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异常先进的技术都与魔法无异。”
——亚瑟·查理斯·克拉克
我安静地坐在圣·阿尔伯特中学高一年级社会学习的课堂上,今天课堂的主题是琼斯和统治者。班上的每位学生都在尽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康纳·康诺利,那个父母双亡的新生,也就是我。
他们想知道我会不会哭。
或者发怒。
或者逃离教室。
或者任何你能想到一个少年会做出的举动,特别是当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完一整节历史课,而且讲的还是有关他双亲丧生的事件。过去在家乡,我并不习惯于此。在那里,每个班上都有十来个学生在“大战”中失去亲人,我只不过是其中一员,但在湾景城这儿则不然。
我的哥哥比我大12岁,但悲剧发生时,他几乎还算不得成年人。虽然我现在再过两年就满18了,我仍然无法想象突然要独自抚养一个年仅6岁的弟弟是怎样的境况。
他已经竭尽全力做到最好,而他所获得的仅仅是美国政府提供的一丁点抚恤金,以作为他们无力保护市民免受元力人暴动之苦的赔偿。
这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人人都忙于制定暑假计划。好吧,我说的是制定,但是,几乎所有人其实都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所以今天更重要的是分享计划,看看谁的最精彩。然而并没有人来问问我的。
放学后,我回到家中,哥哥德里克才刚刚睡醒。
“没睡好?”我问道。
“差不多吧。”他回答。
德里克是名记者,确切地说,他是个博主。但千万别纠正他,对他而言,这两者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我可清楚得很,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有报酬,而后者却没有。
自从爸妈过世,德里克就痴迷于研究元力人。幸运的是,他工作的那个网站“罗杰森论坛”也对此深感兴趣。德里克应该是世界上元力人研究界的最具权威者之一了,这完全可以让他在许多领域中拥有一份报酬丰厚的工作。但是,他可能也是网络上最先提出元力人阴谋论者之一。要是知道大部分围绕元力人的阴谋论都涉及政府掩盖市民死亡数过万的事实,你就能明白为什么我们称之为“职业弊端”。而每晚3点后睡觉是另一个弊端,幸亏网站所有者让他可以随时在家里工作。
“我们收到一条匿名消息,说前天夜里有人在旧发电站发现了元力人的踪影,但结果一无所获。”他说道。
“当然没有啦,过去十年里,什么都不曾出现过。”我对他说。
“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些屁话吧?你知道他们有部分人还活着,只是躲起来了。”德里克说。
“是啊,我就真信了那些鬼话了,如果他们当中还有人活着,那为什么你认为我们实际上无法亲眼看到他们呢。”我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我还要跟他吵,我们已经争论过不下百万次了,然而这并不代表我能改变德里克的想法。
“我的老天,醒醒吧,康纳。你以为刚好在政府知道杀死元力人的办法时,他们的销声匿迹只是个巧合吗?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天真无邪。”德里克说。
“我不懂为什么每件事情都要这么复杂。难道去相信所有的元能力手腕都失灵了就这么难吗?”我问道。
但事实是,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世上已知的十几个元力人中,只有几个真正被确认死亡。当然,政府已宣布总督死讯(别向德里克提起这点,除非你想被他训上半小时,说你是多么不明真相)。琼斯基本上也被认定已故,任何一个记得那场爆炸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也许元力人看上去很厉害,但没人能够妄想在那场爆炸中幸存下来,除了脑抽的。
其他元力人大多数在出事前就已死于愚蠢。说实在的,回想起来,他们的事故真是够蠢的。元能力手环并未自带着使用说明,他们大部分还没有机会打击犯罪扬名立万就已经死了。
拉尔夫·史密斯是在他把自己瞬移到诺克斯堡的地下室,企图盗窃国家黄金储备时出事死的。但唯一的问题是,诺克斯堡没有地下室。人们发现他时,他的头顶在穿透保险库坚硬的混凝土墙面时,力道逐渐减退,整个人和地板融为一体。
经过他的不幸之后,其他元力人在瞬移时都更为小心了,只去他们之前去过并且确信自上次到访后未发生什么根本性变化的地方。已知的具备瞬移能力的元力人中有4个已在战争中失踪,但有多少人可能嵌到了某面墙里出不来仍是未知之数,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最近都没什么他们的动向。
伊莱恩·德格拉斯是另一位有名的元力人,也是达尔文奖获得者。她的元力手环才戴了短短3分钟她就不幸逝世了,甚至都来不及让她的身体适应元能力手环。伊莱恩一直梦想能飞翔,所以当她有机会用她刚发现的“魔力”手环实现梦想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她一起飞,就以人们之前从未见过的高速向天空冲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元力手环也未必有能力迎合人类的基本需求,也就是某种被称为“氧气”的东西。在那个晴朗的夜里,你还是可以透过高倍望远镜看到她窒息而死的身体在绕着地球转。
“顺便说下,明天我没法开车送你上学了,车在店里呢。”德里克对我说。
“我明天不上课,今天上的是最后一天的课了。”我告诉他。
“等等,是今天吗?哦,哇哦,现在是6月了,是吗?好啦,放假喽!对吧,小子?”德里克说道,极力装出很兴奋的样子,还用力地打着我的胳膊,但力道有点过度。“那么在这第一个自由之夜,你有什么大搞头吗?”
