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14日,星期五
在一个小房间里,雅典娜睁开眼睛面对她悲惨的世界,感觉像在蒸着热气腾腾的桑拿。难以忍受的热气,加上她对不可预测的未来的强烈焦虑,令她无法入睡,直到那天的凌晨,她终于想方设法睡着了。
不幸的是,她母亲不断敲打着厨房的锅碗瓢盆,试图做出这一天的饭,强迫雅典娜起床。
她讨厌和她的父母一起生活。毕竟,她已经34岁了。然而,再次被解雇后,她别无选择,只能离开她自己的舒适公寓,回到他们拥挤狭窄的家。
近十年来,她一直独自生活。在美术大学完成学业后,她在市中心拥有了一个小公寓,虽然她喜欢自由和完全独立的生活,但是她不得不努力才能够维持这种生活方式。然而,当敌人就是你自己的时候,赢得战斗并不容易。她对她的未来感到焦虑,不愿意依靠父母来度过余生。不得不再次依靠别人就好比杀了她;即使那些人是她自己的父母。
***
她来到厨房想要喝些咖啡。母亲在忙着做饭,父亲在桌旁阅读晨间早报。
退休后,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要不就去钓鱼,这是他退休后最爱的消遣活动,尽管有时这更像是一种迷恋。他时常会驱车百公里,仅仅因为那个地方有某种鱼,你会把这叫做什么呢?
雅典娜坐在父亲旁边,询问父亲是否可以看一下报纸上的分类广告。父亲将报纸递给她后,她便翻阅了起来。突然,她被一张照片吓到,眼睛瞬间睁大。是她最喜欢的歌手亚力克斯·戴恩的夏季巡回宣传广告。戴恩将在希腊的一些大城市和海岛上进行表演,但是不会在雅典表演。她觉得有些奇怪。大部分歌手来到希腊都会选择在雅典表演,毕竟这里的场馆能够容纳更多人。
想想这可能是头一次不能到现场看戴恩的表演,雅典娜觉得非常失落。雅典娜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过。首场音乐会将于周日在罗兹岛举行,但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负担得起路费。她在想为什么没有在其他地方看见过这则广告。毕竟,他可是炙手可热的希腊歌手。
亚力克斯·戴恩虽然出生于希腊,但一直居住在国外。几年间,他成功地成为了一名歌手并在世界各大城市演出。他经常表示,没能有机会在自己的国家演出很是遗憾,因为他对希腊有着更为强烈的情感,尽管一直以来,他要么住在纽约,要么旅居他国。
雅典娜十几年来一直在关注着戴恩。她购买了他发行的每一张唱片,了解他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知道他的黄金猎犬名叫“巴里”。她阅读了每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并且记住了其中所有细节。一次,他在访问中坦白,亚力克斯·戴恩只是他的艺名,他本名为亚历山大·丹尼尔伊迪斯,但是作为歌手,这个名字并不吸引人,因此他在出道时便改了名字。
她叹了口气。她知道不能再跟父母要钱了;至少,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要钱。尽管,看戴恩演出一直是她的梦想,但父母却无法感同身受。他们会说这是浪费钱财,而且,她本来就没有钱。人生中又一个梦想无法实现,她为此生起了闷气。
她开始接着翻阅报纸,但热情却全然不同。她浏览着分类广告以寻求适合的工作,突然,她面露喜色。
“找到啦,”她呼喊道。
“什么?”父亲好奇地问道。
“适合的工作,”她回答道。“一个艺术学校在招老师,离家就几个街区。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
十分钟后,她回到房间告诉父母校方邀请她去面试。看到女儿的精神状态又好了起来,父母很是开心。最近她一直有些沮丧,这让父母非常担心。
“祝我好运吧!”她在出门前大喊道。
“祝你好运!”母亲回应道。
***
大约一小时后她回到家,浑身充满活力。她拥抱了父母并告诉他们自己找到了工作,教孩子们上课,一周之内就会开始上班。她每天要工作几个小时。对她来说,这似乎是一份理想的工作:有创意,薪资高,最重要的就是不重复乏味。她真的很期待。
雅典娜喜欢孩子,并一直想找一份与孩子有关的工作。她认为,谈到艺术,他们的想法才是真正富有创意的。她确信,孩子们每天都会有各种令她惊讶的新想法。
“我真是为你高兴。”她的爸爸说道。“我不喜欢看到你闷闷不乐。”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如果你能够帮我一个忙,那就十全十美了。”她回答道。顽皮地对他笑了笑。
“你要帮的忙和早报上盯着的那张照片有什么关系吗?”
