文字呢?
“还有一些混乱的划痕确实是一种文字!”郑且说到这里,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仿佛专家的权威不容置疑:“我这么长时间的研究的结果便是——这是一种唐朝时代的西域文字!”
“西域文字……”对中国文化了解颇深,曾经作为间谍的孔雀说道:“既然是西域文字,把它翻译出来就行了。据我所知,西域文字大抵就那么几种,有吐火罗语,塞语,粟特语,犍陀罗语还有大夏语。这几种语言都是有文字传世的,并且现在世界上也有研究这种西域文字的专家。这个应该不是难事。”
郑且惊讶地看了一眼孔雀,他没想到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妞对于中国文化的了解如此透彻。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他这样的一直从事于专业研究的“学院派”是很难明白“间谍”这两个字的含义的。
“这位姑娘说的很对。”郑且点点头说:“这几种流传下来的西域语言文字现在尚存,并且还有致力于研究的专家学者,破译出来并非难事。可是,在我这段龙骨上的文字并非刚才所说的任何一种,而是流传于西域诸国最独特的一种文字——婆罗谜文。”
“婆罗谜文?”我在脑海中搜索着与其相关的信息,却什么也找不到。孔雀也一言不发,看来这个语种确实挺神秘。
郑且看大家都不了解,于是说道:“这是一种从古印度语言中衍生出来的佛教文字,曾经随着佛教在唐朝前期一度流行于西域诸国,尤其是在楼兰古国的宫廷之中,流传甚广。可惜这种语言过于神秘,又没有群众基础,到了唐朝末年,就基本上已经消亡殆尽了。到了今天,这种婆罗谜文也就成了真正的谜文。”
“真正的谜文?”孔雀轻轻蹙眉:“难道整个香港大学就没有能破解这种古文字的专家吗?”
“没有……”郑且摇了摇头:“了解这种文字的人,就算放眼整个世界,也只是凤毛麟角。我虽然无法破译这种文字,但也能分析出来,这应该是当年那支觐见长安的使者团的领队人物——楼兰国的王子留下的痕迹。因为这种婆罗谜文在这整个西域之中,也只见于楼兰宫廷使用。如果我的分析没错的话,那么在这些文字上面,肯定记述着宝藏遗迹的真正藏身之地!配以文字的话,骨头上面的那幅凌乱的地图或许也就会清晰起来。”
“你说这个等于没说。”我没好气地说道:“既然没有人能看懂这种文字,到了你手里又有什么用呢?”
郑且说:“虽然能看懂这种文字的人非常的少,但并不代表没有。在中国,我就知道一个。曾经的广州大学西域文字研究专家,梁月华教授。”
“曾经的……专家?”副队长刺客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这个用词:“难道说,这个人已经死了?”
这个女人,有时候警觉的让人害怕。
“没死,不过世人也基本上看不到他了。”郑且的口气带着些许惋惜:“梁教授是南方地区研究西域文字和文化的权威人物,在这方面他造诣很深,可以说他的才华和学识可以与季羡林大师并驾齐驱。可是在三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梁教授突然疯掉了……治疗无果后,一直到现在,他都被关在广州市第二精神病院,并且被重症监护了起来。”
“重症监护……”队医摇了摇头:“看来病得不轻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郑且说道:“我曾经去探望过他,但因为是重症监护患者,连给朋友亲属探望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他的消息。”
“除了他,就再也没有人能破译的出来这婆罗谜文了?”刺客问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郑且又思考了一下,才郑重的说道:“据我所知,应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