“自由”对一个16岁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归根到底,“自由”对我或我认识的那些人而言,不过是要么选择宅在家玩游戏直到眼皮打架,要么就和一群白痴到树林里喝廉价的温啤酒,他们活着就一个目的——告诉人们他们有多么颓废。
今晚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也许永远都不。尽管吉姆保证过那会很有趣,但,我今晚最后可能就是和他一起无聊透顶地在街上四处瞎晃,然后不可避免地到一家餐厅吃鸡腿。老地方,老样子。吉姆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是好朋友中的好朋友,意思是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一般来说,吉姆比我更外向点,或者说至少他似乎对融入校园主流生活更感兴趣。这有时挺让人烦的,不过到了最后,他依然是个很好的朋友。他从不会让我失望,并且总是对任何事情都兴味盎然。不幸的是,今晚,那“任何事物”就意味着要去树林里和一群受欢迎的小子们喝些温啤酒了。
好吧,更可能的是我们只会坐在树桩上看那些校园宠儿喝微温的啤酒。我们俩都没办法搞到啤酒(首先我也没兴趣),那些举办此聚会的孩子看上去也不会多准备几箱啤酒,以防有一些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的突然到访。在十六岁的年纪,谁能搞到啤酒,就会被同龄人当作元力人那样崇拜。
“我不是很想去”我对吉姆说。
我们在他家里,一起玩游戏直到犯困,然后吉姆叹了一口气。
“又来?拜托了,兄弟”他说。
“你说‘又来’是什么意思嘛?”我问。
“就是这个,‘校园高冷酷男’那一套,这梗太老套了,大哥。”吉姆说道。
“老套?谁说老套了?”我问。
“我呗,如果你再不从壳里冒一点头来,好不凑巧我就会成为你身边唯一一个觉得这梗老掉牙的人了。”他说道。
“我没窝在壳里,”我对他扯着谎。
“你有,你就是。你上次参加派对是什么时候了?”他问。
“你指真正的派对还是这种‘废人说废话的树林小聚会’?”我反问道。
“哦,我没发现原来你突然对树林派对这么不屑一顾。当然了,你今晚肯定有其他更刺激的计划,邦德先生。事后需要我派驾直升机去你的顶层公寓接你吗?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小餐馆吃鸡腿了?”他问。
这话还真让我笑了。
“不过说真的,兄弟,今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了。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放松一下吧。难道树林里一个小派对会杀了你吗?”他问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的。如果有熊怎么办?”我挖苦地反问道。
“我向你保证一头熊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我百分之百保证萨拉·米勒也会去的。”他说。
“我为什么要在意嘛?”我又对他撒谎。
我之所以会在意,当然是因为我喜欢萨拉·米勒。我喜欢她,很喜欢她。如果你不喜欢萨拉,那你一定疯得可以。她有趣、漂亮,并且可能是我们班上最聪明的姑娘了。唯一能阻止班上男孩疯狂爱上她的理由,可能就是她太聪明了,所以不会喜欢上他们中的任何人。像我这个年纪的男孩不喜欢有趣的女孩子,我们这些16岁男孩们有一种观念,会把女孩们分为“辣妹”或“呆子”这两类。萨拉的聪明让很多人无视她其他的优点,把她划到“呆子”一类,但是我不会。
“一个字都别跟她说,好吗?今晚我不需要那种刺激,吉姆,”
“你有没放松点?你究竟怕我跟她说什么呢?”他问道。
“呃,大概就是一些类似于‘嘿,萨拉,你知道康纳正爱你爱得发狂吗?尽管他不愿承认’这样的话,就跟两周前的社会学课上你在全班同学面前说得差不多。”我答道。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嘛,康纳。现在我已经成熟了,是个男人了,你应该知道这点的。”他回答。
他才没有,不过,如果萨拉今晚会去,也许值得冒险一试,哪怕会遭到当众受辱。