“你怎么知道的?”雅典娜好奇又惊讶。
“你看广告的时候突然很伤心。”
“你能借我一些钱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他的音乐,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儿演出。我想参加他的第一场演唱会。”她沉默了一会儿,恳求地看着父亲。“我保证,月底发了第一笔工资就全部还回来。”
她父亲只是点了点头。
她兴奋地尖叫起来,并给了他一个感谢之吻。
她回到房间,给一家旅行社打电话了解船舶时间表,并预定了一张晚上7点的单程票。挂了电话后,她开始收拾背包。背包里只有几样东西:一件T恤衫,一件短裤,一件浅色连衣裙,她的泳衣和内衣,还有一包洗漱用品。没有鞋;毕竟她的凉鞋很百搭。在她的手提包里,放了一个新的写生簿和两个炭笔。她旅行的时候总是带这些东西。她对摄影不感兴趣,她喜欢用她自己的方式去捕捉图像。作为一名有天赋的艺术家,许多最好的画作都是在旅行途中创作而成的。它们是如此的生动和逼真,看起来像照片一样。这一次她决定去掉色彩,用炭笔做个实验试试。除此以外,她不想带很多东西;这只是一次非常简短的旅行,只有周末。
***
大约6点,雅典娜到了繁忙的比雷埃夫斯港口,从旅行社拿到票后,她上了船。她走上甲板找到了一个座位。不管天气如何,她都坐在室外享受着这片景色。无论是风景还是有趣的画像,总是让她对新的画作有很多的想法。
尽管船很拥挤,但她在甲板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长凳,并把她的东西放了下来。她从包里拿出画板并环顾四周。宁静的海面在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群海鸥围绕着一个红色的航标盘旋着。其中一个海鸥突然飞的很低,可能是在捕捉某种鱼。当它再次飞起来时,雅典娜看见一条鱼尾巴悬挂在它的喙上。她开始打草稿。
海鸥飞走后的一个小时,她已经完成了三个不同的草图,当她决定喝杯饮料的时候,她又要开始画新的了。尽管现在已经8点多了,天气仍然灼热,她觉得自己脱水了。
沿着甲板走向吧台时,她观察着人群。她注意到一个男人正站在船栏杆附近看海。他的肘部撑在栏杆上,向前倾斜。
他又高又瘦,留着一头黑色短发,穿着一条褪色的牛仔裤和一条黑色贴身T恤衫,恰好凸显出他胳膊上结实的肌肉。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很熟悉,她停下来想要凑近看看。他背对着她,她仍然确信她认识他。
她想,要是我能看见他的脸该多好啊,恰好,他朝她的方向转过头,好像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一样。
雅典娜惊呆了。天呢!不可能是他。脱水使我产生了幻觉。他从不会像这样旅行。他可以雇佣私人飞机或者其他交通工具,不到一小时就可以到那里,为什么要选择十五个小时的水路呢?
她摇了摇头,好像回到了现实,但是这不是她凭自己的想象虚构出来的;她仍然能够在她面前看见他。亚历克斯本人站在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她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在想是否他正回头看她。她不能确信,因为他戴着黑色太阳镜,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整理了一下自己后,她和他擦身而过——确定他没有忽视她——她走向了吧台。和许多没有耐心的顾客一起排起了长队,她试图想一个方法让他来找她。她确信如果她只是向前走并进行交谈,他对她的印象不会太好。名人通常不喜欢被粉丝打扰;特别是他们想要躲避的时候,他也一样。然而,只是戴着帽子和黑色的飞行员墨镜肯定不能愚弄像雅典娜这样的忠实粉丝。
当她转身时,她点了一杯啤酒和一包薯条。
“你能帮我个大忙吗?”当酒吧男服务员回来给她零钱时,她问道。
“女士,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需要你给那边的那个男人一杯啤酒,我请客。”她指着亚历克斯说道。
“没问题,”他回答道。“女士,我马上去做。”
“请等到我走了再这么做,”她说,付完啤酒钱她就离开了。
她回到了座位上,等着亚历克斯的下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